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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杨县令审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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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刘芳辰”拉到后院以后,灵倌也气的不轻,一边撸着袖子给他拿屉子里的白面馒头一边说:“你是个木头脑袋?平日讨巧卖乖的话一句都不会说了?非得把他气成那样才高兴是吧?他要是不肯留你,看你不在外面饿死。”
三爷觉得她絮叨,根本不接茬,抬手接了馒头就往嘴里塞。又指了指锅上熬的浓汤说:“给我盛一碗,别撒葱花。”
灵倌听后立时就火了,说你在外面这些天当了大老爷了?吃个饭还用人伺候?
话是这么说的,汤还是照样给盛过来了。
三爷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反倒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只闷声就着那汤咽馒头。
灵官哪里知道,就是倒退三十年她也伺候不上他这样的人物。
至于讨巧卖乖,白三在清元帝跟前他都没做过的事儿,能在个班主面前伏低做小?
这话再说回来,就算是要伏低做小,那也得见人下话。
你只当白三进门的时候不咸不淡的惫懒样,实际上一直在暗自打量着。他看见陈三月在他进来时脸上的变化,明显是先松了一口气,左脚跟着往前迈了一步,后才板起脸开骂。
这就说明陈三月对“刘芳辰”还有些师徒情分,再骂两句解了气,这就算是在戏班子的人面前找补回了面子。
“刘芳辰”就是讨好也得挨上这几句骂,左右陈三月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在外面,那他就没必要卖这个乖。
三爷“回来”以后,很多人都觉得他是自暴自弃了。
先是嗓子不吊了,功也不练了,有躺着绝不坐着,懒到了极致。陈三月说了他几次,他也不肯上台唱,说是要养养。很多人都私下里怀疑,“刘芳辰”的嗓子是不是也跟着废了。
这其中就数一个叫柳成莲的闹腾的最厉害,据说这个人当初还是跟他一起都是唱女装花旦的。唱功还行,就因为扮相没“他”好,一直在班子里被压着翻不了身。
可巧后来“刘芳辰”练功的时候伤了腰,身家功夫不行了,柳成莲才被班主重新看好给捧了起来。
现在柳成莲看“刘芳辰”又回来了,班主虽然不再像以前那么待见他,但也没往外头赶,反倒留在园子里了。心里又担心地位会遭到威胁,生怕这人的腰养好了,还要来抢他的饭吃。
每逢下了功,必然跑到他跟前奚落一番。不光自己奚落,还带着一群人一起奚落。
班子里的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管你是谁,只要班主捧你是角儿,下面的人也都哈巴狗似的奉承。
“刘芳辰生前”的脾气就有点古怪,平日里也清高。仗着自己是班主亲手带出来的嫡系,那是谁都看不起的。柳成莲深知他这份脾气,开口就要先念一句:“要说这人也有十来九运呢,管你之前再风光的人,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这要换成以前的“刘芳辰”,冲上来那就得拼命。
偏生这里面的魂是白三爷,根本不拿这个当回事儿,说烦了还笑眉笑眼的问一句:“你何苦把自己比成鸡?”
气的柳成莲险些跟他打起来。
这样的事儿,几乎隔开一两天就要闹出这么几场。
白宴玖呢,从来是惹了事就走,你打我我就往地上一躺,由着你揍。魂飘出去,反正身上也感觉不出来疼,爬起来以后转脸就去陈三月那里告状,告状的名头抓得也准。
他说:“我腰不好,但是脸没毁。青衣花旦都能唱,他现在动手打我的脸,打坏了,那就真不能用了。你也不想养个见天吃白饭的。”
陈三月当然不会白养着“刘芳辰”,掉头就找了柳成莲劈头盖脸的骂。骂得那个东西只能斜着眼瞪“刘芳辰”,别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众人一瞧柳成莲都是这副光景了,哪里还有人敢跑上前来闹不自在。
灵官暗地里拍手直叫好,直夸“刘芳辰”自从出去以后反倒多添了心眼,还知道拿大头的开刀,不像以前那么愚钝了。
三爷也只是笑,心说我一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封了爵的侯爷,沦落到跟个戏子争抢底盘,朝里那些老东西要是能活着看到,估计都要笑翻天了。
他要不是在戏园子里“等人”,早离了这成日鸡鸣狗盗的地儿了。
京城是个繁华地,城根底下的戏园子多如牛毛,小一点的戏班子只能在些酒楼茶弹弹唱唱,那是供老百姓茶余饭后听曲儿的地方。稍大一点的就用来伺候显贵,就如流云社这种的,有单独的戏园子,捧角儿的多半是些酒足饭饱吃喝不愁的富家老爷。
朝里面的官大人好这一口的,都在自家养戏园子,关起门来听着唱。轻易不逛普通的戏楼。显得没身份,也不持重。
白家二爷本来也想在家养一园的。奈何老太太不待见这东西,这就只等跑到外面来听。哪家的戏楼唱的热闹,就溜达到哪处去。偷偷里面包个雅间,听几褶子就走,怕被人认出来,丢了白府的人。
老乞丐冯五说,这位爷其实听不出唱腔好坏,只这戏解闷逗趣就行。有时候听的心情舒爽了,出门就给赏钱,赏得还不少,周围的乞丐没事儿就盯着他去哪个楼,一准不白守。打赏的钱次次都够吃上肉。
这一日,白家二爷照常从府里溜达出来,准备往西四街撂春社听戏。一路上看到平日常赏的几个乞丐对着他喊“二爷”。
众人都知道,这是个最好哄的财主,果见几句恭维话下来,哄得白奉书晃着腰上挂着的钱袋说:“愿意等着的就外面呆着,今儿这出戏要是好,出来都有赏。”
乞丐心知这必定是心情不错,纷纷点头称是。只这其中一个穿着破烂长短褂的小乞丐,本是跟着众人一起跟着的,眼见白家二爷往里走,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白奉书脚都迈进门槛了,被他看了这么一眼,本来是不想理的,又瞥了一眼,不觉又退出来了,皱着眉头喝问:“你这是什么脸?有什么话快说,别扰了爷的兴致。”
小乞丐见他出来,也吓了一惊,一连赔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二爷,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小的前段时间听几个听戏的老爷们出来说,流云社新唱的那出《杨县令审案》倒是好。戏词不错,审的也热闹,想来是比撩春社这家的要新鲜。就想跟您老说说。”
白奉书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里不觉:“呦呵”一声,说:“猴崽子还有我懂戏?我还只当你家有什么孤儿寡母的穷苦事儿,打算跟爷们儿这儿讨点银子急用呢。赶紧一边儿玩儿去啊,爷们儿听哪一出还用得着你给出主意?”
乞丐连忙点头哈腰,说:“那是,咱们这点见识哪能跟白二爷比。那不成了赖□□跟龙王爷比水性,不知深浅了嘛。是小的不懂规矩,您只当小的胡说八道了。”
白奉书被哄的乐呵,倒也没责怪,随手抛了串铜钱出去,进园子听戏去了。
只是说来也怪,白二爷这听戏的心思,不知道是被那猴崽子念叨的痒痒了,还是老戏听够了。总觉得今日撂春斋唱得这一出不好。没乞丐说的《杨县令审案》新鲜。听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外头那些人果然还守在门外,白奉书出来以后就对着之前的那个招了手。
说:“你之前说的那个流云社在哪?咱们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