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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

  •   第三十七章

      马车歪歪倒倒地缓慢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中,永毅在外赶着车,车厢内除了我还有一对小姐弟,前几天在山路上看到他们昏倒在路边,救醒过来经询问是从夏国逃来的饥民,现在已是初冬,实在不忍把他们留在这荒山野岭,不顾永毅的冷脸,找到一个小镇,买了一辆马车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姐姐十四岁,名叫刘霞,虽然面黄肌瘦,眉眼长得挺清秀的,弟弟十三岁,名叫刘虎,人如其名,虎头虎脑,一双眼睛滴溜圆。路上有他们作伴,也平添了不少乐趣,永毅开始板着的面孔也松弛了不少。
      翻过这座山,我的目的地就要到了,熙城郊外的小院。我没有去平都,那里不过是记忆中的一个符号,而这座小院,却是我和铭心感情生涯的里程碑。永毅起初对我的决定犹豫不决,毕竟他是有命令在身,我有时还不禁暗自猜测,不知他的老板是铭心还是连心,亦或者是燕陵,他过了两天才定下心意同我转道熙城,不过一路有永毅的细心安排,我过得轻松自在,还是很放心有这样一位同路人。
      马车在小院门口停下,刘虎早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到啰,永毅哥,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永毅拍拍刘虎的头,嗯了一声,然后打帘抚我下车,小院还是旧日的模样,土黄黄,毫不起眼。
      永毅边敲院门边对我说,“这里以前的护院早已离开,三天前,城内的分舵派人把这里整理干净了,留下了一对生火做饭打扫卫生的李姓夫妻,如果当家不满意,只管吩咐卑职即可。”
      我点点头,“甚好,人多嘴杂,反而事多。”
      那队夫妻听到响声忙开门行礼,模样甚是忠厚,我冲他们拱手道,“朱某要在此处盘亘些日子,有劳李伯李婶了。”
      李伯是个憨厚之人,只是搓着手,李婶倒是热心快肠,摆着手,“朱大人还跟咱们下人讲客气,知道大人今天会来,我们已经烧好热水,饭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大人快进屋吧”。
      刚迈进门来,刘虎已经嚷嚷着拖着他姐四处转悠去了。我走进以前住过的房间,发现里面变成里外两间的套房,家具全都换成新的,外间靠墙的书架竟然摆满了书籍,案几上放了一张古琴,窗旁书桌上文房四宝摆得井井有条,里间稍小,寝卧用具也是简练清雅,萦绕着从香炉中散发出的兰花清香。看着这一切,我的鼻子微微酸胀起来,这些细小之处,不是分舵的人能想到的,“铭心”,我轻轻喊道,旅途的疲劳顿时被一股暖流冲洗的干干净净。
      小院的日子过得清淡悠闲,好久没有这样舒心的偎在火炉边静静捧读书籍,品茗清茶。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刘霞姐弟读书识字,永毅有时也在一旁跟听。李伯两口子没有儿女,看着乖巧的刘霞和可爱的刘虎,喜欢的不得了,我干脆做主让他们收这对小姐弟做干儿女,互相有个依靠。刘虎看到永毅镇日耍剑练功,又缠着让永毅当他师傅,在这这和乐融融的氛围下,噩梦再也没有来侵扰我。
      真个冬天就在与世隔绝的隐居中度过,期间永毅几次要提及夏国的战况我都马上阻止,因为我不希望听到平生的坏消息,也不想再参合战争和阴谋,我只想等待铭心的归来,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给我一个答案。
      远处黑色的山体重新披上碧绿的新装,我们一大家子走在在粉色的桃林中,李婶和刘霞手中挽着篮筐,李伯和永毅分别扛着两个布包,刘虎追着蝴蝶,今天因为我是寿星,所以两手空空随着大家踏青野炊,庆贺我十八岁的生日。选了一个向阳避风的小山坡,李婶和刘霞在一棵桃树旁铺开垫子,拿出各色卤味,永毅和李伯也搭起烧烤的架子,刘虎到处跑着拾柴,我坐在垫子上背靠桃树望着忙碌的身影,联想到八年前同是桃飞季节的那次烤鱼和烤鱼的那几个人,时光如梭,不禁吟道“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贤弟大好的日子,怎生如此感叹”,扭头瞧见山坡上走下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我刚才所想之人中的一个,
