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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急雪乍翻香阁絮 ...

  •   “我输了!”曦和叹了口气,扔下棋子道:“寒凝,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回?”

      我轻笑了一声,边收拾棋子边说道:“倘若公主刚刚肯舍弃那条大龙或许还有转机……”

      “你是说我花了太多心思在布那条陷阱上,忽略了周围的状况,所以才会掉进你另一个陷阱里?”

      “寒凝设的陷阱并没有公主的高明”,我微笑看着她的眼睛道:“只不过,布局的目的是为了赢,公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布那条漂亮的大龙上,就像精于五行八卦的人也会掉进一个只用树叶盖住的枯井里一样,您是在钓,而不是鱼。”

      “即便是赢了也要想办法让对方心情舒畅也是你的枯井之一吗?”她摇头含笑道:“我布一条大龙的时间你却已经挖了十几个枯井,不管我这局布完出来怎么走,都得是一步一惊心。寒凝,你不是乱拳,我也不是老师傅,是我太沉迷部分而忘了整体!或者说,以我现时的能力根本就顾不了整体,潜意识里只是希望输也输得漂亮点儿。在外人看来我是大意失荆州,其实,我根本就是故意的!”

      真诚实!

      我们常常会做这种事:在明知要输的时候,放弃最后一线机会而选择去划一记漂亮的回旋。并不是不想弃卒保车,而是信心不够,不相信自己有弃子之后百分之百会赢的把握。所以索性将错就错,输得光彩一点。至少在外人看来并不是因为技艺不精才输的。

      可是我们会这么做往往是想要掩耳盗铃,告诉自己:我不过是因为大意才输给她的,而且从整体布局来看我比她高明多了。

      我不喜欢这种人,总觉得他们是拒绝长大的一群。可曦和不同,她可以意识到自己是在掩耳盗铃并且很坦诚地把它说出来,至少可以看出:她在努力!

      “诶,你们俩整天就呆在这屋子里摆棋子儿,不觉得闷呐!”从门外旋进来一身红装,未见人先闻声,有这种风格的,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我拿起白子放在腮边皱眉思索:“不会啊!我和曦和年纪比较小,想的事情也就比较少,有个值得玩一会儿的游戏就可以让我们满足上好一阵子。”

      我这边的棋子受了敌,怎么算都做不出两个眼,只好琢磨着弃卒保车,叹口气边落子边道:“目前这棋子儿对我们,至少还是门学问。所以呀,还没来得及闷就已经叫它给套住了。”

      曦和看着棋枰,一只手伸在盒内,边拨弄棋子边微笑道:“所以呀,皇阿玛就说这棋往往是越心思简单的人越容易赢!我们家这几个哥哥,棋艺最好的是十三哥,其次就是十哥,最差的呢,是四哥!
      八嫂在八哥身边呆久了,心思自然是变得越来越通透,我们这些平凡女子的小玩意儿入不了八嫂的眼也是寻常。寒凝,人家八福晋是来跟咱们划清界线了,往后别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拿这些只有你才当宝的俗物来污人家的眼,当心背地里被人笑成是傻瓜!”

      飞痕气得两眼发黑,几步绕到曦和面前抓着她脖子高声叫道:“我说什么了,不过随口说了句你们玩儿的玩意儿闷,就惹得你们俩阴阳怪气儿的,拿我逗趣呢是吧!还腆脸说你们小,太皇太后当年十二岁就嫁给太宗皇帝了,你们俩都快十四了,还好意思拿岁数小出来说事儿,唬弄谁呢!”

      “是十三多一点儿!”我伸手捡子儿,看着棋枰随口纠正道

      “再说”,好容易摆脱魔爪曦和仍不怕死地挑衅道:“我和寒凝又没有一身儿诰命的行头在那压着,乐不得整天呆在谁都看不着的地方闷着。懒人有懒福!我们有什么可着急的!”

