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风荷摇曳时》开开

2、“申冤”？

　　清晨4点多，路荷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的是黄色的木床板和黑色的床架，“咦？这是哪里？我的床怎么变成黑色的了？”一连串的疑惑还在脑中蔓延……突然，她“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４点多了！糟了！喂！大家快起来了！教官昨天说５点之前要在篮球场集合的！快呀！”

　　随着路荷的叫声，整个房间里的30个女孩像是被蜜蜂蛰到了似的，全都蹦了起来。接下来便是一阵忙碌，脸盆和水杯相碰的声音、找不到拖鞋而懊恼的嘟囔、因穿反了衣服而焦急的尖叫……不一会儿，所有的声音都流向了这座２层楼房的大门口，200多个女生全都集中在那两扇红色的大门前，却没有一个人出去。后面的向前挤，前面的往后推，一时场面非常纷乱。

　　“不要挤了！我说，别挤了！”路荷本能的大喊着，也许她从小当干部当的时间太久了，即使现在刚刚升到了新学校，她还是条件反射地维持秩序。杂乱的声音稍有减弱了，路荷费尽了力气，挤到最前面，她用力拉动红色木门上的两个铁环，结果看见的只是三指宽的天空和院墙，还有一根横在胸前的很粗的铁棍，哦，路荷知道了，那是大门外面的铁锁栓。那缝隙中的天灰蒙蒙的，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嘈杂的抱怨声又开始增强了。“这里怎么像监狱呀？！大门为什么从外边锁上？”“现在都已经跨进90年代了，里面却没有电话！”“这里是14号楼，离看门的老大爷的小屋有十万八千里呢！”“怎么会这样，教官们那么凶，一定要挨骂了！”……

　　此起彼伏的叫声中，路荷也在想“怎么办呢？”，她快步的跑上2楼，走进自己所在房间的小阳台，她望向前面的11号楼，好象所有的学姐都在享受这个开学前最后一个星期天，想要多睡一会儿懒觉。突然，她看见了一个倚在窗口早读的学姐，她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她大声喊着“同学！麻烦您一下！我们要到操场集合！可是大门没开，你能不能帮忙传一下话？！”她原本只是企求上天让那个楼上的同学不要骂她大清早吆喝的声音太大，影响她们睡觉。没想到，她的运气真的很好，那个女生一愣，马上明白了路荷的意思，她走进了屋里，接着，远处响起了和刚才路荷喊的同样的话，隔了一会儿，又是一遍，就这样传了下去。

　　路荷放心的走回了楼下同学们聚集的地方。大约5分钟过去了，门外响起了老大爷的声音“夜里锁门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嘛！好好的，军训作什么呀！让新来的孩子起这么早！我还是头一次见！”说着，“钪堂钪堂”的金属碰撞声之后，女孩们终于“重见天日”了，呵呵，说的有点严重，她们一刻也不敢停留，一股脑的跑向篮球场，以前50米测试，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快。

　　“……这种无视纪律的行为，必须严惩！”路荷随着人群，气喘吁吁的在篮球场边停住脚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看见了那个教官中的头头黑着脸在向所有的男生训话。当他看见了冲过来的这些女生时，嗓门更大了，“军人如果都这么娇生灌养，那还怎么打仗，怎么面对敌人？！”他话音刚落，年级主任也拿起扩音器，喊着“军训第一天！就集体犯下这样的错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要以为法不制众！” 教官头头又接上了，“现在所有迟到的人去西边的大操场，罚你们围着操场跑15圈！”

　　话音落了，刚一开始大家都没动，没想到这个教官会这么狠！接着，有些人开始向大操场跑去了；另一些人小声的嘟囔着迟到的原因，可是没有胆量大声说出来，怕说了也没有用；还有人在叹气、呻吟，为那可怕的15圈哀悼自己的双腿。

　　“教官！这次迟到不能怪我们！”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划破骚动，明目张胆的冒了出来。教官们、主任、男生们都听见了，也都朝女生群中望了过来。路荷发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这才意识到，那个响亮的声音就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哦！天哪！路荷有些惊异于自己的勇气，怎么刚才在心中莫念了好几遍的话就这样“卤莽”的冲口而出了呢？！她转头看着大家，唉！既然已经开了头，只好继续说下去了。

