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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少女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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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声音尤其刺耳,那只贱猫的爪子不停地在那里挥舞,就像不扒开门不罢爪一样。
“那个——!”我大声说话为了引起这哥们儿的注意,心里十万个拜托他不要去开那扇门,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只黑猫就地正法,“我在七楼有所发现!”
还好,我真的是在七楼有所发现。
我几乎是把那两张从七楼用生命搜来的纸捧到他面前去的。
结果那只黑猫居然在我跨步过去的时候,突然调转身,从那个唐少手掌底下钻了出来,杀了我一个回马枪,把我扎扎实实地绊倒在地上——它特么一定是他们谁派来残杀我的!——
储藏间的门被我推开了,因为门锁本来就是坏的。
我捧过去的那两张纸飘落在了,那幅被我藏在门背后的画的画框边上。
还好,还有挽救的余地。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是刻意想去对他隐藏这件事情了,我也知道,如果他相信我,这件事解决起来可能更加方便一些。只是这事得我自己说,现在要是被他发现了的话,就难说他还会不会听我解释了。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两片纸,想快速把门带上。谁知这只猫残害我的决心特别坚定,这个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我的脚边,一边“喵喵”地叫着,一边扒着那幅画的画框。
完了!完了!
我知道这下肯定完了!因为这位唐少已经站了起来,我看到他的手伸向了储藏室的门,然后那幅画就暴露在了外面照进来的,隐约的亮光之下。
彻底完了!
我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过程,感觉仿佛自己在看一部电影,并不身在其中。脑中嗡嗡的声音穿顶而出,响彻云霄,似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特么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幅画基本上都笼罩在阴影之内,储藏室并未开灯,而店铺内的灯光正好和门折成一个三角形,框住了画中姑娘的脑袋,像是活生生套上了一个企图勒死她的绳索。
而我现在的感觉和她应该是一样的。
我看着这个亚洲脸的警察在我眼前站起来,我很想去扯住他的裤腿,但是有条胳膊被我压在了身下,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只能看着他站起来又蹲下去,一点点把那幅画从储藏室的门后面抽出来,完全忽略了落在地上的那两张纸。
呵呵,我居然栽在一只猫的手里。
他回头,朝我投来犀利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这种时候,我已经无从辩解了,“对不起,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我现在说的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真的…”
“你画的?”他问。
“啊?——?!”
“你画的?”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我听清楚了,他问我是不是我画的。但是我愣在这里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是故意这么问我?难道是因为刚刚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所以现在看到有幅失窃的画出现在我的储藏室里,假装没看到,打算敷衍过去,大家一笔勾销,谁也别去揭谁的老底?要真是这样,倒也可以。
“额…是…”
我其实刚想说是我画的,也许真的和我想的那样。但是他没等我说完,就灭了我的念头。
“不对,不是你的画的。”这次他发现真相了,“这是蛋彩画,肯定不是你画的,颜色看起来已经有几百年了…”
他把画干脆整个拎了出来,拿到了店内正当中。
我靠,我门还开着呢!
他一边用手指来回抚摸着画,一边喃喃自语,说的都是意大利语,叽里咕噜,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也没用心听他嘀咕,我只知道自己完蛋了,他现在明显是已经发现这幅画就是乌菲兹美术馆丢失的馆藏了,关键是我眼下肯定跑不了。
我在盘算着要不要装无知,装不知道这是馆藏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着我,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幅画?”
咦?这台词跟我心里的不太相符,我以为他会直接说“居然是你偷了这幅画”之类的。
“你可能不会相信。这幅画是今天早上我开店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店里的。我当时也吓坏了,因为卷帘门的锁被撬了,我以为店里进了贼,但我什么都没有少,还多了一幅画,就是它…”
我说完抬头看他,等着他反应。但他头也不回地专注在画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在听我说话。
那只黑猫似乎盯上画了,一直跟在陈唐的脚边乱叫。
“天哪!”他惊呼着回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这是五百多年前的一幅仿制品!”
“什么?!——仿制品?!这不是乌菲兹丢失的那幅馆藏?!”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它划过我嘴唇边缘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想打死自己的冲动。
“呵——你以为,这是失窃的馆藏?”
