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侧帽风流ss

24、巾帼亦英雄

　　赵文博急匆匆赶到了丽水河，谁知道刚上了船，就听见李公子正吟诵着媚生那句：“忠全义全尸不全。”满席皆是感叹不已。

　　赵文博气喘吁吁说道：“这是媚香楼媚生姑娘写的。”

　　一座人都来看他，内中有个说道：“她如何知道这顾泽熙的？赵兄这不是故意与她装门面吧？”

　　赵文博连连摇头，把今天之事说了一遍。听得众人目瞪口呆，都道：“了不得了，难道我们这里竟然真出了个才女不成。”

　　又一个说道：“我却不大信，若说这班人有才，也不过是些小才情，或者咏个花儿，赋个朵儿。要说讨论起时局，褒贬起时事来，我却不大信得过。”

　　另一个接口说道：“不错，就是方才那个人间富贵花，也非闺阁女子笔墨。我到信是赵兄的大笔。”

　　赵文博忙着辩白了半晌，才有一个说道：“既这样，我们接了她过来，自然就知道底细了。”

　　众人连声叫好，那提议的人就写了叫局条子，让人接媚生去。

　　赵文博也就坐了下来等着，虽口中也与人谈笑，心中却深悔不曾换件衣裳。谁知过了一会儿那人回来，说道：“媚生姑娘让旁人先一步接了去了。并不在家里。”

　　一人说道：“岂有此理，一定是不肯来了。”

　　又一个说道：“大约是听着席上都是生人，所以不来，也是有的。”

　　就又一人指着赵文博说道：“咱们且让他再叫一会儿，若是果然不在家就罢了。若是他叫了来了，可见就是不肯来了。”

　　众人轰然叫好，催着赵文博写了条子。又换了个人叫再去。

　　赵文博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耳中乱哄哄的，旁人说些什么，也听不见了。又看席上几个行院中人。心中暗自纳罕：我原来也道这就是好的了，怎么如今看着言谈俗了好些，举止粗鄙了不少。竟然一个能入眼的也无。难道果然是天泽说的，要满腹文章的才算得佳人吗？

　　心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见那送信的人转了回来。说道：“媚生姑娘一会儿就到了。”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起来，又纷纷灌赵文博酒。

　　赵文博听了一句回禀，就像是极暧昧心事让人撞破了一样，心中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只觉得心里有千万句话要说，且一字也说不出来了。

　　又等了一时，果然见媚生穿着件云纹撒花烟罗衫子，又是条银丝挑金的云霞皱百花曳地裙。打扮得柳嫣梅娇，施施然走了进来。

　　赵文博呆呆看着她，突然想到：只她这身衣裳就不知道价值几许了，我的家资如何与她相交得起？

　　正想着，却见媚生朝他看了一眼。又突得朝他一笑。赵文博原来当媚生不过是个有些才学的美人，却因跟她说了几句玩笑话，就见她转身而去，反而生了敬意。深悔自己莽撞，得罪了她。

　　此时再看她，又是这样明艳洒脱。心神都荡漾了起来，正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就听见旁边有人说道：“既是文博叫来的，就在他旁边坐吧。”

　　媚生也不推辞，笑着对众人一礼，走到了赵文博身边来。

　　赵文博只觉得一阵冷冽的香气朝自己袭来，又看媚生时，只觉得她面上光辉无限，照人眼目，又从那光辉中幻出了异香来。仿佛若是仙子临凡。

　　呆呆看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来，心中满满一腔柔情，口中有千言万语要。只是吐不出来。

　　众人原来倒有几分吃醋，想着那媚生不是赵文博叫她，她竟然不来。有心要为难为难她。此时见她与赵文博并排坐了。一个风流缱绻，一个娇媚明艳，竟活生生一对玉人儿。倒舍不得难为她了。

　　就有人提起诗句的事来，媚生闻听人说不信是她写的。因沉声说道：“我原来不该在这里说这些。只是我的家事，想来各位未必知道。我家原来世代贩卖药材为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以次充好，只是一味公平交易。谁知道突遭了一场泼天大祸。”

　　众人听她声音清冽，不由得都停了酒，听着她说。

　　媚生继续说道：“彼时想借一枝亦不可得，可谓是人情冷暖都尝过了。若说别人可以说得闺阁女儿不问世事的话。独我说不得，若不是战乱，我岂能有今日？”

