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暖账》蜿蜒西路

2、自述

　　吾乃江南余家余莫之女，本是衣食无忧的小姐命，却因为出生时，母亲因生我难产而死，爹爹对我也甚是不喜。我自幼病弱，有异士说我虽体格娇弱，但命理过硬，是天煞孤星之命相。为了改变命格，我在九岁的时候就被爹爹带到翠息山跟着师父，师父也收有其他徒弟，我和他们一起学习诗文，练习武艺。
　　十五岁我回了洹西，针黹女红只会点皮毛，勉强缝缝补补，刺绣之类的，我则兴趣寥寥。我最喜欢的事不过是仗剑走江湖，拔刀鸣不平。洹西这里甚是无聊，族里的姐妹都忙着在闺阁中学女工。在翠息山就好玩多了，我抓过贼，声张过正义，也路见不平拔刀吼了几嗓子。师父曾说义乃君子之道，快意恩仇、执剑走江湖、行侠仗义才是真正的侠士。我深以为然！

　　就在半年前我爹爹和一个靖安来的什么大人物来谈事情，谈了几次，还叫了我和几个同族的姐妹去看茶，莫名其妙的后来我爹就说要把我嫁出去，还说要嫁到靖安城。
　　我不同意，爹爹只是觉得我年少，面皮薄，为此，我还义正言辞并用行动，证明我的面皮不薄，其中的细节容后再说。结果我被罚在祠堂抄了一百遍《女则》和《女戒》，未果。师父也对我说“通径绝，易道则行”。所以....
　　我从翠息山学艺回来不到半年，爹爹就让我嫁到这靖安城来，还说什么这是一个世家大族，又在天子脚下，日后夫家必定蒸蒸日上，圣宠优渥，以后可以提携余家子弟登堂入室，巩固余家一族在江南的地位。夫家显赫，面上贴金，家底殷实，生活富足，入主镇原候府成为侯府夫人，这真是盛大的荣光。
　　就在这半年里硬生生的，我学这世族女子的所有规矩，从做闺阁小姐到做人妇再到做人母的一系列的行为要求。那真是一段炼狱般的日子啊！要真这样过完余生，我倒是宁愿死的。但我对世界的美好向往还是很多的，所以后来...
　　逃婚不是临时起意，想来在翠息山我也是会些营生之计，出去也不至于太潦倒的。
　　不曾想，逃婚也是一件技术活！本想把那个丫鬟敲晕或者点她的穴道然后再跑的，但考虑时间可能太短，干脆就用以前砸黑店的法子撂倒了事。侯府想必很快能明白事情始末。
　　余家就像一棵大树，不断地向上生长着，而像我这样的女儿不过就是这根树藤向外扩张的一条条小树藤，我们的使命就是努力的向外扩张，已达到其他树木的枝条上，并借住其力量，使本来的大树能更好的更多的接受阳光生长。成为江南不可撼动的家族。江家就是余家让我搭上的另一颗大树。
　　我不想在家族间的夹缝中为生存算计，师父说过：反者道之动，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顺乎本心多好啊！乐的个潇洒自在。
　　我早在家里的时候就准备逃到翠息山，找我师姐师兄他们，但想来爹爹肯定会去找我，到时候我是插翅也难逃了。在迎亲途中逃跑难度更大，不如索性就来这靖安城玩玩，等这侯府退了婚再说，反正也不想做这什么侯府夫人。到时候我就是自由身可以快意地执剑走江湖了。
　　这镇原候府真是大，还好我进府后就默默记住方位，不然还没逃出这候府就被发现了。扮成小丫鬟的样子是最好不过的，把包袱束在腰上，加粗了腰围，又穿了好几套衣裙在里边，这样就一粗使丫鬟，这装束倒还很能掩人耳目，一切准备就绪。心中莫名的激动夹杂着一丝的害怕。
　　纵然这镇原候府守卫森严，防的也是外来者，仆役下人，在府中来来往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一路上都没有人注意到。眼见大门就在前边，我心里既激动兴奋，又忐忑不安。一路小跑就要出这大门，一双焦黄鸡皮的手扯着我的袖子拉向一旁，低声吼道：“哪房的丫头，懂不懂规矩，这大门是你可进可出的吗？仔细挨板子。”我惊道：糟了糟了，我怎么忘了这茬儿。
　　我望着眼前这头发半白，躬身成形的老头子，这多半是管家了，低着头，滴溜着眼眸，强自镇定道“奴婢知错了，适才厨娘说府中调料不够了，但又急着用，特地吩咐我快些买回去以备后用，奴婢想着这里近些，所以还请您饶恕！”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责罚就不必了，快些去吧。”管家没有计较也没细瞧只顾着招呼贵客去了。
　　终于摆脱这老头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向偏门去，千万别再有什么夭蛾子啊！心里不断地默念着。
　　我从偏门出来后，这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一处住处，静观其变，以静制动，这偌大的江督师镇原候府的新娘子不见了，还不得把这靖安城翻个底儿朝天。不过在这之前，我得趁他们还没发现，赶紧把这首饰给当了。
