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56、一品夫人

　　七日之约。

　　墨凝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手握着封信，一手摇着扇子，看着满天的繁星。

　　玉瑶姑母，京城朝内三公一品太傅的夫人，向来是极其疼爱和关心墨凝，只与墨凝往来信件、赠送礼物，也是常有的事。现下手中这信是几日前到的凤阳，若按信中所讲，玉瑶姑母归来，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玉瑶姑母的名声，墨凝早有所耳闻。前些年，这玉瑶的冲劲儿可不输于墨凝，在府里是雷厉风行敢想敢做，曾经也是府中“一霸”。朱氏掌权，日渐嚣张，但看见玉瑶，也是如老鼠见猫般忌讳的很。直到玉瑶出嫁，朱氏才松了口气。

　　以墨凝和玉瑶的感情，再凭玉瑶在府里的威信，墨凝手头这十一家福隆号，赵敬逢不止不会强行收回，更可能会予以帮助或更便利的条件。

　　想到这，墨凝的唇角一弯，放心一笑。

　　这几日福玉号店里，果然门可罗雀无生意可做，即便是有人经过在店门口张望一下，也会被自己的同伴耳语劝说拉走。店长茯苓有些焦虑，墨凝反倒是淡定一些，趁这清闲日子，在后堂执笔作画，提前将下一季度的衣装样式设计了出来。

　　茯苓翻看着这画册，心里对墨凝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真不知这些没见过的衣服，墨凝是如何想出来的。

　　墨凝只是笑，并不作答。她将桌上的瓷罐打开，挖了一勺浆，又从其他罐子各捏了些东西进了杯子，而后将一壶烧热的山泉水倒进了瓷瓶，很快，一瓶玫瑰茶就做好了，散发着甜腻清香。她将瓷瓶递给了一旁乖巧观望的阿清，又令桃红和流芳给海棠、小喜及其他在店内当值的女孩子各上了一杯品尝。

　　“姐姐！”阿清品了一口后，眉开眼笑，早餐的太阳在他脸上打着红润的光，“好喝！”他不停说。

　　墨凝得意点头：那是自然的。这罐玫瑰酱，可是她用玫瑰花瓣、蜂蜜等辛苦熬制，也是给贵宾的堂食饮品之一。她想着，从一旁的篓子里取出一根草管，插进阿清手里的瓷瓶，告诉他吸着喝，不要弄脏衣服。

　　反正店内无客，从墨凝、阿清到丫鬟，都各自端着一杯玫瑰茶细细饮着，很快，整个店都充斥满了玫瑰的香气。

　　可就在墨凝沉浸其中时，忽觉空气中除了玫瑰香，好像还多了另外一丝不同的香味。阿清的反应，较她更为直率，忽地站起身，才向店门口张望了一眼，便欢快地低头唤墨凝：“姐姐！来客人了！”

　　茯苓赶紧放下手中物品，带人到门口相迎。

　　听着脚步声，来者不止一人，随着茯苓等人的问候和热络的招待声传来，再加上这阵阵香气，墨凝在转过身前，直觉便知，来的不是普通人物。果然转过身后，她微微一怔。

　　只见走在前端的那美丽少妇衣着华贵雍容、容颜白皙妙丽、举止高雅沉稳，那微挑眼尾的双眼，闪动着丝毫不逊于男子的如炬之色，却在看见墨凝的一瞬间，化作一弯暖流，溢满了想念和笑意。

　　墨凝蓦地眼眶发热。纵然她其实不识得赵玉瑶，但一见那双包含怜爱的双眼，便也知眼前这贵客是谁了。双膝不由得一弯，对着姑母行了大礼拜见。福玉号里的众人，也随之下拜。

　　唯有阿清，手上仍旧捧着个装满玫瑰茶的瓶子对着吸管吸啊吸啊的。他个子本就高，模样也是显眼。玉瑶仅是余光，便瞥见了他。一看阿清这俊秀的样子，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两下，而后边拉墨凝起身，边目露喜色贴近了墨凝的耳朵：“这便是你的准夫君吧，我观你二人面相相合，可是上上婚，他定会对你好。”

　　墨凝眉头一皱，不好意思地笑道：“姑母不要乱说，他只是来店里玩的朋友，脑子——”墨凝指指太阳穴，“有一点问题。”

　　赵玉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看了阿清一眼，见阿清正专注地吸着瓷瓶里的玫瑰茶，吸干了不说，还用吸管拨弄瓶底的干果花瓣不停往嘴里塞，一旁的小喜手忙脚乱地帮着擦拭脸上、衣着上的水迹。玉瑶这才不得不信。可是，心里又有一丝异样。

　　不过她并未理会心里的疑问，而是面色一转，瞟了身后一眼，拉过墨凝道：“墨丫头，不要只顾着与我聊，快来见过贵客。”

　　墨凝赶忙应声，随着玉瑶所指，看了过去。她还道是玉瑶自京中带来了朋友要介绍给墨凝认识，却没想到，玉瑶的人马后，慢步踱出的，竟然是王妃闫如玉。此时的王妃，全然没有了接风宴上独尊的架子，虽仍是贵妇的举止，但却对玉瑶显出了一丝恭敬。但即便如此，墨凝还是恭谨地行了礼问了安。

