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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我此生只能相见无望交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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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朦朦胧胧的夜色仿佛一下就被街头的叫卖声、歌舞声、商店打折宣传声以及千缕万缕的灯光给刺破了,似乎也刺破了少安心里静的像海一样的平面,激起了无数涟漪,瞬间变得焦躁起来。
少安倚在医院走廊的墙角边,看着护士、医生脚步匆忙的推着病人跑进急救室,约摸五十岁的男子头发花白,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满是皱纹的眼角满溢着热泪也来不及擦,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推车上白布下白皙却没有丝毫血色的女子的手,仿佛像要拼尽全力去捏碎手里的玉器一般,气息急促却又反复的喊着:“翠俄,翠俄,翠俄.....”。也不知道怎的,墙角边棱角分明的少年眉眼下目光暗淡了少许,眉头紧蹙,无神却又怔怔地看着他们从眼前跑过。
是啊。跑过。人生的千难万阻可以远远的用劲拼尽全力一跃而过,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是留在心底里的鸿沟该怎么跳跃过去呢?身体的伤口可以上药止血,心底的伤口为什么没有人教过我如何上药?杨少安思绪万千,仿佛又置身在八年前那个夜晚。
“碧幽,我决定了,不管我爸妈怎么反对,今年年底我们结婚吧!我爸把我赶出公司的话,我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找份体面的工作,赚点小钱,过好我们的生活。”饭桌上,杨少安眉眼带笑欢快的对着眼前这个爱了七年的人儿讲,目光炯炯有神又殷切的盯着石碧幽,看她殷桃似的小嘴明明微微上扬着,眼神是发着光的,可是带着一头乌黑亮发的小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在犹豫什么呢?!”看她不发话,少安又急急的问,身体前倾着欲靠近对面的她,生怕她会扭头就跑掉似的。
碧幽含情默默的看着他。怔怔的,目光灼灼地仿佛要把他看进她的心里去,这样她就能真正属于他,谁也不能干涉。可是,她的理智还在,她知道,她的两个弟弟还在读书,妈妈靠在老家镇上的酒店洗碗维持生计,爸爸.....不!我没有爸爸,他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那个跟妈妈离了婚但还是经常在夜里踹开她家门逼她妈妈要钱的恶人不是他爸爸!不是!不是不是!她想着。看着桌上白的发亮,似乎能看见自己的脸的精美碟子,上面的牛排香味袭来,她出神了。她还记得她出来工作第二年中秋节前夕,实在想家了,于是去车站排了很久的队,轮到她买票的时候却又想逃开,在售票员再三催促下才支支吾吾的要了一张回老家的站票,想省下更多一点钱给上高中的二弟买点学习用具。她转了三次车,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回到那个狭小、不太干净却被妈妈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家的时候,妈妈和两个弟弟正在吃饭,饭桌上只见铁盘上盛着一盘青菜,她的泪水立马在眼里打转。她讨厌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赚更多的钱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暗暗立下誓,以后一定要更拼命工作,有尊严而体面的活着。而今,纵使她已是部门经理,为妈妈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可是相比坐拥数十亿资产、产业遍布国内外的少安家庭而言,她卑微的甚至不如一颗尘埃,他妈妈厉声劝诫她离开少安的话语也常在她耳中响起。不!不能答应他!我们不是一类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碧幽!”少安见她呆住,唤她。
“少安,我们分手吧!”她回过神来,看着少安的眼睛,瞬间泪眼模糊。她不想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他继续追问,捉起包就往餐厅外跑。少安在桌上留下钱后,捉起外套快速追了出去。
“伯母。”餐厅门口,碧幽怔住了,也顾不得擦掉满面眼泪,朦胧着眼睛看着眼前珠光宝气、盛气凌人的贵夫人问候。
“少安?你怎么也在这里?”贵夫人并没有看向她,看了一眼少安,猝不及防的甩了手还握着门把的碧幽一巴掌,鲜红的五个指印立刻浮现在她白皙而细腻的脸庞。
“妈!你干什么!”少安眼里冒着怒火,脸涨得通红盯着贵夫人大喊。
“贱女人!警告过你了,再让我碰见你跟我家少安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字还没讲完,碧幽伞也没打就冲进了滂沱大雨中。快点离开这里,消失在少安的视线中,她就这样想着,拼尽全力的向前跑去,顾不得去擦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的双眼。
“碧幽!!小.....”话也没能喊完,少安就眼睁睁的看着碧幽被拐弯处急速驶来的褐色宝马给撞倒了,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好似被撞的是他自己,感觉心像挡风玻璃一样碎的四分五裂了,看着马上从碧幽体下弥漫出的红色液体,他不能呼吸般的、双腿也没有知觉的向她走去......想到这里,少安仿佛心像被人针扎似的疼,用额头抵着白墙撞了两下,终于感觉清醒一些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病房走去。
看着病床上安静地如同不存在的碧幽,戴着吸氧面罩的脸还是一样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他拉着她插着输液管的手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为她抚了抚她的秀发,自然的将她的手贴着他的脸,静静的、出神的看着,仿佛就像她刚睡着了一样,爱怜的望着。
咚咚的敲门声使他回了过神来。
“请进。”他不悦的应声。
“杨总,总裁想见您,他在您办公室里等着,打您电话没接,他看起来有些生气。”他的助理罗杰不急不燥的说道。
“知道了,你先去吧。”回了罗杰,少安站在病房窗前,恰好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概三十左右的医生低头跟一位二十出头简单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说着些什么。“要是你也能跟我谈谈,哪怕不能再唤我名字,能睁开眼看我一眼,那该多好啊!八年了,你还想躺到什么时候?”他喃喃自语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