　　路荷清清楚楚的把刚才大家迟到的原因喊了出来，以便大家都能听到。最后她还不忘加上“我觉得，这样锁门不好，至少我们也应该有个和外面联系的方法，如果现在是着火了、地震了，我们该怎么办呢？！那大家就都没法逃生了！”她的话说完了，可是篮球场上还是一片寂静，终于，教官头头第一个打破宁静，他干咳了两声，“阿……，好了，既然这样，那就先不罚你们了，但是下不为例！现在所有人去大操场开始晨练！13圈，一圈也不能少！”

　　大家好象都还没从刚才“一个女生大胆申冤”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过了片刻，才开始一边抱怨“13圈？肚子空空的，就要跑13圈？！”“真没人性！”……一边排着队向西边的大操场跑去。抱怨归抱怨，跑还是得跑。唉！

　　但是，教官们、主任、以及所有的同学，不管男生、女生，都开始思考同一个问题，那个小女生真够大胆，齐教官，哦，就是那个教官头头，是谁都不敢惹的，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大伙申诉！呵！厉害！

　　路荷低着头跑着，她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使劲的盯着自己瞧。她有些发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了大祸了。从这一刻开始，“路荷”这个名字在“华信”学校里迅速的传开了……

　　第二章

　　“华信”学校是全国邮电系统的附属学校，也是他们专门指定的培训学校。每年，全国各地想要进入邮电系统工作的初中毕业生都会进入“华信”学习。2年后他们中的很多人就会走上工作岗位。而毕业生中比较好的那一部分，可以有资格继续读“华信”预科班；如果他们有幸通过了一年后的考核，就可以升进华信大学就读本科的课程了。当然，这过程中，即使你成绩好，你也有权利向校方申请，不再继续读书，中途参加工作，虽然作这种选择的人少之又少。

　　14岁的路荷直挺挺的站在瓢泼大雨里，雨水让她身上的军装紧贴在皮肤上，一直凉到了心窝里。可是路荷不敢懈怠，她目不斜视，但她可以明确的感觉到，身边的每个女生，以至操场上所有的同学都和她一样，不敢放松任何一根神经，因为教官正在整齐的队伍中穿行，检查所有人的军姿站的如何。南方的雨怎么会这么大呢！倾泻而下的大雨，让路荷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是灭火的高压喷枪里喷出的水柱！

　　路荷的眼前仿佛又是那个火光冲天的地方了。窗口里可以看见妈妈在哭喊，爸爸不见了踪影，妹妹们不停地在咳，外婆拉着路荷的手向前面挤啊，挤啊，可是几个消防员拦住了外婆和她。接着就见高压喷枪的水柱急速的散射在3层小楼的屋顶上，窗口上，墙上……路荷愣愣的让外婆牵着手，不知道这种在报纸、广播中听说过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家里。不知过了多久，路荷终于可以走进自己的家了，家里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浸在水里，黑色的灰烬到处都是，很多东西已经看不出原先是什么了。“唉，小荷啊，我原先还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烧剩下的东西可以用的，没想到……老天爷什么都没给咱留下……”外婆才50多岁，可路荷突然觉得外婆一夜之间白了头发。8岁的路荷走近去，抱紧外婆的脖子“外婆！咱们去医院看妈妈爸爸吧！”

　　路荷在医院的长椅上醒来时，就看见外婆在抹眼泪，她跳下地，外婆才发现她醒了，一把抱住她，“小荷，小荷……”。

　　后来，路荷才知道，爸爸救不活了，他在火场里一直寻找的小弟弟，被一根木梁砸中头部，大夫说，很可能影响他的智力发育。妈妈以后只能躺在床上了，一对双胞胎妹妹没有太大的事，只是呼吸道有些损伤。路荷看着外婆一直在哭，她也想哭，可是为什么只是鼻子酸，却流不出眼泪呢？很多年后，路荷才知道，那是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家以后就要靠她来维系了，所以她要像爸爸一样，坚强的面对将来的每一步……

