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他们的爱情》菊紫她说

9、罗小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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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永远梳着长长直直的碎发，神情冷漠，白而消瘦；卷卷的睫毛扑闪在深邃的眼上，唇角有一抹冰清恬静的笑，时常坐在操场的篮球架下，一地温暖的阳光里，凝望着蔚蓝而遥远的天空。来来往往穿梭的飞机在呼啸，女孩在凝视中成为一尊雕像。暖风如丝丝缕缕长发，光晕如一圈圈散开的涟漪，动态的孤寂中，女孩无处安放的忧伤便若隐若现，在她眼角。

　　很多人都知道她叫罗小静。中文系的才女。独来独往，不愿与人言谈。
　　而她若有所思凝望天空的姿势，成为学校一道绮丽的风景。

　　每次我的眼光接触到她，一颗心总要隐隐的痛。
　　想起与她初遇，她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裙子，空荡的机场候车室内孤单地坐在那里，清纯的眼眸里盛满了泪水，楚楚可怜，使我一见不能忘怀，以至于以后的每日每夜都被这样一双眼睛纠缠。

　　2
　　罗小静站在马路对面，隔着喧嚣的汽笛与拥挤的人群不断地向我喊着什么。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看到她打着手势，一只手指向旁边的茶店，一只手招呼我过去。那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店铺，门前有高大粗壮的榕树，浓密的绿荫中传来一声又一声蝉鸣。

　　虽然每日每夜我都在内心中呼唤着：小静，小静。可是她却并不认识我。当然，除了上次送信给她、更近一些目睹她恬淡的微笑外，我们不曾交谈半语。我很诧异，她居然约我去茶店？

　　巨大的喜悦袭击了心脏，我带着满腔热情和激动迅速地穿过密集的人群；奔到她身旁时，莽撞地撞到了路边卖凉茶的小摊。硕大的一把阳伞眼见着倒塌，吓得骨瘦如柴的摊主慌乱从竹椅上跳起来。我急忙用双手去拽伞，同时看到罗小静亭亭玉立在旁边，抿着樱桃红的小嘴咯咯地笑。我的心底如被万丈阳光普照，一股莫名的冲动我迅速拉起她的手，奔跑在人群中，不理会身后传来了叮叮铛铛阳伞砸在乱七八糟物事上的声音与骨瘦如柴的摊主咒骂声。

　　当我们急喘着气停下来以后，罗小静调皮地一耸肩，朱唇轻启“呵呵，怎么你撞了人家还逃？”
　　听着小静动听悦耳的声音，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挺着发红的脸，恋恋不舍地放下拉着她的手，无言以对。

　　“莫童年，我想请你帮个忙？”罗小静有些脸红地开口。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童莫年？”幸福潮水一般涌来，原来她知道我的存在。在她记忆里有一个叫童莫年的男生！

　　“童莫年，北大物理系高材生，喜欢漫画，素描，写作，北大哪个同学不认识你啊！好奇怪你一个理科生怎么文学造诣那么高呐？”
　　在罗小静极为认真的审视下，我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正因为她是全校公认的才女，我才努力让自己成为才子啊！

　　“要我帮你什么？”
　　“当我的男朋友！”
　　“什么？”我感觉火星撞击了地球！
　　“不过是假的哦！不然……”

　　哦，我明白了！
　　“好！我保护你！”

　　3
　　小静一如当初的文静与忧郁。当然，偶而她也调皮野蛮，还会充满邪恶。
　　每次打赌洗衣服，她除了赖皮就是不讲理，只要她输了，就得重来，一直到我输为止。又或是玩扑克，她总想法设法赢我，并且在我的手心画上一两只恐怖的小乌龟。

　　“喂，拜托，我是你的男朋友哎！你给我画小乌龟？”
　　每次听到我的呼喊，小静总是一脸无辜，嘻嘻一笑，伶牙俐齿“喂，拜托，你只是假冒哦！”

　　和小静在一起的日子给了我充足的快乐！以至于我一度忘记自己是她的假冒男朋友。我甚至在她人数不多的生日宴会上，顺应其他人的要求，轻轻拥吻了她。看着只在这一刻在我怀中幸福的小静，真想一生一世都这样拥抱着她。

　　有一天晚上，我和小静跑到校外喝酒，小静说那天是某某的生日。小静喝了很多，醉眼朦胧，昏昏欲睡。
　　“砰——”小静碰翻了雕着大红牡丹花的餐桌，紧接着“砰砰砰砰——”许多玻璃酒瓶碎在地上。酒水顺着桌子一绺一绺淌下来。空气中大肆地弥漫着刺鼻的酒味。

　　我平生第一次点了烟，烟雾与酒气缠绕在一起，小静眼神迷离地看着我“你会回来吗？”她轻轻地问我，眼神内焕放出汹涌的火光。我的脑子有点乱，眼神混浊，我深深地凝望她，感觉自己的心那么火热，那么爱她，爱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片指甲。小静忽然过来吻我，那么富有激情。这之前，她从没向我表达或暗示什么，我们的唇紧紧地吻到一起，她的唇冰凉，手指也冰冷。忽然，她“哇——”吐了我一身。

　　第二天，一切若无其事，小静继续忧郁继续无辜，继续单纯继续欢笑。
　　我们都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4
　　我发现我从没真正的了解小静。或许，小静一直逃避着惧怕着我对她的了解。
　　陪她去剪头发，说好的只剪额前刘海，结果一到理发店，小静面目狰狞地告诉理发师：剪到短得不能再短。

