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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镇龙之怒 ...

  •   “蝼蚁该散了,你怎么还不走。”方青岩的方天剑中的邪气被吞噬干净了,这剑却也不甚听话地动颤。
      霍惊杨虽然全身伤痕难数,口气仍带点自大道:“我不走……我要把你带到师父面前,认错……然后,完成他的天衍大业……”
      “师父?这也是你该叫的吗!”方青岩的方天剑划开数道气柱直射霍惊杨,那气柱将他身上的伤口,撕裂得更开了……
      “难道……不是吗……我们……本就是一样自负的人啊……”霍惊杨从白光飞剑上站起,流血的双腿,将白光飞剑染得血红,手上紧握的银镯刃交映而来,就像一团灼热燃烧的烈火。
      已无十方囚魔阵控束的方青岩毫无顾忌,挥手而行地咒派的独门绝术——分死神咒。本是用在掠去恶妖的妖魄,撕裂他们的肉身和妖魄的,如今用在霍惊杨身上,方青岩大觉甚好。
      在天衍峰下动弹不得的方青风看着方青岩慢慢施咒之样,觉得他的施咒之法似乎有异样:“四年前,我虽然只见过师兄用过一次……可是……”是的,分死神咒是借施咒者的强大意念加之持器为载体,引动真元之力,分出两股巨力,一股为地咒之力用来掠夺妖魄之类的精魂,一股为天伤之法撕毁寄宿肉身和妖魄等精魂。可方青岩放出的除了地咒、天伤,居然还有股意念之气。“灌注强大的意念精神!使得地咒和天伤不得为人所挡!可这会使师兄神智丧失的!如此……如此禁忌之法……他,他是怎么学会的……还是成魔的缘故……”方青风惊得不能开口,霍惊杨此次该是命应休矣。他也默默闭上了眼睛,静候天衍的悲剧。
      霍惊杨不再轻易用自己的吞噬之力,只是平心静气,调运方凡竹所留的真元之气,他隐约能察觉,万千竹木之声,环绕不绝,生灵之力,慢慢滋养他的伤口和灵魂,在那分死神咒超向他的一刹那,霍惊杨之胸口突奔黑色的巨龙之口,将那分死神咒的咒法吞灭阻绝!
      “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镇龙之碑未死,你怎么可能凭借这些邪气成王。”霍惊杨以这消定之语道:“我终于明白师父在紫竹苑修行几十年为了什么了,镇龙之碑的真正护法不是这些暗重的石头,而是被掩藏在竹木之根,被保护至今的镇龙之神。”
      方凡竹料到,镇龙之碑作为天衍派的一个象征和使命,终归会有劫数,而这劫数,该由它自己来了结。因而,数十年将镇龙之碑中的真神调运至人迹罕至,唯己独住的紫竹苑——终有一天,它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从方凡竹真元之中觉醒的镇龙之神,慢慢苏醒完全,对着寄附在方青岩每一寸身体之中的邪气“虎视眈眈”。
      “你不能……”方青岩本能以方天剑护住自己,后退了几步,劈剑就是往镇龙之神怒击,却被霍惊杨的银镯刃挡下,他道:“或许我这种怪异的体质,就是适合来做各种怪物的容器啊……我吞不了你,自然会有它来解决。”
      方凡竹的一句:“是也,非也。”得到了充分的印证,不是霍惊杨完全吞噬方青岩的邪气,而是镇龙之神完成它的使命。如果没有霍惊杨,方凡竹匹夫之躯就会成为镇龙之神的运载宿主,只是方凡竹并不自信,他怕镇龙之神不能在凡人之躯安住完全,又怕自己的阳寿不知何时会尽……
      方青岩了然一切,感觉自己的一切就是一场被安排好的戏弄,怒不可遏的他收回方天剑,正要侧杀镇龙之神,却见它飞下山峰去,将山下被邪念侵蚀得快吞气丧命之人的邪气统统收拢来,顿时山下众人重获新生,纷纷调息起力,战局扭转。
      霍惊杨双手抓紧银镯刃于眼前,飞速旋转的红色弯刃成了两团巨火,慢慢变大,方青岩后背邪气纵生,蛇形印记更是黑得发紫,背水一战,即在此刻!