“不是…不是… 我真的没有偷过馆藏。不管怎么样,只要它不是那幅真品就好。”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相信我吗?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幅画真的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现在我店里的。”
我告诉自己,他会信我,就凭他和我见面的时间没超过三小时,但是他跟我说了很多话,而他说的这些话,我并不怀疑。
空气一下子死在了他背对我的沉默中。
“我信你。”他说。
不负众望…虽说听到是赝品我已经在内心松了一口气,但信任还是最好的。
“不过,”他转过身来,“你这幅画假如不是被我发现的,估计你肯定已经被抓走了,可能要关上个几天,等专家来鉴定之后,才能决定可不可以把你放出来。”
“为什么?你不是说这是赝品吗?”
“呵呵,首先,这是五百年前的仿制品,对,没错,确实是赝品。但是这幅赝品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就算不是作者自己画的,也绝对是高手画的,已经具有了博物馆收藏价值,”他突然把声音压低,“你要知道,当馆藏失窃的时候,博物馆有时候实在难以寻回真品,就会找人画一幅赝品,充当真品摆回去,就当做寻回了。等到真品出现的时候,再偷偷换回去,这样不仅可以挽回博物馆的名声,也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向国家交差,同时也有助于找到真品。因为有些贼看到博物馆说找到真品了,会忍不住把自己偷到的东西拿出来到处说,它那个才是真的。”
我心说不会吧,贼笨成这样干脆别做贼了。
他说:“你别看我,有的贼真的挺笨的。因为当他们看到博物馆说已经寻回失窃馆藏的时候,他们会觉得偷到的东西失去了价值,所以急着出来澄清,怕卖不掉。而你的这幅画不仅是五百多年前的,而且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是赝品。”
“首先,这画不是我的。然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问他。
他一个警察,既不是学艺术的,也不是学古董鉴赏的,怎么就能一看便知呢?
他抿嘴一笑,“因为我见到过那幅画。当时那幅画,最早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找回来的,他是个香港人,叫ALAN宋,他们都叫他大鹰。这个人专门做古董倒卖生意,我父亲不做警察之后就一直跟他混在一起,直到死… ”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指了指画当中少女的手指,“你看这里,看到了吗?”
“看什么?”他的手指徘徊在少女那纤细的手指之间。我只能看到那双手赋予了一种完美的光泽度,鲜亮粉嫩,就像纹理细腻的皮肤。假如说这真是一件赝品,那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赝品,笔触如此细腻,绝对是高手画的。
“你没看到就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的手上没有戴戒指。”
“戒指?”
“对!戒指,原作画中少女的左手中指上有一枚戒指。”他停顿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红宝石戒指。”
“红宝石戒指?!”
我觉得我的嘴已经不能张得更大了。一切都被联系在一起,一切都是谜,一切都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沉浸在白雾里,但是我拨不开雾,也揭不开面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刚刚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说的那枚夏娃要你找的戒指。但是我没见过它是什么样子。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和画里一样。”
我突然想到了那两张我从七楼收获到的线索纸——它们还在储藏室门口的地板上躺着。
我飞快地捡起来,抽出其中那张被我折叠过的有红宝石戒指图片的给他看,除了图片,上面那串文字我只是粗略扫过一眼,还没有具体看它到底写了什么。
“是它吗?”我问。
“和我看到的画上的一模一样,但是上面的文字感觉很奇怪。”
我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那串都不是意大利语,好像是拉丁文,但我又能看懂大部分的文字。
“怎么古董鉴赏证明上面会写拉丁文?”我说。
“谁告诉你这是古董鉴赏书的?这里不是拉丁文,是古代意大利语刚统一的时候,流行的书写方式。我们叫但丁体。”
“不是鉴定证书?那写了什么?”我又凑了过去,仔细看了两眼,好像是诗歌一类的东西,读起来很费劲。
他沉默了片刻,问我,“你读过但丁的《神曲》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呵呵,我知道但丁,也知道神曲,就是从来没有读过哪怕半个字。
这里摘取了但丁《神曲》当中的地狱第六层:
“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坟场,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
还有一句用小一号的字体标注在这一句的下方,我也看到了,那上面写着——
“圣殿变成了兽窟,法衣也变为装满罪恶面粉的麻袋,
复仇女神用爪子撕开自己的胸口,击打着自己的心脏然后尖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