      我坐着没动,“日理万机的司徒大人,也是来替小弟祝寿的吗?只怕小弟承受不起。”
      燕陵身着深青色缎袍在我旁边的垫子上坐下,伸手一挥,我那一家子马上被他的随从带走,我叹了口气,“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司徒大人想要喝酒尽管喝,何必如此扫人兴致呢”,
      燕陵没有答话,托腮看着烤架沉思。我转头打量曾经当作知己之人,两年多没见,燕陵气度依旧潇洒,神采依旧翩翩,只是润泽的面庞瘦削下来,水光盈盈的桃花眼也变得幽深不见底,多增添一道凝重的色彩。
      我起身点着小茶炉,架上水壶,清理准备茶具,就这样彼此默不作声直到我把泡好的清茶递给燕陵,“字长兄,又有什么害人的事想要仪心帮忙,或是想害谁好心通知仪心呀?”,
      “仪心,我知平生见过你,想必之间的误会是解除了,没错,是我命人给云帆下毒的。”燕陵平静地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我,“你看了之后我再给你解释。”
      我愤怒地瞪着接过锦盒,这个恶毒的狐狸还有什么花招,可是当我打开一瞧,如同雷击般魂飞魄散,一支缎制黑玫瑰从我手中松落的锦盒里跌落到垫子上,随同飘落的还有一张纸条,颤抖地捡起展开,纸条上就两个字,‘碧姝’,浑身不由痉挛起来,我慢慢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下面将要面对的事情不亚于一场艰巨的战斗。
      “你是谁?”,我平定心神开始发问,
      “我们是有相同使命的人,如此而已”,同样平静的声音
      “我的事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我们与心爱之人真正在一起之后才会知道,只有仪心你是特殊的”,略有点迟疑,且语带苦涩,看来燕陵那夜同容烨的表白还有点故事,
      “你们,还有谁知道?”,
      “先王”,
      “父王?”,我暗自震惊,猛然想到纸条上的笔走龙蛇的两个字,可不正是父王的笔迹,
      “对,先王”,
      “就是说父王一直清楚世翔和我的前世和今生?”,
      “这也是先王为何对长公主格外通融,准许长公主出宫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次的宫变可是父王设计的?”,父王既是明白前因后果,怎会那样轻易被别人设计到,
      “先王是将计就计,一是为了将阑国奸细和我国存在的隐患一网扫尽,二是为了试练长公主,长公主幸不辜负先王所托,先王才决定交位与大王,以此督促长公主抛却依赖之心,力助大王,早日完成宏图大业。”
      “那日的替身是假,中毒是假?父王可还活在世上?”,我心中酸苦杂成,又有点期待,
      “替身是假,中毒是真,不然公主怎可能相信,先并不致命,先王在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加重药量,含笑离世。”
      “世翔知道这些因果之事吗?”,我无力地转问,
      “大王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不过我在长公主离宫大王重病之时,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大王”,
      “世翔相信了?”
      “宫变后,我赶回邺安,先王临终前召见了我,确定我已知晓实情,交给我两样东西,一样就是点醒大王的御笔亲书。大王这一世最大的劫数就是与长公主的情劫,只有度过此劫才能成就一统天下的帝王业,这也是先王让大王养育长公主的原因,希望建立类似父女亲情,以此保护你们能安然度过情劫。”
      听到此段,又想到父王对我的良苦用心和种种慈爱关怀,苦涩之余,不禁泪如雨下,我伸手抹去泪花,冷声质问,“既然如此,我嫁与云帆,不是皆大欢喜吗,又碍字长何事?”,
      燕陵看着我坦然说道,“长公主去卫国,云帆大力帮助,不光是为长公主,因为我与他定有协定,答应帮助尉崤登上王位,而他也可以依靠长公主富国强民。”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云帆不是一直在帮四王子吗?”
