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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久不见(1) ...

  •   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郑安然正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今天的采访稿件。
      一大堆凌乱的采访照片和文字记录看得她头昏脑涨,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躺在桌子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待她完成了稿件的分类整理之后,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才漫不经心地划开手机锁屏。
      发来短信的号码没有被存为联系人,所以寄件人显示为一长串阿拉伯数字。
      郑安然只瞟了一眼,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即使这么多年没有打过这个号码,她依然可以将它熟记于心,即使这么多年没有和这个人联系,他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牵扯到她的心脏。
      信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他说,我下周六回去,有个通告。
      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像一个被突然丢进深海的重磅炸弹,郑安然觉得自己是一棵不会游也不会动的珊瑚,只能呆站在原地,被炸得措手不及粉身碎骨。
      郑安然盯着早已变黑的屏幕看了半天。
      然后她把手机收了起来,继续面无表情地做杂志排版,一直到下班,回家,平静得就好像从未收到过那条短信一样。
      可是郑安然自己最清楚,无论她表现得多么波澜不惊,心底早已经风起云涌。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在呐喊。
      我好想你。
      ***
      郑安然醒来之后没有马上起床,而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小会儿呆。屋里的空调温度有些低,郑安然整个人都蜷缩在松软的棉被里面,看起来很舒适,似乎大脑已经完全遗忘了昨晚那个复杂冗长的、某个人反复出现的梦境。
      阳光从海蓝色窗帘的缝隙间钻了进来,光线懒散地从窗口散落到床边。空气中许多细微的尘埃在日光中显现,并且喧嚣地飞舞起来。郑安然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家中还是深海。她似乎看到无数渺小的浮游生物穿越深蓝的海面,伴着曲折缱绻的阳光缓慢地朝她游来。郑安然眨了眨眼睛。
      闹钟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郑安然猛地坐起来,抓过一旁的手机来看。6:45AM,星期六。
      不该来的还是来了。郑安然盯着手机,表情凝重地像是在盯着一颗定时炸弹。过了一会儿,她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一把掀开被子走下床。她嘴里叼着一个黑色的发圈,双手把散落的头发拢了起来,利落地绑起了一个马尾,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她走过去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像海水似的一股脑地涌进房间,站在窗前的郑安然一下子被光芒淹没,整个人都被染成了暖金色。
      百度百科上面说,黑眼圈的形成原因是思虑过度或者熬夜引起的睡眠不足。郑安然刷着牙,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自己微微泛青的眼底。思虑过度?怎么可能。她吐掉了满口的泡沫,扯了扯嘴角,努力想做出一个放松的表情。可惜并没有成功。
      洗漱过后,郑安然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踩着拖鞋走回卧室。
      卧室里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物,木质的书架上零散地放了几本类似《百年孤独》这样的小说,其余的格子则被厚厚的采访资料挤满。书桌中央躺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黑色单反,旁边放着一个半掩着的盒子,里面似乎装了些专辑和写真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黑色水笔写满了娟秀的小字。
      郑安然靠在书桌旁边喝水,伸出手随意地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这些都是她做的采访笔记,大体是些差不多的格式,例如,某月某日某歌星开演唱会,某月某日某电影开机仪式之类的。
      然而,到了最后一条却突然画风突变,任何的多余的表述都没有,仅仅用特大号字体写了5月22号这个日期,然后在底下反复划了许多粗线,后面重重地打了三个感叹号。最后一个点甚至划破了纸张,一直画到了下一页,大概是想以此发泄一下心中的烦躁。
      看到这里,郑安然的眉头拧了起来。她颇为豪气地一口喝光了水,转过身推开了衣柜。那些衣物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排,还带着些许洗涤后的清淡薰衣草香气。她犹豫的手指从宽松的休闲衫上一一划过,最后,却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郑安然站在镜子前面,镜子里的那个人穿着白色长裙和裸色高跟,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散落下来。秀气的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精致成熟了不少。她的颈间挂着一条细细的项链,上面没有项坠,反倒用一个小巧的素银戒指代替,精细复杂的花纹不断折射出小小的光彩。
      这面镜子之中突然起了大雾,景象逐渐开始模糊、变化,最后映出了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穿着校服和白色帆布鞋的高中生。她的眼角弯弯的,笑容的弧度特别大,似乎天大的烦恼也只需要一个冰淇淋就能解决掉。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高帅帅的少年,穿着同样的校服,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笑着说,郑同学,你怎么可以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啊。
      他们两个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最后镜子里只剩下郑安然自己,显得有点孤独。
      郑安然垂着眼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当她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那些经年累积的悲伤像洪水一样汹涌的流淌出来。她抬手取下了脖间的项链,小心地放进盒子里面,神情认真得像是在把一段回忆封印收藏。
      少年再也没机会说那句话了。
      因为那个女孩早就留起了长发,从他的身边离开了。
      这辆黑色吉普车在小区外面停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看起来十分形迹可疑。此刻驾驶座上的男人正表情严肃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手机,而他的屏幕上面显示的画面是——愤怒的小鸟。伴随着咻咻的音效,小鸟们接二连三地撞倒了绿猪垒起的高楼,眼看着就要打爆最后那只看起来很愚蠢的猪头。这时候,副驾驶的门突然被大力拉开,男人吓了一跳,手指一滑,红色的小鸟完全偏离了正确轨道,一头撞死在石块上。
      “我靠,郑安然你吓死我了!我的鸟都被你弄死了!”