　　一席话说得众人皆是恻然，媚生又道：“原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女儿，也晓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难道天下都乱了，我还能安心的饮宴刺绣不成？”

　　赵文博暗暗点头，心中赞道：难得她竟有如此见识。

　　不由得说道：“听说如今战事已是急迫得紧了，有人说怕是将来会蔓延到丽水来。若果然这样，你能如何呢？”

　　媚生扬眉说道：“我虽上不得战场，却还擂得动鼓。若真有那一日，我就在媚香楼上设了战鼓，誓与满城同生共死，我决不肯降的。”

　　“竟真是个梁红玉了。”席间有一人说道。

　　众人闻听，都赞叹了起来。

　　赵文博心中的敬佩就由三分升到了十分，满席间开始论起了时局来。那些行院中人皆插不上嘴，独有媚生言辞大胆，见解独到。议论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有人叹道：“我如今才信了，这诗真是她写的。”

　　一句话说的众人皆点头不止。

　　媚生忙说道：“那不是人间富贵花却不是我写的。”

　　众人都惊道：“难道另有一个你这样的人物不成？”

　　媚生笑道：“然则她却不是我这样性情，她一概只说是古书上看来的。只是她说的，我从来不曾看过，诸位都是有大才的，不知道可从别处见过没有？”说完又把邵云说过的“红日初升，其道大光”说了一遍。

　　众人都摇头说道：“从来不曾读过，若果然有这样好文，自然传世了，断没有无人知晓的道理。”

　　媚生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只是她不肯认是她写的。我也无法。”

　　一人叹息道：“天地灵秀竟尽钟于此了，再想不到风尘中竟有这样人物。”

　　媚生说道：“那篇不是人间富贵花，她原是想十两银子卖给了别人，央我替她找个买主。谁知道……”

　　一人问道：“找谁要十两银子，难道还能不给不成？何苦要如此？”

　　媚生笑道：“她还不曾见过客呢，如今只是在她家里养着，一个人也不认得，她可问谁要去？”

　　那人连忙问道：“如此，竟是我们不知道名讳的了？她如今在哪里？”

　　媚生说道：“我只知道她小字叫做云娘，正经名字是什么连我都不晓得。”

　　那人又道：“若果然是这样人物，自然有名动一时的时候，我们且等着看是怎么出众就罢了。”

　　却有一个说道：“若是十两银子，竟是我买了去吧。贴到我屋里，就说是她赠我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说道：“如今大家都知道怎么来的了，你这样骗得过谁去只是不知道她因什么要银子使？”

　　媚生叹道：“说起来，也是心肠太热的缘故。她竟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为的是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家中遭了变故。所以她才替那丫头筹钱。”

　　内中有一个笑道：“这样的好事倒是应该做的，不如我买了去吧。只是这字却是文博的字，我不要他。你叫她亲自替我写了，我出十两银子来买，如何？”

　　媚生以为邵云有此才学，写几个字是不难的事，笑着替她应了。

　　众人这里掩住了这个话头，开始行令喝酒。那赵文博就低声对媚生说道：“姑娘如今还生气不生了？”

　　媚生横了他一眼，说道：“自然生气的，我今日竟是特特为了骂你来的。”

　　赵文博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骂吧。我不回嘴就是了。”

　　媚生见他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笑道：“我还没学会骂人，等我学会了再来骂！”

　　赵文博闻言，抬头说道：“如此，你还肯再见我了？”

　　媚生想起邵云说要教自己的骂人的话，暗道：不然，我真学几句去？只是不知道云娘这会子干什么呢？

　　邵云却正看着自己狗爬一样的字叹气，想着这也非朝夕之功，不是三五日练得出来的。这却也怪不得她，她那个时代，原本就没几个人会写毛笔字的。

　　双燕看邵云叹气，笑道：“姑娘歇了吧，天不早了呢。”

　　邵云揉了揉生疼的手腕，说道：“这些字你千万替我烧了，别让人看见了。”

　　一旁莲月笑道：“我去替姑娘烧。”说完一把抢过来，急匆匆下楼去了。

　　双燕连忙问道：“姑娘可是写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在纸上？我怕……”

　　邵云摇头说道：“是下午我背得戏词，倒没一句是要紧的。”

　　双燕这才放下来心来，说道：“那给妈妈看了也不妨事的。”

　　邵云听她这么说，知道她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了，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你还跟着我睡吧，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双燕点了点头，自去替云娘收拾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