      飞痕找了个地方坐下看我俩下棋,回头要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撇了曦和一眼微笑道:“你是不用着急,皇阿玛向来偏心:儿子都十二三就娶媳妇,等到自己嫁闺女的时候却要留到二十岁才肯给人家!”一脸戏谑地摇摇头道:“可是,这儿不是有人还没着落呢吗?”

      曦和落了子,又伸手到盒子里,没抬眼,口气如常地点头道:“寒凝,她着急的是你。”

      终于等到她上钩了!这个局我布了很久,就等着曦和自投罗网走这步了。

      我轻轻将手里的子落到棋枰上,抬头看着曦和的眼睛微笑道:“有人说即使是再坏的人,一旦心里最大的愿望被满足了就会开始希望世界和平!看样子是真的!”

      “少来!”飞痕看样子真是叫我们一唱一和地给气噎着了,连手里的茶杯盖子都抖得直响。

      低头看了一眼棋局没好气地说道:“寒凝你又赢了!现在轮到你走如果按照一般收气的方法,那势必会变成大眼杀小眼的局面。但若是先紧一气将角上三个子自杀了,却可以出来双活。曦和你该认输的,寒凝这手棋看似误打误撞却是精心步了很久的,是珍珑棋局里面最妙的自杀招法,品级相当于若愚,而你呢?顶多是斗力!收官认输吧!”

      泯了口茶冲我问道:“不过,珍珑棋局好像是源自东瀛的古谱,你什么时候对那种弹丸小国的东西也感兴趣了?”

      曦和把剩下的棋子往盒里一扔,表示认输。我笑了一下,边提子边看着飞痕说道:“谁规定只有东瀛古谱上才有珍珑局?又有谁规定只有看得懂东瀛文字才能看得懂东瀛棋谱?”

      总不能告诉她是在《天龙八部》上跟虚竹学的吧!那她也得知道《天龙八部》是什么才成啊!

      只好狡辩了!

      转过头对曦和眨眨眼:“纳兰家最盛产的是什么?”

      “才子!”

      “那不就得了!”

      “不只是才子,才女也一样!”飞痕摇摇头接道:“当年你额娘的才名也是誉满京华,有谁不说纳兰家的明敏是名副其实的秀外慧中?就连儿媳妇,有本事跟容若琴瑟相和,那位出自两广总督之家的卢夫人能差到哪儿去?别说我表姐耿格格,康亲王家的八郡主这两个正夫人,你们家就连纳个名份都不给的妾都得要沈宛那级别的。
      好竹是出不了歹笋的!照这么下去,亏了世家子弟不用考科举,否则,这两榜进士的单子非让你们家给占全了不可!”

      曦和回头叫人收拾了棋子,抬手接过杯新茶,低头边吹边问道:“今儿有太监来传旨,说皇阿玛巡视完永定河回宫要把咱们都请齐了准备开家宴。八嫂是头回用儿媳妇的身份来赴这宴吧,要是照咱满人的规矩可是我坐着你站着的!诶,能不能说说,这忽然之间高我一头,是什么感觉?”

      “少□□的心了!皇阿玛今儿特别派人吩咐过:既是家宴就应该大家伙一块儿乐乐呵呵的,用不着跟从神儿似的站在那立规矩。所以今晚我只要坐在那给八哥夹菜就行了。至于你,倒不如琢磨一下待会儿寒凝怎么办。毕竟大选之后她可是第一回面圣,咱们家这些人行事常常出人意表,寒凝的身子不好可别把她给吓着!”

      “寒凝到时候跟我坐就行了,也不是没见过咱们家这些人,况且寒凝一向冷静,应该不会有事儿吧!”

      “没准儿,就是她冷静才吓人呢!有事儿就只放在心里琢磨,压着面儿上一点儿不露。你看她整天地药不离手,岂不是思虑太过的?
      你听说过满人的格格有不会骑马的吗?她就是!不单她是,连她额娘都是!才女就一定要是药罐子吗?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恶心毛病!
      待会儿虽说是家宴,可台底下的人哪个不是一个心思拐十八个弯儿的?要是她什么都听不懂也就算了,但纳兰家的哪个人不是站在权力中心上的?朝局上的一举一动又有哪个是她听不懂的?万一一会儿哪个亲贵不小心说出什么试探局势的话,当心又给她琢磨出病来!”

