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十二·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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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流月城今年下的第一场雪。被大雪包裹着的这座城池难得表现出一派纯净的模样，阴暗与肮脏被尽数隐藏。日子一天天过去，涟若的病况渐渐有所好转，便也不再找借口推辞公务。沈夜派了一众祭司下界寻找适宜居住的洞天，似乎已经有所结果。听去过下界的人说，下界的风光非常美妙，有许多流月城里见不到的风景。
说不心动是假的。涟若年幼时酷爱读书，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有时看到描写下界的，总不由得心驰神往，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目睹。
谢衣感染魔气后不久便下界寻找适合的地方作为据点，听瞳说，好像找到了一处名为「无厌伽蓝」的地方。那儿尚是百废待兴的状态，沈夜便指派涟若做好准备，过些时日前往处理事务。
……不过，这只是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沈夜准许她在下界停留一段时日，可以四处逛逛，感受下界的风土人情。涟若自是高兴，便早早地做起了准备。
这些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直到——
“天相大人！天相大人——”
青岚匆匆忙忙跑进殿内，很是失态的样子。平日里她总是冷静沉稳的模样，这般火急火燎倒是少见。涟若正坐在镜前梳理头发，见她这样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青岚还没来得及顺顺气，就红着眼睛禀报道：“破军大人他……他叛逃下界了！”
涟若手里的梳子掉到了地上。
她木木地坐在妆台前，想快点作出反应，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不能在这个时候马上跑去找沈夜……她自认不怎么会说话，这样贸贸然前去弄不好会火上浇油。那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沉思片刻，涟若终于作出了决定：“青岚，你让暄风去暗中散布我病症加重的消息。在外人眼里暄风是大祭司派来监视我的，由他来做比较能让人信服。还有，你帮我打听一下城中最近的情况。”
“属下领命。”
果不其然，谢衣「叛逃下界」的消息不胫而走，城中一片哗然。
涟若没有想到，之前那次竟是她与谢衣的最后一次见面。如今想来，那时他所说的话，颇有诀别的意味。
这十几年来，沈夜对他这位弟子不可谓不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他对谢衣寄予的厚望，都是有目共睹的。“叛逃下界”……对沈夜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涟若心中亦是百味杂陈、苦闷非常。连带着这几日的禀报公务，她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没有一点放晴的迹象，连日的雪越下越大，寒风似乎吹进了心底。
……
这天的夜色降临得格外早。青岚不知从哪弄来几坛酒，说是天气寒冷，喝些酒能暖和一些。也许是看出了涟若的心情很是糟糕，青岚没有多说什么便告退了，让涟若能有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涟若以前从未喝过酒，生怕喝醉了误事。不过她知道，谢衣经常会找沈夜小酌一番。她边胡思乱想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浅浅抿了一口。
没有想象的难喝。或者说，味道其实还挺不错的。
涟若就这样一杯杯喝着，也不知喝了多久、喝了多少，喝着喝着只觉独自一人太过苦闷，便想着要去找个人一块儿陪着。找谁好呢？
她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是沈夜。
那就去找沈夜吧。她翻出厚厚的斗篷披上，用法术带着喝剩下的几坛酒，即刻前往紫微殿。
感觉有些晕乎乎的，不过不碍事。就算大雪落在她身上，也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紫微殿门口不知何故没有守卫，沈夜孤身一人站在殿门口，似乎是在赏雪，又好像不是。
“阿夜，”涟若笑着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几坛酒，呵出的热气中带着些许酒味，“陪我一起喝酒吧。”
城中的雪下得很大，几乎每级石阶上都或多或少覆着一层雪。紫微殿最底下的阶梯前有一串杂乱的脚印，似乎是在走上来时趔趄了几下留下的。涟若宽大的祭司服上落了许多雪，显得颇为狼狈。沈夜也不怪罪她的失礼，轻声应了一句便让她进了紫微殿。
殿内的温度比起外面高了不少，涟若身上的雪似乎很快就要尽数融化。她本想用个小法术烘干衣物，却连续失败了好几次——原来不是她不想用，而是连施个法都做不到了。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涟若咬着嘴唇，微红的眼眶渐渐泛起泪光，“连这种小法术都用不好……对不起……”
沈夜有些看不下去，抬手施法帮她烘干了衣物。顿了顿，他才低低地开口，“不必在意。坐下吧。”
涟若垂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她拿起桌案上的两只精致的酒杯，斟满后递给沈夜一杯。随后，她一口饮干了那杯中的酒。沈夜也没问那些酒是从何而来，只沉默着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涟若早先已经独自喝多了许多，这会子又喝得太急，一下子被呛得咳嗽不止，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起淡淡的绯红。沈夜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等她开口。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涟若一张口就带出了哭腔，“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到你……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用吗？”
沈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想让你被卷入事端中”——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吞了下去。沉默好一会，他才开了口，“……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阿夜……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涟若的眼神有些迷离，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你了……”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流着泪垂下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沈夜见她哭成这般还是于心不忍，便伸手把她搂到怀里，像是哄沈曦那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
听到沈夜这么说，涟若听话地点点头，虽是勉强克制住了泪水，眼眶和鼻子仍是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沈夜忽然有些头疼——她这种反应，显然是已经喝醉了。要是是平时的涟若，应该得寸进尺地哭出声才对。
就在沈夜晃神的一个瞬间，涟若突然仰起头，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下去。她的吻技很是生疏，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沈夜原想立刻推开她，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没能下手。他想，他可能也有些醉了吧。
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涟若眨巴着眼睛盯着沈夜，仍是没有松开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沈夜可以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还有怦怦乱跳的心。
……心底有什么就快克制不住。沈夜开口的时候，声音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低沉沙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闻言，涟若却忽然笑了起来，双眼弯弯的恍若月牙一般：“我知道呀，阿夜……我把自己交给你，好不好？”
也许是曾经有过的念头。
也许只是末世的纵情。
他在心里这么说着。
……【熄灯】
当涟若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日上三竿了。她有点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卧房，大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她发现自己浑身酸疼宛如被打散骨架一般，方才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上次在这里醒来，似乎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没想到……她默默缩成一团，侧过头悄悄望着身旁的沈夜。
他可真好看呀。无论是五官的哪一部分，都精致得像是被仔细雕琢过一般。只是即便在睡梦中，他的薄唇都紧紧抿着，紧蹙的眉间似乎有永远也化不开的忧愁。涟若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内心忍不住祈求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下。
眼下城中这般情形，她不该放任自己的感情。虽然心里很明白，可是……
可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章十二·雪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