　　南方的雨来得猛，去的也快，路荷不知道何时雨已经停了。一阵凉风袭来，吹起路荷的颊边的头发，一起盖在了路荷的脸上，路荷看不见前面的同学了，而且好痒啊。路荷动动脸部肌肉，晃晃头，头发粘在微湿的脸上，就是不下来，没办法，路荷索性用手拨了一下，又赶紧把手放回原位。可是眼尖的教官已经在喊了“第三排第三个！不要乱动！才站了多久呀！你就开始搞小动作！……”路荷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可是，这次她不再贸贸然的申辩了。因为，她也觉得邱少云如果像她这样不能忍受头发的骚扰，那他的埋伏不早就让敌人发现了？！教官惊异于路荷没有反驳，因为这些天，最爱提问的就是这个瘦瘦的小女孩，有时常常是反问，设问甚至是反驳。呵呵，今天她怎么温顺了起来呢？

　　“好了，现在大家围着花坛，一号坐姿坐下，每人一碗姜汤，休息25分钟！”所有的同学都惊喜的发出“奥！”的声音，这真的是军训开始以来大家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刚刚坐定，教官就发话了“我们军队上最喜欢拉歌！现在我点床号，点到的同学要给大家唱歌！”路荷第一次看见教官笑了，她也跟着裂开了嘴角。

　　一个接一个的同学被点到，有人跑调跑的太远，被迫终止表演；有人扭扭捏捏，一顿哀求，大家才放他下去。大家都担心下一个是自己。

　　“好！下面我们要听听小合唱！6号楼204的17号床！14号楼201的13号床！……”啊！是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呀！路荷暗自叫到。慢吞吞的迈上花坛的石头沿，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再看看左右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和女生，唉！怎么办！突然，路荷呆住了，他！他？他……他怎么会在“华信”！而且就站在自己右边第三个！他好象早就在看路荷了，那表情明明在说“没想到？！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是呀，路荷回过神来，想到，他爷爷是邮电系统的高级干部，他要来这里不用考好成绩的。

　　“怎么没有人起头开始唱呀？？没商量好唱什么？”教官大声询问着，台上的人没有动静，好象这次点到的几个人都特别腼腆，或者不喜欢唱歌。好一会儿了，仍然你推我，我让你的，没有传出歌声。

　　“这可不行！这样吧！谁先唱，谁就可以回去喝姜汤了！不唱的要受罚哦！要唱的向前一步走！”下面开始有了同学的哄笑，转眼，路荷发现身边的同学同时向后跨了一步，有的同学还踩进了花坛里的草从中去，差点摔到。“呵呵”，路荷正要笑出声，突然她发现，只有自己和他还站在原地，因而是这样的突出。路荷不自在起来，正当她也想退后时，教官出声了“好！就你们俩先唱吧！早唱早下台嘛！”路荷不喜欢这样和姚启丰一起突兀的站在台上，算了！豁出去了！

　　“我想下去，我先唱！”大家马上鼓起了掌。路荷一时想不出唱什么好，就硬着头皮唱起了开学前在家里听到楼上电视里每天传出的那首连续剧主题歌，她听了好几天呢，已经学会了。刚刚唱完4句，突然，姚启丰站到她的身边来了，他接着唱出了后面的几句，路荷愣在当场，他也喜欢这首歌吗？4句过后，姚启丰停住了，像是在等路荷接下去，路荷还在皱着眉瞪他，没有反应，姚启丰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路荷，路荷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台上，她只好接着唱下去。没想到姚启丰唱的比路荷还准，后面的合唱很协调，接着又该路荷独唱，姚启丰轻声给她伴唱得恰到好处，然后是结尾，路荷惊奇的发现姚启丰像电视上一样唱了低声部，这样就同路荷的高声部形成了和声，最后两句，两人歌词不同，一快一慢，搭配得正好，在结束前的3个字，两个声音融到了一起，献给大家一个耐人回味的高潮。

　　总算唱完了，路荷什么也不顾，低着头就跑下了花坛，隐约看见姚启丰还向大家鞠躬，感谢大家的掌声。路荷懊恼，自己怎么没有以前那么镇定了呢？！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