      扫视了一下她们的眼光,那紧皱的眉头里透出的是由衷的关心。

      都怪这个董鄂•寒凝不好,留个这么破的身体让人担心。

      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多谢你们的关心,我保证一开始就找个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好好儿猫起来,能看不见的就一眼都不看,能不想的就一次不想,这总可以了吧!”

      飞痕随手捏起一块桂花糕,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含烟做出来的东西挺像你的,连这糕点都带着一点药味儿。我说前段时间九哥手下那些大夫七手八脚的在忙活什么呢!寒凝,看样子你今晚就算不用茶碗儿吃药也不会有事儿了。”

      就知道瞒不了她!我们一起混了那么多天,对我每天吃的药味儿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我不过是他们这个群党极力想要揽入旗下的很多人中的一个,九爷这些天所做的人情相信也只是他们收买人心的很多片段之一,大家应该都很有默契。而我,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

      轻咬了下嘴唇,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尝了一口,仔细地嚼了一会儿,回头冲含烟微笑道:“回头有空问问教你的人,有了它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吃药了?”

      “回格格,奴婢刚学的时候就跟太医问过了,这糕点和药膳一样,只能用做调理和滋补,偶尔应一下急还可以,但如果想拿来当药吃,份量就差很多了。”

      “真可惜,”我回过头来冲她们笑道:“我还偷偷庆幸了一下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吃那该死的苦药了呢!”

      份量不够?我喃喃自语地念着,突然灵机一动眨眨眼道:“那要是我一次多吃几个呢?”

      “去你的!”曦和没好气地撇了我一眼无力道:“你的病总也不好的时候怎么不试试一天吃一缸呢?把药当什么了?”抬头吩咐道:“含烟,下回给你主子熬药的时候记得换个木桶,看看一次一年的份量能不能让她病好得快点儿。”

      “曦和,你没搞错吧!寒凝吃的那是药,不是泔水,你当是喂猪呢!”

      她还知道猪吃的是泔水!挺有生活的嘛!

      对笑得一脸灿烂她们投过去一个你们无聊得没救了的眼神,回头屏退了伺候的宫女,一时间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我已经不是第一天进宫的那个小姑娘了!我知道要把一个常常换药的人的体质掌握到能入药膳的地步究竟需要反复试验多长时间。至少不是我在酒楼说喜欢桂花糕那点儿时间就可以弄明白的。

      含烟是个很聪明的人,打从我入宫起就被分派在我身边,而我也一直很喜欢她。想来她留意我这破身体也留意好久了。而从她做糕点的手艺上看也决不是打那天才开始学的。

      延禧宫里有哪个不是他的人?看样子这么长时间以来九爷能对我的那点儿破习惯了如指掌,这就是原因了。

      飞痕低头泯了一口茶问道“寒凝,想换人吗?”

      我想了一下,抬头含笑挑眉答道:“不会呀,这样挺好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曦和用眼光扫了一下我俩的表情,了然地露出一丝微笑。

      我当然不会换了她,因为我知道她是谁的人。

      记得有人问过一个这样的问题:倘若你发现身边布满了别人的狗,你是打算把所有的狗都杀掉再换一批,还是杀了那个让它们摇尾巴的人,然后把鞭子抢到自己手里。

      我当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两个选项听起来都很过瘾,但并不适合我现在的形势——因为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执行的人一定要处在强势。而以我现在的处境,能做的就只有在这些狗面前尽量小心,想办法让它们的主人从它们那里只能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

      敢在我身边放眼线,正愁找不着机会让你注意呢!

      游戏才刚刚开始!胤禟,我们走着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急雪乍翻香阁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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