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盼余朝》摇光尔尔

2、第 2 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人进我的石屋。我的狐狸耳朵很是敏锐的察觉到门外轻微的碎石晃动的声音。这里是石屋，只有领罚的人才能进入，这么一大早阿爹怎么可能就处理人了呢。我警惕起来，轻手轻脚的从阿娘送的被褥中起身，站到石门后面。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是极轻微的开启石门的声音，这石门厚重无比，开启此门的人竟能做到如此小心的地步怕是功力深厚。
　　我努力抑制住突突直跳的心，紧紧地盯着石门，握紧手里的剑。
　　空隙大了，更大了。石门已经快要完全开启。我飞快出手，剑尖直指来人的咽喉。那人虚闪一下，侧过身子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我的剑就向前拉去，这石屋修在山腰路旁，陡峭险峻，迎面即是万丈悬崖。
　　我本想杀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失足落崖省的我一番苦战。没想到来人武功竟如此高深，反倒让我自己身陷险境。不好！我一代狐谷少主怕是要折在这了！我心头一慌就要冲出悬崖，来人却突然手指发力，震的我不得不放开我的剑，我的剑就那么直直的掉到万丈悬崖之下。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传上来。他另一只手宽大的袖袍一拦，我瞬间跌回他的怀里。他的左手环着我，右手背在身后，飞扬的发丝，俊秀的脸，余颂周挑高了眉笑着看着我。我也呆呆的回望。
　　他的身后是清晨还没有大亮的天，有些灰白有些蔚蓝，有些灿烂有些安静。我还没有看见初升的朝阳却已经感觉到热量，我的心跳因为刚刚的惊吓还有些不规律。
　　我的眼前是余颂周，晃一晃，还是余颂周。我看着他，不知所措。他也上下扫了我一眼，他的体温一阵一阵的传到我身上，我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惊叫着跳到一边，娘亲呀，我现在穿的还是单衣呀！
　　我在清晨的风中抱住自己，离开余颂周的怀抱我在寒风中抖擞的像一片零落的树叶：“夫子，你怎么来了？”不等他回答，我吸了一口冷气又直接说道：“外面这样冷，我们快进去吧。”
　　余颂周似乎笑的很体贴，点点头，先进了石屋。我跟在他身后把门关上，绕到屏风后面飞快地把衣服套上。出来时发现他正站在石壁前仔细的看着石壁上的字。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解说道:“这是训文，每一个来面壁的人都要背诵，超级长。”我又指向他右面的墙壁，道:“那是我们狐谷一族的发展史。算是比较好玩的呢。夫子你何不看看那个？”他顺着我的指向看去，挪了两步来到那面石壁前。他负手而站，仔细的看着那些文字，忽然问道：“为何你们狐谷成亲时还要历劫？”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上面记载的是狐谷祖先的妻子历劫而亡的故事。
　　我也来到他面前，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而立，那一瞬间似乎真的感觉自己深沉一点。于是学着平常爹爹的样子向他说道；“历劫于我们来说，同样是一种进阶，就比如我这次三万岁大劫，乃是我继承狐谷之主的天劫。我将来要代替阿爹阿娘护我狐谷，造福众多子民，我就须得有成为他们君主的能力，若一个劫难都渡不过又怎能保我狐谷万年繁荣？”
　　余颂周挑眉看向我，“此番话，倒真有些女君的气派。但，且不说你气走那么多夫子。就是这当下，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何你们狐谷成亲也要历劫？”
　　我被呛得差点一口狐狸血都要吐出来。摆的谱一瞬间消失，只好道“这是因为我们狐狸产子十分的艰难，需大动母亲的气血，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尸两命，故历劫以提高自身修为来确保产子时的安全。”
　　“有多艰难？”他继续问。
　　“虚弱到往后每年的子狐狸生辰母狐狸都还会变虚弱。”我有些不耐烦，“夫子，到底是你给我当老师，还是我给你上历史课啊。”
　　他停下描摹石刻的手，回头朝我璀然一笑，“对，大清早来找你差点正事都忘了。”
　　我一听正事忽然又无奈又期待。他向我招招手，我便跟在他身后随他走出石门。
　　冬天天亮的很迟也很缓慢，我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也从来不知道狐谷的早晨这么好看。连绵的群山隐隐的坐落在稀薄飘渺的云雾之中，常青的松柏抖擞着似乎要甩开寒气，脚边的悬崖深不见底。缭绕的雾气安静而神秘。或许是云烟，或许是水雾？我已是分不太清了。
　　余颂周安静的走在前面，我亦一言不发。我从没爬过这座山，向来是直接施术登到山顶，跑到隐仙亭里躲懒。就这样跟在余颂周后面一步一步走在这些碎石上，走了一段时间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额间隐隐有汗水。但是余颂周仍旧不紧不慢的走在我前方四步的距离，我又抬头看看前面的路，终于忍不住坐在前面一块大石上，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埋怨道:“夫子，正事就是爬山路啊，您要是需要到山顶，直接捏朵云上去不就得了啊，干嘛还劳这些体力。”
　　余颂周转了身，翩飞的衣角带起一点点微风，他面对着我，又是挑眉笑道：“夫子我啊就是喜欢步行。徒弟你自然要跟着我了。”那笑如星月朗朗，俊逸中透露出一丝丝的诱惑。
　　我一时狐狸皮又有些发烫，立刻低头嘟囔道:“阿爹是要你带我渡劫，可不是来爬山玩的。”
　　他似乎无奈的摇了摇头，转了身道:“快些走吧，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我只好起身，支着两条发抖的狐狸腿，一步一步挪着跟上他。