      那弯刃巨火直飞冲天,方青岩一怔:他在搞什么鬼!而飞逝不见的弯刃居然被霍惊杨操纵着从镇龙石碑基底飞腾而出,方青岩迅速飞离那团巨火,后背却被另一弯刃之火击中!“蝼蚁!”方青岩的邪气将火灭去,好像全无一事,霍惊杨体力也开始透支,心念:难道没有用吗……融合黑蚩之力和部分邪气的银镯火刃,难道不该因邪气相通融进方青岩的体内,最后黑蚩之力挫败他的锐气吗……
      霍惊杨还没疑惑完,方青岩突然大叫一声,从他的眼睛里有种灼烈的红光在燃烧!果然弯刃巨火还是稍有进了方青岩体内,开始灼灼扩散!
      “霍-惊-杨!”方青岩乘自己还未完全丧力,挥剑直向霍惊杨,“死而死矣,你也得跟我一起下地狱!”
      “地狱这种东西……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啊!”霍惊杨持红色弯刃硬是挡住了方青岩的斩力,顿时天衍峰上黑红火光相抗持,天色被映照的极为炫目而阴沉!
      两相不让,霍惊杨开始粗喘大气,他得坚持,因为方青岩被那红光焦灼得已经全身邪气无力泄散,净化的作用在开始,镇龙之神在他俩外围快速地吸拢方青岩泄散而出的邪气……他的脸阴刻的狠冷变得苍白起来,霍惊杨耗尽最后一口气力,将方天剑支挡回去,镇龙神也应势而怒吼,顿时山吼水溅,天数有变之色。
      方青岩握持着方天剑的手终于应不堪霍惊杨的回挡,折扭而松落了剑,直坠的方天剑嗖光而下,插在了镇龙碑基底……
      方青岩整个人经历着浴火之痛,邪气散尽,那红光竟然从他体内散出来,洛小玉等人远望,方青岩就像是被火球包拢,生生在灼烧一般!
      “他会死的!求你了!”方青风在师弟的扶持下对着霍惊杨大喊,而此刻的霍惊杨也虚脱地倒在白光飞剑上,不闻任何人声。
      方青岩没有一丝怒吼的挣扎,他的自我意识开始在这般灼热中清晰起来,零散的片段回来,他知道自己酿了什么错。火,就此抹煞掉这个罪孽深重之人吧。
      “镇龙神……护我弟子!老夫最后一求!”方凡竹不知什么时候拄着一杆老竹拐杖,沿着山道而来,白发四散,瘦躯欲倒。
      “天衍道长!”洛小玉也惊呆了,这个老头,居然还有力气来这样危险的地方!沈俊卿拉着澜裳自然往后去,方凡竹的除妖道的气息让他很不安。
      镇龙之神像是听到了方凡竹的呼求,摆动着长尾将方青岩一口吞进了自己的嘴里,天衍峰的四散邪气冲云淡去,黑云因日照普临也缓缓散开去,蓝净的天空重又祥祉这片修心之土,苍乱的镇龙石碑成了这一场骚乱最后有形的见证。
      白墨非赶紧上步扶好已经虚弱无力的方凡竹,洛小玉看着白光飞剑降下一脸疲惫,血痕无数的霍惊杨泪难自止。
      方凡竹盘坐了下来,镇龙之神氤氲着生灵净化之力,缓缓飞至他面前,众人皆第一次看见这石碑的护法者对着方凡竹,像在仔细审视这个多年老友。
      “有劳了。”方凡竹扶着拐杖,镇龙之神张口轻吐,方青岩缓缓至落在地上,发丝零散,白袍布裂,唯有那双回归了清冷的眼睛,让方凡竹安心地笑了……
      “师父……”方青岩跪倒与地,爬地而来扯住方凡竹的衣摆,含泪自责,除了“师父”这句饱含难说之言的称唤,他已无颜再语。
      “入魔终出魔……青岩……孩子,苦了你……”方凡竹苍老的手掌抚上方青岩的额头,这突来的温柔让方青岩更是无颜。
      “是青岩修行不力啊……师父……愧对师父多年教诲,害得大家……”无语泪哽咽,男儿情到真。
      方青风瘸拐着脚而来,拍住方青岩的肩膀,喜道:“师兄!师兄你真回来了!”