      “赵奕!你能不能不玩你那个破鸟了!”郑安然对她的搭档表示十分无语,一个大男人整天捧着手机玩游戏就算了,玩的竟然还是愤怒的小鸟。她简直想把赵奕放到弹弓上,然后跟小鸟一起咻的一声弹出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Game over的画面,赵奕幽怨地抬起头看向郑安然,“都怪你,本来我马上就要超越好友圈的第一名了。”接着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搭档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还有,你干嘛穿得这么淑女啊。”
      “因为我本来就是淑女啊。”郑安然露出了纯良的微笑。
      “Excuse me?是我听错了吗?我可没见过扛着两斤多重的摄影机还能追着车跑二百米的淑女。”赵奕回报以更加纯良的微笑,然后游戏里的那只猪非常配合地发出了一连串很贱的笑声。
      “废话怎么那么多。”郑安然白了他一眼,艰难地爬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坐下来的一瞬间她才终于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同时从心底里佩服那些可以踩着高跟鞋逛一整天街的女生,觉得她们简直就是新世纪的战士姐姐。
      “你今天迟到了诶,不像你的风格。”赵奕说。
      郑安然扶住了额头,“别提了,我今天刚一出门,还没走几步呢,就把脚给崴了。我是拖着腿一点点挪过来的,活像个半身不遂!一路上好几个大婶都向我投来了惋惜怜悯的目光,合着真当我身残志坚啊。”
      “哈哈,我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你那种很衰的画面了。”赵奕有点幸灾乐祸,探过头去看郑安然:“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该不会……你一会儿要去相亲吧?”
      郑安然莫名地有些心虚。她下意识地一巴掌推开赵奕的大脸:“就你话多,留着一会儿采访的时候再说吧!”
      赵奕讨了个没趣,只好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开始开车,嘴里小声的嘟囔着,“这么凶,有人愿意跟你相亲就怪了……”
      郑安然看似不经意地扭过头望向窗外,实际上手指全部紧张地绞在一起。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了会场。
      场馆的外面挂着一幅深蓝色背景的巨型海报。凌乱的发丝,被水浸湿的衬衫,极富攻击性的眼神,这些信息全部组合到一起几乎是一场雄性荷尔蒙的大爆炸。更何况,海报上的那个人还拥有一副足以让万千少女疯狂的英俊眉眼。无数年轻的女性激动地挤在会场外面张望,一向空旷的会场此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看起来像一个巨大而狂热的沙丁鱼罐头。
      “哇,这也太夸张了吧!”赵奕艰难地突破重重障碍,不禁由衷地发出感慨,“安然,你说这个陆一航有什么好的,怎么有这么多小女生喜欢他呢?难道她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像我这种又潇洒又帅气又痴情的好男人吗……安然?郑安然!人呢?”
      这里聚集着许多年轻的女孩,她们长相性格不尽相同,却单纯而虔诚地喜欢着同一个男人。她们为即将见到自己的偶像而激动着,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那个人的名字,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幸福的意味。赵奕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几乎被人群淹没的郑安然。
      她扬着头,认真地望着那幅巨大的海报,眼底流露出色彩斑斓的光影。赵奕看见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几个字,他辨别不出她说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她没有出声,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疲惫不堪。
      赵奕挤过去,一把抓住郑安然的胳膊,“安然,你不会也被这个陆一航给迷倒了吧?还傻站着干嘛呢,我们该进场了!”
      郑安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那副海报上移开,“啊,好,走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好久不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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