　　似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看着面前的路终于有些熟悉，终于兴奋起来，四肢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有了气力，差点四爪并用的爬到山顶，我瘫坐在隐仙亭里，看着余颂周仍旧不紧不慢的走到我对面。大气都不喘一口。忍不住赞道：“夫子真是好体力！”
　　他看着我笑的高深莫测：“夫子这个称呼听着真不顺耳，我又不是比你老上十万八千岁，你还是叫我颂周讨喜些。”
　　我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连连喊着颂周颂周颂周。他满意地笑笑，目光游移向远方，端正了姿态道:“朝朝你也站起来吧。”
　　我被他这一声朝朝叫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觉的瑟缩一下。没想到看起来这样的夫子竟然能......能叫出青梅竹马陶染叫我的感觉。夫子他，可是个男仙啊！不会是个断袖吧？我暗自吃了一惊，再想到之前那个魅惑笑容，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我可得让我身边长得好看的男仙见到他躲远点，免得坏了仙界的积极向上的良好风气。要是都和夫子这样的男仙谈情说爱三界怎么办？
　　我思想的火花正开放的热烈，皱着眉兀自担心着天界安危。冷不丁脑门上挨了一个弹，温热真实的触感还有微微的疼痛让我一下子回神。我吃痛的哼了一声，手不自觉的就要去揉脑门，但还没碰上脑门之前半途就被另一只手截去。我惊讶的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嘴里气愤的质问一瞬间哽在喉咙里。
　　余颂周很自然的把我拉到他的身侧，然后在我没来得及挣脱之前就自动放开我的手。然后昂了昂线条优美的下巴，笑道：“卯日星君快要当值了。”我不自然的扭头看向天边那犹如铺着金沙一般的云朵，暗暗长出一口气，不禁汗颜，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没想到我们走了那么多的路依旧能赶上日出，我心里有些暗暗的激动和期待。
　　我转头看着余颂周轮廓分明的侧脸，问道：“你经常跑到山顶看日出吗？”
　　他不看我，笑着摇摇头：“不是，偶尔几次赶路时见过初升的太阳，那时候是很自然的一睁眼就能看见它晃眼的光。倒是觉得挺讨厌的。”我点点头，脸又转向前方，耳边却又响起他的声音“今日来找你，倒是特意的想让你看一下这场景。为人君王者，弗能太过女孩子气。”
　　此时已有些绫缎般的云彩身后冒出灿灿的金光，太阳已有一个小小的圆弧露在外面，红彤彤的一点不像平日看到的那么晃眼，我已不留心余颂周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紧紧地盯着它看。卯日星君露过脸之后就出现的快了，几乎是有人在身后追赶一般，飞快的跳出了云彩，红彤彤的挂在蓝白的天空。四周苍山峭谷，黑硬的冷厉倒和面前的温暖奇异的融洽。我眺望，只能看到连绵的群山在太阳红红的脸下似是撒了一层佛祖身上的金粉。
　　这倒是挺像卯日星君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总爱害羞。上次我去天庭找陶染，碰见卯日星君时，他的脸也像现在一样红，然后飞快地跑开了。留下我一个人满脸复杂的的望着他逃开的方向。后来我自动把他划为我的追求者告诉陶染时。陶染才说卯日星君见到哪个女孩子都是那个反应，我如被电击一般迅速回想到我每次见到他时都是一脸“我懂得”的暧昧笑容。然后再没有脸面主动看过他。
　　辽阔的土地和熹微的晨光忽然被这个小插曲打断，我一想到卯日星君，神色就蔫下来。郁闷的转身准备坐回隐仙亭，我看见余颂周波澜不惊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讶异。
　　可能他觉得我不像一个正常小姑娘，没办法，这是一个姑娘自己才懂的忧伤。
　　日头又往上蹦了一些。余颂周没我在身旁也不再看劳什子日出。也回到隐仙亭，叫土地上了一些酒菜，也勉强算是过了一个比较有意义的早上。
　　吃饱喝足之后，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余颂周一味看着远处群山，也不甚搭理我。我也乐得他不提上课的事，能把早上的觉补回来才是正事。
　　在我终于一觉睡舒服了之后，我非常自如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扫视了一下四周，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身下是一张软榻，然后在泪光朦胧中看见余颂周的身影。他也半靠着躺在一张软榻上，修长的左腿垂着，右腿微曲在软榻上。手中执着一卷书简，棕黄的竹简更显得他手指莹润温和。薄唇微抿，轩眉轻蹙，一派温润模样，眉宇间却有一种似有还无的凌厉。
　　谦谦公子，面如冠玉。
　　我在泪光朦胧里情不自禁看的有些呆。似是感觉到我良久的注视。他轻轻抬眼正好与我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是有什么被引燃，我立刻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眼光往哪里放竟都觉得不妥。
　　他又笑了一声，看了看隐仙亭，道:“这地方着实不错，稍加改造倒也是个好去处，我们以后常来这里坐坐吧。”
　　我顺着他的话就使劲点头，四面的珠帘被风吹起，碰撞在一起发出柔和悦耳的声音。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暗暗对自己嘀咕，你是一代君主，不可被美色所迷惑。
　　很快，我便重新抬起头来：“可是你是来给我上课的啊。哪能常过来坐。”
　　他显出来一副你才知道的嘛的神情。似笑非笑的说：“你明白就好，今日没什么可上的，你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我带你去不鸣山，带你去捉只神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