      方青岩转目而视一身是伤的方青风,知道都是自己所伤,只能抱住自己的师弟,互拍肩膀,不语只泪流。
      “青岩……这不是你的错。继任天衍派之人,必是要有经历这一关,是为师……咳咳,为师如今才懂,以前错在严厉于你们的咒法之练,却忽视了你们心境之变……”方凡竹诚恳自省道:“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我总以为是少年气盛,所以……才会让无凤为了这一个试炼,早入了极天……”
      方青岩稍止下泪,对方凡竹言:“是青岩一直耿耿于怀……无凤他……我已经原谅了……”
      “师兄弟一场,十多年的情分不假……今后,你们再有嫌隙,我定不饶……”方凡竹安抚地摸着两个心重的弟子,看着周围围拢而来的抹泪止、伤残不一的天衍子弟,道:“都是我的……好弟子……好弟子……”
      方凡竹自己知道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了,对方青岩道:“我就这样坐着吧……青岩,受我施你以天衍掌门之礼……”
      “不!师父……我不能……”方青岩无比清醒地给予他的回答倒让众人皆惊。这一场劫难不就是为了产生天衍后继之主,方青岩负以众望,为何不受!
      方青岩坦露心扉:“师父……青岩不配。”说完,重磕在地,又言:“论咒法,青岩是有资格。论品性,青岩不配!我……我为了追求能够得到你青睐的能力,我……我犯过大错,不可原谅,天衍派不能让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蠢笨家伙当它的掌门!”
      “你是说……你偷入我紫竹苑后林秘洞之事?”方凡竹声音微弱,但并无指责之意。
      方青岩抬头渗汗:“师父你……”
      “我都知道……藏于秘洞之中的一间卷轴室,是一间无字之室,三年前壁画咒术了然,显有人入。”
      “您都知道了!难道还要我这种贼来当天衍派之主吗!师父!”方青岩说完,众人皆是大哄,没想到方青岩超群的咒术,是取了秘境之宝修习而成的。
      “我早知道的事情,然而我今天还是选择了你,因为……孩子,你的心性不坏,是我对你们要求太高,为求除妖镇魔,追求强大的力量本没有错,而如果让自己成为了自己明明憎恶的力量,才是大错。你要记住,那石室之中记载的禁忌之术一时用得快意,然而终会引发危难,不是你的,就是天下苍生的。现今,你已经‘入魔’犯过错,又出魔有此觉悟,我天衍派,从此心正坚定者非你莫属!再有邪魔之祟,难以支控你了……这也是天衍派之主,历来需要的准则。”
      费力言语,喘气停歇,方凡竹抬起手,似要看看霍惊杨如何,白墨非正诊视霍惊杨,被人一拉衣角,转头看见方凡竹,道:“道长放心,霍惊杨他,伤得……不算太重,两三个月应该能痊愈。”
      方凡竹嘴角微笑,看着霍惊杨躺倒在地上昏睡的模样,又是怜又是欣慰。
      黑色的镇龙之神吞取了石碑中所有剩余的邪力,在空中游绕,似是它该归去的时候了。
      “是你该归去了……我也该……”方凡竹仰天喃喃,方青岩抓住他的手:“师父……你太过疲累,休息吧,我们送你回紫竹苑。”
      “好啊……送我回紫竹苑。”方凡竹低下头来,看着方青岩和众家子弟,“这一眼便要将你们统统印刻进我脑海里,叫那孟婆汤都喝忘不掉……”
      “师父!你说的什么话!”方青风听闻抹泪。
      方凡竹长吸一口气,道:“青岩!从今往后,天衍派就交给你了,这些人,都是我天衍的好弟子!好儿郎!还有霍惊杨……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个弟子了……你要,好生相待。”
      听这临别嘱咐,方青岩忍泪吞言,只是低首,默默点了点头。