      燕陵看着我摇头笑道,“长公主可知云帆为何自我放逐几年?当年卫国太子与三王子的相残是云帆的心病,云帆与尉崤的叔侄关系一向很好,尉崤当年能活下来也是因为有云帆的保护。云帆自己并不恋权,让尉崤躲过终身圈禁或是被杀的命运就是助他登上王位,四王子不过是他的一个障眼罢了。”
      “既然各取所需,为何字长要翻脸杀人呢?”,
      “因为他背弃誓言,喜欢长公主无妨,但想娶长公主却是不可,他明知不可还要为之,我只能如此选择。”
      “有何不可?,字长为何如此绝情?”
      “因为长公主还未完成自己的使命,此事也必将成为长公主行动的拖累。且只有绝情绝爱时长公主才能真正义无反顾地担起自己的责任。”,
      “这是你的体验吗?”,我冷笑道,心中黯然起来,
      “是,云扬的离开让我认识到这一点。”
      “世翔可有参与?”,
      “没有”,
      “那就是说连心他们是你的人?”,云帆的事情我有向连心查证过,说词与燕陵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先王交给我的另一件东西就是统管禧国安全情报组织的令牌,连心他们必须听令与我”,燕陵从袖口中掏出以前父王套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亮在我的面前,
      “铭心也是吗?”,我语调不稳的问道,
      “开始不是,我接管组织时铭心已跟在长公主的身边,直至落崖铭心与长公主见面之后,才以不伤害长公主的条件向我宣誓效忠。”原来是通过连心卖了个人情给铭心,
      “为何要让铭心牵进来,字长,与崤儿的碰面想必是你授意的哪?”,
      “是,让铭心陪长公主,是为了让长公主安心隐居埋名,这样连心就能毫无阻碍运作悦来居,也打消长公主回禧国的念头,可长公主执意出山,只有给尉崤放风,让铭心把长公主带到尉崤那里。一则可以帮助卫军攻打岄国,二则可以安插暗桩,即使卫军打下岄国,实控权也在禧国手中。”
      “既然别人都能猜到我还活着,世翔想必也知,为何还要如此做戏?”,
      “知道和见面是两回事,还是那句旧话,逝者已逝,往事已了,长公主做了这么多,大王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
      “听你的口气,字长好象希望我当日死去更好?”,
      “正是,所以我故意拖延救援,长公主的使命已经完成,统一天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长公主留下徒增变数。”燕陵的声音清晰坦然,
      我不由低叹一声,“字长,你想要我的命当日尽可直说,为何后来要放我一马?”,
      “仪心,你能活着我真的很高兴,至少我不用孤单独自一人背负这个担子。”燕陵沉默片刻,幽幽低声说道,
      我无力地靠在树干上,看了一眼我的同路人,闭眼沉思,种种往事与燕陵的话串在一起,悲凉透心,为自己也为燕陵。
      “字长有事只管说吧,只要仪心能帮得上”,我平和的望向燕陵,
      “字长想请长公主去趟夏国”,燕陵看着我,抖擞起精神答道,
      “字长真的想把仪心变成孤家寡人呢”,想起与平生告别的情景,磊落高华的平生我怎能忍心再去加害,
      “长公主可知骁勇将军阵亡的消息”,
      “擎心?”,我心中一颤,憨直爽朗的擎心?有着兄弟情谊的擎心?
      “虽然我国兵力占优,但夏国地势复杂,且军民顽强抵抗,擎将军半月前在一次行军当中遭受伏击,被巨石击中,当场身亡。经过努力奋战,现在我军已经接近釜庆,但釜庆地势更为险峻,且夏国投入举国兵力全力死守,我军伤亡惨重。字长请长公主切记苍天所付的使命,以大义为先,助我军一臂之力。”
      良久之后,我站起来,抖落身上的花瓣,“字长,既是命,仪心只能举手无回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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