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寂静》立青之靖

1、第 1 章

　　每天去上课我都会走过那条小路，短短不过三百米的样子。青石板的台阶，参差不齐的角度，累积出时光的打磨。两边是高高绿绿的树，细细的光线折射进来，地上身上全是碎的光斑。
　　我喜欢这条路，走的人很少，很寂静。
　　彼时是盛夏，炽热和蝉鸣交织混合。一级一级地踩下去，心情无比愉悦。转角的幅度很大，一扭头就撞上了人。
　　起初看上去，只觉得一片耀眼的白，然后才是朦胧的柔和的脸。你看我呆滞的模样，不禁笑了：“同学，有没有事？”无意识地摇头，然后我茫然地踩着石阶继续下去了。
　　走出那一片林子，只觉得是被火辣辣的阳光烫到了。
　　此时此刻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窗外暗成一片，还可以看到墨色的云从远方不停地压过来。教室里打开了日光灯，惨白的颜色。玻璃窗微微地震动。几乎是刹那，一道闪电在几十米开外明亮地劈下来，班里女生尖叫成一片，班长走来走去，管理着纪律，安慰害怕的女生。校园广播在播过一遍“请同学们暂时呆在教室或者宿舍，不要出门，注意安全”之后就再未响起过。
　　手机里的信息还未关闭，里面的暴雨橙色预警被圈出来，光标规律地闪动。窗外越发黑暗，一转过头，就看到玻璃窗映射出来的一张苍白的脸。
　　走出教室，走廊里没有人，备用灯没有打开，远处的尽头黑成一片。鬼使般的，迈开步走去。感受到光线一点点暗下去，没有惊慌。周身还是闪电和倾盆的雨声。等到全都站在了黑暗中，才发觉不安。往回走，余光却瞥见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呀”地惊叫并闪躲到走廊扶手旁，那人却笑了起来：“有那么恐怖吗？”
　　黑暗中他的脸模糊不清，只感觉到有弧度扬起。不由地回：“原来你这么喜欢吓人”。说出口，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的眉眼弯弯。
　　那天我们在走廊里，手搭在栏杆，看大雨倾盆。背后是窗口灯光明亮的教室，前面是风夹杂着雨席卷而来的空气。天空渐渐变亮，绿的灌木和草地，红和白的花。即使加上电闪雷鸣，却也觉得无比欢喜。
　　而道别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未问过他的名字，是什么学院，什么系别，哪个班，电话号码是多少。
　　归萼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要死要死的。相比我虚弱的“喂”，那边的声音可以用火山爆发来形容“亲爱的我请你吃饭！！快点收拾好滚出来！！宿舍楼底下见！～”
　　磨磨蹭蹭下楼，先看到的却不是归萼，是他。他站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花坛边，直直地望向我。我直觉得小心脏蹦了两下。向他挥了挥手，他咧开嘴露出一排牙齿。
　　归萼挽着我：“刚刚在干嘛？满脸□□的样子？”我眨眨眼：“看帅哥。”“哪里有帅哥，人都没一个”。她一说，我转过头，才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是走了吧。

　　一千字小论文。我咬着笔头酝酿良久，死活开不了头，索性丢下稿纸，出去溜达。
　　正值五一小长假，校园里看不到几个人影，而归萼也在放假前就预约了男朋友，估计玩得正嗨，昨晚还打电话来慰问一下我这孤家寡人，被我一顿重色轻友骂了回去。
　　已经很热，没有撑伞。临出门的时候，突然特别想感受下身体表层的皮肤暴晒在阳光里的温度。从图书馆走到三教，再从三教到奶茶店。坐在有些微微凉意的双人椅上，看着由于温度过高而凝成的小水珠一滴滴滑落，渗入木制的仿古桌。
　　我突然很想见他。
　　那一刻的期盼是如此强大而内心又是如此沉寂，以至于他从十几米外走来，我却没有发现。直到旁边的气息传递过来，我才惊觉。
　　又一次地见证我的惊吓表情，他敲敲桌面，很无奈地转过头来：“姑娘，能不能换个表情？”
　　我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急，用手指尖蹭蹭柠檬水，微微一笑：“最近天气好像热起来了啊。”我“啊”地回神，立马撒腿又去买了一杯。回过头来，他不见了
　　好像那一瞬间的事，都是我的幻觉。
　　我愣在那里良久，然后抱着两杯柠檬水歪歪斜斜的回宿舍。
　　以前失恋33天很红的时候，我也跑去看了。最喜欢里面的场景是在黄小仙喝醉了打电话让陆然接她，在马路边，陆然生气了打车走掉后，她跑着追，其间的台词，她说：请你再等等我，等等我，前途太险恶。而只有你，是给我最多安全感的伴侣。我随时可以抛弃那些所谓的自尊。
　　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无关矫情，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了那些年的盛夏和明亮的日光。
　　他和柳靖很像，淡的眉眼和安静说话时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安心。但我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当老班再一次地把我请进学院办公室喝茶，我就意识到惨了。果不其然，老班语重心长地说：“林莘，你专业课挂科率太高了，再这样下去，会留级的，拿不到毕业证很麻烦的”。我乖乖点头。老班叹了口气，摆摆手。我出了门，靠在墙上，突然觉得有点难受。
　　有那么多的人在为自己努力，而始作俑者，却不曾为此而打拼。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自己。
　　归萼在二楼走廊，摆摆手里的手机：“怎么不接电话？”对她笑了笑：“这么近，不需要接。”她也笑。
　　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友，很多话不必说出口就懂。就像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她也全都知道。
　　她就是我的依靠。

　　我身边优秀的人很多，他们各有所长，并拔尖耀眼。可没有一个是我所羡慕的。我所需要的，他们全都没有。我懂得如何生活得更好，并义无反顾地前行。
　　我们学校，正如每所大学的餐厅都是一个吐槽的亮点，也在流言的打磨下变得更不堪入目。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养成了在学校餐厅吃饭的好习惯。对着横扫千军万马的大妈，忽视吵闹的男生，安静地打菜，安静地吃完，拍拍裙子，走人。
　　当然了，归萼和我一起，顺带杨纪。杨同学为归萼家内人，每每喊其名字，均为“阿杨”。
　　归萼甚爱在吃饭时与我探讨那些风一般的男子。不论是大叔还是正太，都一一过嘴。这间接导致了杨纪同学的饭间沉默，并对自己的行为一一检讨，深思哪里可有触犯教条，错误迅速地更正。俩人关系于是越来越好，实在可喜可贺。
　　说起来，我和归萼是小学就玩在了一起的老友了，家又住得近，近似的审美观外加相同的脾气秉性，造就了我们的不离不弃。
　　高考的时候，我们俩拼死拼活挤进了同一所大学，不好不坏，刚刚够我们折腾。所幸，我们都是安于现状的人。归萼常常与我说：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要学会热爱生活了。于是她开始了热爱生活，迅速地搞定了杨同学，此外不断明里暗里唆使我找一个异性同类，难免我会孤单。我总是抱着她的大腿：姑娘，其实我就喜欢你，收了我吧，即使三个人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此事遂不再提。
　　后来偶然发生了一件小事，班里举行了一次小型聚餐。应要求，全班都要参加，归萼挽着我胳膊扯天扯地，谈起学校里的各类花边消息，说到兴奋处，你不知道最近很火的一个消息，说一位学长跳楼自杀了。我惊得心头跳了跳：啊，那还活着吗？归萼摇头：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命不易都不懂。我也感慨万千。其实大学里不乏自杀的学生，因为这因为那，心里在一瞬间想不通或者冲动，喏，就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但我从未多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