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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墨 ...

  •   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了,奶奶说他走了。
      阿墨留下的记忆好像永远都是夏天。简单的白色棉背心,蓝色的大裤衩,黑色的夹脚拖,干干净净的。不管看到谁,都是露出牙齿,笑着,白净的脸上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小饼想,烦恼是俗人的,他该不是俗人那一类的吧。
      忘了阿墨是何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了,他就这么来了,就好像,他就这么走了。
      (一)
      阿墨是个傻小子,奶奶总是这么说。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奶奶要说这么聪明的阿墨是傻小子。多年后,当我明白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很自然了。
      只是一年盛夏,阿墨就笑的很干爽的来到这个村子,当时我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一抬头就是他的笑容。他的牙齿真白,我想。阿墨是来向奶奶借镰刀的,一开口,外地口音很浓,有些令人发笑了。奶奶在小屋里寻了一会儿,我便盯着阿墨看了一会儿。阿墨也不和我说话,只是摸了摸头,冲我笑了笑。他的牙真白。后来,因为是邻居,天天便可以看到阿墨穿着白色背心,有时候是蓝色的,从门口走过,他总是干着各种各样的活。太阳这么大,他怎么还可以这么白呢。
      渐渐地,我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关于阿墨的一些事。阿墨是外地来这边打工的,没什么文化。长辈们会经常说关于阿墨的种种,不时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声。
      “老严,听说没,虹她肚子大了。”
      “哦,就是那个什么阿墨搞大的吧,啧啧啧,现在的人呐……”
      我咬着笔头,头顶上的老吊扇哐当哐当地转着,吹飞了我的一张卷子。原来阿墨就是隔壁姐姐的老公了么,倒插门?
      没过多久,隔壁就能听到小孩的哭声。
      阿墨的小孩么,该是和阿墨一样的好看吧。

      (二)
      每年夏天都是待在奶奶家。门口的一块四方地上种了草莓,小小的个头却是意外的好吃。总是有哪家的小孩趁着我们睡午觉的时间跑来偷摘。发现少了后我便气鼓鼓地让草莓填满腮帮。
      夏日庄稼人都是早早地吃晚饭,四五点钟的样子,就在门口撑起小桌子,摆上小凳子,几碗清淡的粥,一碟咸菜。夏风从裸露的小腿绕过,吹翻了几只饿蚊子。
      每当我端起碗,准备喝光最后的粥时,就可以看到阿墨拎着水桶从眼前走过。他的牙齿好白。吃饱后,便就着夏风,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有时阿墨还会端着碗过来站一会。他不怎么说,却只是笑。夜色开始浓的时候,蚊子也成群结队的来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是跳着脚跑进房里了。爷爷还是穿着他的背心面色泰然地坐在门口喝小酒,奶奶则是边洗着衣服边和阿墨闲聊。
      阿墨的本地话说的越来越好了,奶奶总说是她的功劳。我啃了一口西瓜,想想还真是,除了奶奶,还有谁会有那么多话啊。奶奶这时便会扯着嗓子说:“小饼,你西瓜吃多了!”其实我的大名很好听,只不过奶奶就是喜欢她给我起的小名。她说我小时候看起来饿的厉害,叫饼比较饱。我想,那干脆叫我大饼好了,更饱了。
      阿墨和虹的小孩有些大了,长得白白嫩嫩的,很是漂亮。有时,阿墨就会抱着她的小公主过来坐坐。我叫着小公主的名字,边抓着她的小手逗她。小公主叫悠悠,悠悠还不会说话,呀呀地叫着,拍掉我的恶爪。阿墨看着我们,笑着摸了摸悠悠的头,对她说了些话,悠悠也好像听懂了般点点头。
      这时的阿墨很幸福。

      (三)
      电视上放了个什么家庭伦理剧,奶奶边剥着豆子边看得津津有味。又是些老掉牙的剧情,是关于倒插门的,这不,现在吵得厉害呢。
      奶奶啧啧嘴,骂了里面恶毒的岳母几句。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奶奶就扯到了阿墨。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可以把人拍得只有好坏分明。其实隔壁的阿姨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只是为人刻薄精明了点。
      “阿墨那孩子还真是勤快,家里什么事都做。”
      “恩。”我随便应了句。
      “小徐母女两懒得哦,连痰盂都是阿墨倒的,这个阿墨也是傻。”奶奶很有些打抱不平的意味。
      “啊呀,这个是人家阿墨好,傻什么啊!”
      “还不傻咧,我说最傻的就是他。小徐有这么好的女婿还不满足,一天到晚刻薄的要命。”
      “奶奶,你早点睡吧……”
      奶奶白了我一眼,接着看她的电视。
      后来关于阿墨的一切越来越剧情化,小饼才恍然醒悟,电视剧也是来源生活。
      (四)
      悠悠该是五岁了,长得特别水灵,嘴也特别甜,村子上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欢喜她。阿墨还是天天乐呵呵得笑,牙齿还是那么白。
      我跟奶奶说,我不喜欢悠悠,奶奶就笑了。奶奶说,悠悠和她奶奶一个精明像。的确,明明才是五岁的小孩,就懂得怎么讨好与掩饰。当然还是不该以大人的眼光来看孩子的。
      刚吃饱饭,我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间继续和电视约会。
      “小饼,不要一天到晚都待在房间里,你都不嫌憋得慌啊?出去走走!”奶奶扯着嗓子叫着。我掏了掏耳朵,不乐意地收回了踏进房间一半的脚。
      我慢吞吞地走,夏夜的风从耳边丝丝遛过。“啪!”有蚊子,所以我不想出来啊。凉拖在铺着小石子的路上走着,碰到了另一双小凉拖。是悠悠啊。悠悠扎着两个小羊角辫,仰着头,用脆脆的声音叫我小姨。这时,阿墨和虹姐姐也过来了。虹姐姐越来越胖了,阿墨还是白净的脸上露着平淡的笑。他们这是一家人散步呢。阿墨抱起悠悠,悠悠两条小腿便晃来晃去地,虹姐姐则是很满足地看着。
      恩,其实这样也很好了。

      (五)
      其实,阿墨还会不会回来,小饼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
      只不过,阿墨在冬天还没有结束,夏天还很遥远的时候走了。是被赶走的。小饼开始讨厌隔壁的那一家人,包括悠悠,还有她的新爸爸。
      虹姐姐去外面打工,然后背叛了阿墨。
      奶奶说,虹是嫌弃阿墨的,嫌弃他没有文化。
      小饼想了很久。
      小饼就想到了,当自己问悠悠爸爸在哪里时,悠悠说的是什么。
      悠悠指着另一个男人说,那个就是我最亲的爸爸!

      (六)
      又是一年盛夏,我照例拖着大拖鞋,在门口蹲着吃大西瓜。黑色的西瓜子吐到土里,就想起一年前长出的西瓜芽,很小很小,然后就没了。
      “小饼,你看你多大人了,还吃得满嘴都是!”奶奶又开始唠叨了。
      我下意识得往隔壁看看,最后还是失望。
      以后,再也不会看到这样一个人了。
      穿着蓝色背心,干净的笑容。
      这样的阿墨。
      爱情里,我们兜兜转转,不是希望就是绝望。阿墨曾经有过希望。
      最后他离开的时候,该是多么绝望……
      阿墨是傻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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