      方凡竹拉进方青岩在他耳边又轻声耳语道:“那个人……带你进秘洞的那个男人……不好惹。并非我友,实为我敌,既非凡人,却乱凡间事,他日,必将遭劫啊……望你好自……”方凡竹话语未完,胸口一口闷气直逼,天空中的镇龙之神似有感应,回天一吼,震得山谷飞鸟扑棱,群猿乱鸣,那紫竹苑竹晃之声随风传来,是对方凡竹最后的送别。
      唰唰竹鸣,清灵别音。昔我来时,弱竹苍苍,今我来思,丛生茂茂。
      “师父!”方青岩未听完方凡竹的话,将伏在自己肩膀的方凡竹微微扶起——他已闭眼安详,留笑人间。
      方青岩手指颤抖地停在方凡竹的鼻息下,然而全无一丝风动,他颤抖的许久的手握紧了冷拳,许久许久,才含泪埋头低说了句:“师父他……已安去。”方青风泪珠由眼眶自是一落,众弟子齐刷下跪,向来寂静的天衍山回荡着五百弟子的叩送之言:
      “明明我师,愿登极乐,吾承后业,心诚不改。明明我师,厚德重道,永续其昌,万世留芳……”
      洛小玉看这师徒离别之景,早已哭成泪人。沈俊卿虽为妖界中人,见凡间真情,也是心中感慨万千。白墨非望了眼沉睡之中的霍惊杨,道:“不知他醒来,该是怎样。未得见道长最后一面,或许是件好事。”他这个样子,想来也受不了什么打击了。
      镇龙之神狂吼于天,原本晴朗之空,突来阴云。那龙神缓行于地,看着方凡竹仙去之身,低喘几声气,突然下落包拢住他,游天而上!
      “镇龙之神!”方青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师傅的遗身居然被掠去,纵是天神,也不可饶恕!众弟子大惊,一片乱哄哄,方青岩伸手唤来插于石碑基底的方天剑,就要飞去与那龙神交涉,却被白墨非拦住,叫他稍候:“龙神与道长已是相交之友,不会相害。此物通灵,似是别有玄妙。”
      果然,方青岩抬头而视,那镇龙之神松开了包拢的身体,一只翅有蓝边的仙鹤出翔于天!其鸣皎皎,一声鹤鸣,便引竹林涛声阵阵。
      “看来,镇龙之神将道长凡魄化成了仙物,这也算……得道成仙的一种吧。”白墨非解释道。
      天衍弟子皆欣喜而见自己仙去的师父,化成了飞空白鹤,在镇龙之神的护卫下,稍飞下降,在天衍上上空低回旋绕,留恋不离:我所心爱着的徒弟们啊,这片热土,是我的最后一眼,这是我的最后一眼……
      方青岩借过众人,独自登上了镇龙石碑最高一块的残裂碎片,单跪而下,双手将方天剑过举于头顶,对着那飞旋的仙鹤道:“我——天衍第十七代弟子承天衍派十八代掌门之位,此传代方天剑为证,天衍山众弟子为证,恩师为证,先辈为证,谨以师尊大德大道为先,以天衍降妖除魔为任,以清肃天地之正气为愿,不负师恩,不忘师托,肝脑涂地,洒血泼泪,尽我辈所能,兴复天衍!告慰亲师,在天……之灵……”方青岩头磕于地,泣泪已无声,听闻此番之言,鹤鸣一声,直飞而下,于他的方天剑之上,稍有停立。方青岩泪面而视,不断喃喃:“师父……”而仙鹤对他嘶鸣一声,似是心安能去,飞离了方青岩,在众人灼灼目光和镇龙之神的一声吼鸣声中,引万千竹涛传叶满山。
      天空竹叶凌飘如雨,落过眉梢,落至发肩,也落在了,仍处昏沉的霍惊杨敞放在身侧的手掌心中……
      仙鹤已随乘龙去,光照日明又重天。
      方凡竹所化仙鹤飞随着镇龙之神在阴沉的天空所开辟的东南一角光亮处,渐飞无影,唯有那偏偏竹香之叶,令人回忆起方凡竹,那矍铄的面容。
      天色回转晴朗,一切安照原样。孤立向着东南方的方青岩,在想很多很多事情:
      有些人走了,有些人来了,我们的生命在无数次离别与迎接之中,将齿轮推转。这是命运,也是我们的命运。
      “我会让你看到天衍的未来的。”方青岩紧握住手中剑。

      竹鹤乘仙归天去,子弟拭泪振业来。
      镇龙碑载今何在,方天之韧斩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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