　　这靖安城的确比洹西大多了，几经周折，终于在街的转角处找到了这靖安城最大的当铺。刚走进去我又退了出来，想到这些珠钗如此新，店主难免不会误以为我是偷来的。万一把我投进官府，我就没得玩了，还是先当两颗珠子再说。
　　珍珠虽不是什么珍品，却也是晶莹剔透、莹润饱满，算是上品了。
　　我将其拍在柜台上，喝道：“上品东珠两枚六十两银子,怎么样？掌柜的，我家夫人急着用钱给个方便，一颗东珠都是价值连城啊！这两颗当六十两，可是天大的便宜啊！”
　　“姑娘啊，你这就普通的珍珠，出价忒高了点啊，你这是死当还是活当啊？”
　　“死当，你出个价吧”
　　“四十”
　　“五十五”
　　“四十五”
　　“五十不要拉倒”作势就要收拾走人，却见这肥肠油肚，满头油亮的眯眼睛掌柜道了句：“慢着姑娘，我就爱和爽快人做生意。五十就五十，姑娘下次有好东西还望照顾鄙店就是了。呵呵，请。”
　　“姑娘是江南人士吧，”
　　我一惊，这掌柜一下就看出了？以后还怎么躲？我强自镇定不敢表露。
　　轻敛了神色，笑道：“掌柜的，何以见得啊？”
　　“姑娘长相着实清秀灵动，象是水乡里蕴出的一样，虽身形微胖但姑娘骨骼小巧，不象是严寒北地长大的，不知你家夫人是否也来自南方，可是来寻人的？若是这样老朽可能指点一二啊。”
　　我呐呐道：“掌柜的，说的有理，呵呵，不过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然则小女自幼就主家当差，未见过生父生母。我家夫人的事自有打算，掌柜的慧眼如炬，以后有难处烦请留心！”
　　这油面掌柜听见还会有生意面上有欣喜之色。
　　我说完转身走了，他后边还在说什么，暂且也不想理会了。先找个安身之所才是正经。
　　这镇原候府在这城东偏北的地方，要是他们发现以后，一定会全城搜查，爹肯定会沿着回路亲自搜，所以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错不了，束了头发，抹黑了脸，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就在城北离侯府两条街的地方投栈了。
　　坐在房间里收拾好东西，想着下一步怎么办，但此时心情激动杂乱，一时没有头绪，打开窗子，见街后小巷里孩童唱着童谣，玩着捉迷藏，院墙里一个妇人正缝衣服，汉子扛了一袋东西走出了院门上了街，我下楼，来到小巷里，见四处没人赶紧把凉在巷子边的衣物拿了两套，这乔装的时候可少不了，刚向前走几步就听见那妇人出的门来，喊叫着，我赶紧边跑边撒了些碎银，算是买衣服的钱吧！终于跑过了两条街，见没人追来，放心的回了客栈。
　　想我堂堂余家小姐却沦落到做贼，实在惭愧啊！毕竟做贼心虚，窗户是不敢开了，偷偷看了那案发地点，见那妇人还在那里拿着我撒的钱对另一人道：“哈哈，俺今天遇到了有钱的贼，偷了两件衣服不打紧，还掉了二两银子，哈哈真笨！”
　　换了妆，看着镜子，嗯，不错。估计我师父爹爹都不会认得我了，接下来就合计合计去哪里。我将随身的软鞭附在手臂，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先睡一觉再说。
　　夜半时候，我被一阵喧嚣声吵醒，一个鲤鱼打挺，我飞速在门缝看了一眼原来是侯爷府出了刺客，正查办着，一官兵模样的人拿了我的画像正问着，哈哈哈，就算我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有什么好怕的，继续睡觉。刚躺在床上，就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官兵吼道：“快开门！”虽做足了准备还是有些惊慌，慢慢坐了起来，吸了口气，镇定了下来，我现在是一单身汉子怕什么。
　　里面一件齐颈袄子，外衣还没来得及扣，我做了一副仓促的样子，打开门低头哈腰蹙着嗓子道：“官爷什么事啊？”那官兵二话没说走进屋里看了看，还掀了床帘看了床底，见没人还问了句：“就你一人？”
　　“是啊，小人来靖安投靠亲戚，不料亲戚市侩不收纳我...”
　　他也自觉没趣懒得理我，就走了。
　　我在楼上远远见一领头模样的人对这客栈细细打量，目光如炬，好似目及之处任何晦暗隐藏都无所遁形。我正欲观其真面目，他的目光正好扫了过来，我不禁一阵心虚欲退回来。但想这正是欲盖弥彰之举，就杵着不动了，瞧着这身形轮廓很像今日与我拜堂的江珣。他的目光在这里停顿着，冷汗爬上我的脊背，江珣一行人最后还是离去了。
　　这侯府在靖安城的力量蛮大的，这侯府办事效率也挺高的，新婚之夜也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