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知花谢》东缠

1、前篇

　　“梅雨正分龙，柳色薄烟重。倚案描树影，却画故人容。”
　　陡峭绝丽的山涧中，河畔竹楼上有人轻声吟道，将毛笔随手一搁，拾起案上墨迹未干的画吹了吹。
　　“好你个沈照，你倒是有雅兴。”一道惊鸿影飞掠而至，蓝袍一撂，施施然坐到了石凳上。只见来人俊逸不凡，脸上神情七分笑，三分嘲，举止轻浮却不惹人讨厌，倒有些孩子气。
　　竹楼主人举着画自顾自欣赏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冲来人说道：“来得正好，姚进，快过来鉴赏一下我的新作。”
　　蓝衣人闻言狠狠一皱眉，故作恶寒地一甩袖子：“你能有什么新作？不是被淼淼批评的一无是处，决定封笔了吗？”
　　“我岂是那么经不起打击的人。”沈照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画向着姚进展开来，“如何？”
　　姚进起身晃了几步，走到他身前站定，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头道：“不如何，你画的这一片黑黢黢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人了。”沈照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目露期待，“怎样？有没有张扬狂肆势不可挡之意？”
　　姚进瞅着画上那个“浓墨重彩”的人形，苦笑道：“你的画还是这么写意。”
　　沈照闻言撇撇嘴，随手将画一揉，扔进身后潺潺的河水中：“你也还是那么含蓄。行了，你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姚进的目光追着那逐流而逝的画纸，嘴角一牵，笑道：“鹤云谷的鹤别来消息了。”
　　沈照站定在原地，背对着姚进：“既然你是笑着回来的，那看来是好消息了。”
　　“的确是好消息，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反正也没有。”
　　“是么。”
　　姚进忽然回头瞅瞅他，略感疑惑：“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是啊，我很高兴。”沈照点点头，走到桌案边重新铺了一张纸，开始慢条斯理地磨墨。
　　姚进跟过去：“可你表现的一点都不像大仇得报的样子，要我说，你看起来还有些不开心。”
　　握着墨块的手顿了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未完的动作：“怪哉，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姚进紧紧盯着他的脸，半晌，再次确认道：“你不止不开心，你还很难过。”话未说完，姚进自己先皱起了眉头。
　　一个人若知道自己的仇人已死，应该欢呼庆幸才对，又怎么会难过呢？
　　不止姚进觉得奇怪，连沈照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终于放下了墨块，抬头望着竹楼外涓涓不止的河流，紧紧皱着眉头。
　　“毕竟我们相识一场，殷未死了，我多少有些遗憾罢了。”
　　山涧里寒风猎猎，吹的河上渐起波澜，吹的楼中人衣袂翻飞，水中渐渐沉没的画纸上，那抹浓黑的人像消散了轮廓，面目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