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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秦长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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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秦长容此人乃秦家一脉单传,自出生之时便得秦府上下疼宠,年岁愈长,性子愈发恣纵,秦家家主恐其在外受了委屈,特意为他寻了武师,教其防身之术。不曾想,秦长容自此醉心武艺,竟立志带兵征战。再说这秦家乃京都赫赫商贾之家,专售丝绸,布匹,成物上乘,先帝钦定为宫中御用,一时风头无俩。秦老老来得子,对秦长容颇寄厚望,却不想此子竟无承业之意,勃然大怒,当即将其关了禁闭。
秦长容习武天赋极高,区区禁闭自是不在话下,当晚便从房中溜出,消失无踪了。此人早先便是个纨绔公子,吃喝玩乐,那是信手拈来,当晚逃出秦府便去了烟雨楼寻乐子。花楼姑娘自是知晓这位公子,虽是常客,来此寻花问柳之地,却是片叶不沾身。人人皆道长容公子眼高于顶,一般女子入不了眼,姑娘们便也望而却步。
谁知今日,秦长容却一反常态,痴痴地望着楼台上的女子。
身旁的女子掩嘴笑道:“看来就连秦公子也逃不过。”
“逃不过甚么?”另一个女子好奇地探过身子追问。
“终究还是拜倒在牡丹花下。”那女子调笑道。
“那是何人?”秦长容恍过神,问道。
女子柔指一抬,缓缓道:“那便是洛阳城花魁,子烟。”
自此,烟雨楼台上那一抹婀娜倩影便印入了秦长容心里,久久不能忘。
一见倾心,司马昭如是,秦长容亦是。
此后,秦长容便常常出入烟雨楼,只为见子烟一面。人是见着了,美人却是冷眼相对。他心中焦急,好不容易从子烟贴身小婢春儿身上打听出了美人喜好,其中一条便是:
甚慕洛阳名士阮嗣宗之诗辞。
尔后于周府之种种异样,便是由此而来了。
再说周府席间——
阮籍酒酣之际,却见身旁司马昭之位空空如也,举目望去,亦不见其踪影,正觉奇怪之时,一旁的阮咸凑过身,道:“嗣…叔,叔父。”
阮籍忍不住一笑,应了声,问道:“侄儿有何事?”
似对唤阮籍为叔父之事颇有怨言,阮咸眼含幽怨地看了阮籍一眼,才道:“竟未想到子上便是司马昭,此事,你莫不是早已知晓?”
阮籍不禁想到方知司马昭身份那几日,眼睛眨了眨,谎言道:“自是早已知晓。”
阮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奇事,当真奇事!”
“何奇之有?”阮籍甚是不解。
“坊间传言司马昭此人性情古怪,狠绝更甚于其父兄。”阮咸一脸惊怕模样,像是真有其事。
阮籍一愣,笑了起来:“你从何处听闻此言?”
“就…就司仙楼。”
“司仙楼?司马家之司仙楼?”
“如假包换,司马府仆从之言,怕是八九不离十。”阮咸那日偶经司仙楼,恰巧听闻那掌柜愤愤评说司马昭,还一副怕人听说的模样,很是滑稽,他不由得放慢了步子,才得了这么一句。
阮籍倒是不以为意,那人品性他最是清楚不过,虽瞧起来冷峻,亦有其温情一面。他漫不经心道:“侄儿可是忘了柳府之事?”
阮咸脸色变道:“吾岂是忘恩负义之人!若非忧心曹马之争连累于你,怎至于如此言道?倒成里外不是人了。”
“侄儿莫气,莫气。”阮籍怎会不知阮咸好意,他不过亦是希望阮咸等人如他信子上罢了。听到阮咸所言,阮籍心下感激,连忙安抚道。
阮咸脸色稍缓道:“若,若你信他,我自然亦信。”
阮籍一笑,举起酒杯,郑重道:多谢!言罢,一饮而尽
阮咸满脸不解,嘟囔了一句:怎觉得你与他之间…不一般?
噗……
阮咸用衣袖拭过满脸酒水,并不知晓方才哪一言竟令阮籍如此难忍。
待到夜深席散,司马昭方从府外进来,阮籍正想说话,却见继他身后而来者竟是秦长容。
此二人何时如此熟稔?阮籍心道。他端详着秦长容,便见那人亦抬头看向此处,二人对视一眼,却是秦长容赶忙收回视线,其中略有逃避之意。
“嗣宗?”
阮籍转过头,便看到司马昭,似是…心情大好?
“秦长容此人举止颇为怪异,见他似与席间大不同,这是为何?”阮籍皱着眉头,道。
“此人性情直爽,兼之武艺尚佳,乃可造之材。”司马昭毫不掩饰地评析道。
阮籍愕然,方才还一副对其颇有微词的模样,怎么离席归来便大加赞赏。“你方才与他出了府?”
司马昭怔了一瞬,点头应是。
“不过半个时辰,便对其另眼相看?看来此人甚是合司马大人之意了。”阮籍揶揄道。
司马昭抿了抿唇,寻着阮籍手轻握了握,解释道:\"只是与他过了几招。\"
席罢,阮籍与嵇康等人相辞。嵇康直直看着阮籍,缓缓道:“天下将倾,名士难有全者,你我所要之逍遥净土不在此处。”
阮籍明眸微闪,回头望见那道身影,挺拔如松。
嗣宗,你与他,不同。”嵇康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站在周腾面前的司马昭,眼眸中有无奈亦有焦急。
嗣宗与自己同亦不同,同之处在于学知之境,皆是身在名教之地,心尚道法自然之人,举止言论为当世所不容,儒庸讽其为乖张蔑礼。
而不同之处……
“不必寻了,心之净土便在此处。”嵇康看到阮籍眉眼弯如月牙,一如初见那般,轻易搅乱一池静水。
嵇康低眸苦笑,是了,不同之处便是那张净软如云的脸上,总有一股韧劲勃然而发,令人移不开目光,亦心生不忍,不忍愁绪遮掩,伤痛拂面,只想护他安宁。
\"叔夜…时候不早了\"吕安慌忙打断道。
嵇康恍然,点了点头,凝着阮籍,沉道:\"告辞\"。
嵇康远去,阮籍抬头望见天边一轮清月,孤寂萧寥。
叹息之间,身子微倚,倒入一个温暖怀中。
属于司马昭的气息,窜入阮籍鼻中,他忍不住抓紧环在胸前的臂膀,只觉得那人微微收紧了怀抱,一晌无言。
远处,站在周府门口的人,惊道:\"司马大人竟是断袖!\"
\"周大人这才知晓?\"
\"你又如何得知?\"
秦长容晃了晃耷拉着的右臂,说道:\"从司马大人命我随他出府,一言不发便卸了我一臂膀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