　　手艺精湛的理发师三下两下就达到了小静的要求。看到小静头顶寸草，我忽然想哭。
　　小静的乖巧小静的清纯依旧，然而，回到家后，我狠狠地拧开水龙头，疯狂地一遍遍冲洗自己的头发，我明白，小静的内心，我走不进去。她也极力阻止。

　　有一天，我陪短头发的小静去机场，回来的路上，我们刚下出租车，就跑来一只黑色的流浪狗，全身脏乱不堪，瘦到皮包骨头，碎碎杂杂的毛一绺一绺僵硬地覆盖在躯体上，可怜兮兮的目光一直乞求着我们。小静善心大发，眼含泪光，将这小可怜紧紧抱在怀里，给它起了好听的名字叫球球。从始，球球替代了我，成为小静的影子。小静有什么话也开始对球球说，完全忽略了我这个冒牌男友。
　　我常常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选好角度，一心一意地看着小静抱着球球喃喃自语。

　　自从球球从一只流浪狗成功地晋升为小静的最爱，恶劣的习性就暴露出来，胆子也越来越大。我和小静家的沙发，橱柜，鞋架，不仅被它啃咬的伤痕累累，它还到处和别人家的猫猫狗狗掐架。每次看到小静一脸宠溺地看着球球，从不生气，我就又恨又嫉妒，真想一把抓起球球丢到门外，然而我知道，小静和我一样，我们都是缺少爱的人，在小静的生命里，球球不是一只流浪狗，而是她最好的朋友。

　　球球终于闯祸了。小静熬了许多心血的论文被球球当成了午餐。看着被撕成一条一条写满字的白色宣纸在球球嘴里惨不忍睹，小静露出悲哀的神色。第一次对着球球抬起手掌。我看到球球眼内的惊惧，那双眼眸，清清纯纯，盛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像极了初相识的小静。

　　球球第一次跳入我的怀中。小静轻轻地放下手掌，球球不知道，小静是不会对它发火的，那样小静就不是小静了。我将球球送到小静怀里，小静温柔地抱着它，理顺它凌乱的毛，两行清泪顺着小静的眼角流下，滴到球球的眼角，球球的眼里流下的泪水是小静的。这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小静的孤独！理解了小静为什么那么喜爱球球。

　　5
　　有古诗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每次看到小静，我的脑海就会浮起这句诗。
　　也许，世事都如花开，锦簇时分如不及时体会、珍惜，那最美好的一切便一闪而逝。

　　我知道我们都很年轻，年轻到一眼来不及，便失去与青春的所有联系。
　　如果那样，生活于我，只是点点滴滴破碎的记忆，灵魂也只剩下躯体。

　　第二年，那个某某生日时，小静穿着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黑白相间的宽大皮带。我猛然发觉，相比去年，小静瘦削许多，沉静许多，忧伤许多，也淡定许多。就连那略长一些的碎发，也让人无法不感慨。

　　两天后，小静和我逃离了大学，离开了生活的城市。我们一路辗转，带着球球，从沈阳到北京，从北京到西藏。宽广辽阔的草原上，碧空如洗，朵朵白云飘荡，一群又一群牛羊欢快地跑过山坡。小静的脸上一遍遍吹过旷野的风。

　　西藏的第三天，球球病了，小静整日整夜地跪在如琉璃般纯净的苍空下，为它祈祷！
　　我是如此羡慕球球，不知道自己病时，小静是否也会祈祷。

　　球球永远地留在了西藏。我们从西藏返回沈阳时，漫天的槐花。风吹起来，洁白的花朵随风飘摇，浪潮般的香气一阵一阵，向更远的地方袭去。看着那些槐花，我开始想念球球。也许有些世事本就这样，非要等到失去时，才体会出它的美好与宝贵。至今，我感激球球曾经给予小静的快乐，还有知已般的幸福与甜蜜。

　　6
　　“只是很想很想谈一场恋爱，好好去关心一个人，到最后仍是自己点燃自己观看的一场烟花。”
　　小静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我。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已经明白——我没能走进她心里。
　　傻傻的我去买了最漂亮的烟花，午夜时分，嗖嗖几下就燃烧了自己的爱情。天空变了又变颜色，我的心掏空再掏空，想着秋天即将来临，也许我也应该像小静那样出去走走。

　　十月来临，十一月又来临，整条街整条街铺满落叶，再渐渐被冰雪覆盖。
　　有些记忆也如落叶，被迫摧残，被迫淡忘，被迫遗忘。

　　我开始失眠，从午夜到凌晨。你能相信吗？小静刚刚消失，我就有了第二任女朋友。她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小静没有给我任何伤害，我却已伤痛到要另一个人来替代她。

　　７
　　第二年的七月中旬，流火铄金，大四的学生们每天都在炎热中忙着拥抱、告别，整座校园都充满着离别的感伤，18号下午，我在一片泪水的呜咽中路过传达室，发现窗口摆着一封信，收信人罗小静。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拿起信笺，看到了寄信地址是西班牙，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每日都对天空凝望。信拿在手的一刻，眼中又见她那恬静的微笑，心暖暖的，仿佛春天的嫩草一瞬间在心底滋生，发芽，疯长。
　　这一切，小静，你知道不知道呢？
　　正因为你很爱他，所以，我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