　　“未来嫂嫂，不必客气，起身吧。”王妃伸手道，一脸的和颜悦色。

　　墨凝有些摸不着头脑，站了起来。

　　“墨丫头，我行程紧张，便也不在此与你多说。听闻你这福玉号在凤阳城的别具一格是出了名的，此番我专程过来，也是来考验下我的侄女，是否真的技艺出众。信国公即将自外还朝，过些时日，宫中太后会召集阖宫妃嫔、命妇共同迎接信国公夫人。墨凝不如就替我为这场宴会，定制一套衣裳吧。”玉瑶说着，在丫鬟的服侍下，走到纱帐后的圈椅上坐下，在墨凝的指引下，看起了新画的画册。

　　只见画册上线条流动、色彩鲜亮，每一件衣装，都似套在模特身上，立体地画出了人形身材的效果，行云流水，清新自然。玉瑶的表情由意外，到新奇，到琢磨，最后，终于显出了赞叹。她原以为，此番来，也只能是凭借私人力量和关系拉上墨凝一把。却没想到墨凝是玩真的，她的设计，也是认认真真的原创。虽说不甚合形制，却也能紧扣时下民风，又在此之上进行了创新混搭，这样大胆的设计，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玉瑶此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反复犹豫着，竟想要多定上几套。可是考虑到这一本才六套，且此番目的是照顾墨凝生意，她也不好独占，也得给身后——玉瑶回头看了看店外此时频频向里张望的人群，一笑——这般客人，留些选择。

　　这么想着，她只定下了其中一套，便问道：“如玉，不如你也挑一个？”

　　“姑母，这福玉号的衣裳，可是被仿制了整整一个凤阳城。莫不是因为大小姐是您侄……”王妃故作惊讶，似乎不懂玉瑶为何在此制作衣裳。

　　玉瑶不以为忤，头都没抬：“若不是好看的衣裳，傻子才去仿制。再者，我不先光顾侄女的店，算什么姑母。”玉瑶坦然的，让闫如玉没话可说。尤其前半句话，更是引起门外女子们的议论：没错，若是衣裳难看，谁去仿造呢。

　　闫如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愿，但很快便以笑容掩去：“姑母说的有理，就请姑母为我选上一选。”

　　玉瑶看着闫如玉，笑得意味深长：“如玉你看，我这亲侄女，算不算得上玲珑通透，竟能自己把有十多家店铺，并在此基础上投钱开店。你闫家，可是没选错媳妇吧？”

　　闫如玉微微点头，恭顺道：“那是自然，这世上，也唯有大小姐，”闫如玉看着墨凝，虽一脸笑容，但眼里却没好意，“才配得上我兄长。”

　　墨凝只在一旁立着，虽听得懂王妃是在玉瑶姑母的压制下改了口，但却看不懂王妃此时眼中的意思。不过她没有放在心上，她此时的心思，全在门口那群议论纷纷的女人身上。

　　她感觉，是不是全凤阳城的闺中女子都来了，此时将福玉号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连旁边的福隆号都没法正常做生意了。从她们的议论声中墨凝得知，这些女子似乎早就知道凤阳嫁出去的一品太傅夫人和瑞阳王妃今日会一起来逛赵家大小姐的成衣铺，而且她们也知道，这铺子招惹过知府千金梁小姐，更知道王妃在驿馆接风宴上曾屡次出言建议墨凝趁早将生意放手。没想到今日，王妃居然来了，还兴致勃勃地挑起了衣裳。

　　要知道这二人，可都是在京城、皇室来回走动的人；何况，刚才赵玉瑶还说，会在信国公夫人的接风宴上穿今日选的衣裳。搞不好这福玉号的衣裳，会被夫人和王妃带动的，在皇室和京城流行起来。

　　这么想着，门口那堆女人，似乎是躁动起来，有钱的等着夫人和王妃撤退赶紧去抢剩下的四套衣服；稍微弱一些的，也要买走福玉号的成衣，图个店铺名声在外。

　　墨凝有些想笑。她看了看玉瑶此时举着店里的茶水品评不断钻研不止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觉得遇见了知音。这么一大群人，肯定不是凑巧得知玉瑶和闫如玉要来才凑过来的，绝对是玉瑶姑母，使了什么手段把大家忽悠来了。

　　伶俐的茯苓带领着其他店员整理好了玉瑶和王妃的订单，墨凝恭送她们离开。二人前脚刚一走，后脚门口的女子就涌了进来，实在接不过来，只好在店门口发起了号码排起了队。

　　最后一波客人离开，店内好似被洗劫了一番，空空如也。这一忙，便过了晌午到了下午。

　　墨凝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墨凝忽然想起什么，睁眼问道：“阿清呢？”

　　“大小姐，阿清公子在长小姐刚来时，便被海棠从后门带走了。海棠说见你忙着，不便打扰你，拖我与你说，这一忙，我也忘了。”桃红歉意道。

　　“带走了？”墨凝歪了歪头，有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