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与将臣》墨*染

1、攻城

　　天色有些昏暗，视野里一片漆黑，河水击打着河床。此时正值春夏两季交替之时，水位上涨，殁城易守难攻，历史久远，河床底部更是铺着一层方砖让其更加坚固。
　　风吹在身上，带着暖意，乌云遮盖住天空，原本就细小的月牙被遮盖住，连一丝光亮都是黑黝黝的巡防兵举着火把在外巡逻。

　　“少侠这么晚了还未歇息，可是有心事？”黑夜里突然想起青年温润的声音，我回过头，那是一个战袍未解，腰佩一把青锋剑，手拿着方天画戟的青年，岁月和硝烟让他的下颚长出细碎的胡茬。

　　我摇摇头，说：“多年夙愿即将达成，恭喜主上。”

　　“夏季初至，秋季未走，夜风尚有冷意。你要多注意身体……”随即我就感到一个温热的触感披在身上，那是一件在火光的照耀下艳红如夕阳般的披风，那人走到我身旁，一双在火光照耀下有些妖异的重瞳望着我，那一刻，似乎他眼中只有我，那样的专注，带着火光的暖意。

　　“若少了一名大将，这大业不知何时才能功成名就。”他的声音一如初见般让人安心，然而却不知什么时候又渐渐变的让人紧迫。

　　我凝视着明明灭灭的篝火，耳畔的话语似乎随轻容的夏风一样在耳畔拂过，似乎是留在了心里，又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一路走来，辛苦邵秋了。”那令人如千万根针在刺，让人觉得又疼又带着麻痒的视线终于从我的侧脸挪开。那双重瞳望着火光，闪着异色的冷光，似乎代表着人愈发膨胀的野心而如日中天的燎原之势。

　　“初时的三千军士到如今的百万雄师，若非有邵家扶持左右。我也无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攻王城在即，桀帝不仁终为百姓所弃，我等顺应天时，民心所向，虽伤亡不计，索性不辱众人所盼。只可惜那些英才归去总是让人扼腕！邵秋…我对不住你。”

　　这声对不住让我听的恍惚，回过神来已经是隔天天亮。
　　晨起鼓声累累，站在主将身侧，我望着那个并不纤瘦的身影，他披着红色的斗篷，天色出量，即使阳光并不强烈，然而照在他身上却仿佛万丈光芒一样让人挪不开视线。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他的身上。

　　那双重瞳扫视着众人，温和的声音变的刚硬和洪亮，说着鼓舞士气的话。

　　这样的他，让人陌生又熟悉。就像昨夜，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时能叫我读书习字的邻家大哥而是一统天下的帝王，我们在无法像从前一样彼此偷酒喝到天亮，正如我在无法看见他和兄长携手并肩，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正如护城河的夏水不会干涸，时光也从不会为谁停留，薄情而残酷。

　　这是一个帝王，即将崛起的帝王，我们之间的鸿沟将变的永无止境的扩大，我又将目光注视在十几里外的古城。历经了历史的沧桑，却依旧新如故，这就是夏朝的王城……夏帝，桀就在此处。修建鹿台，宠信妃子，后宫摄政，严刑苛税，亲小人远贤臣。以至于天下民不聊生，霍乱不断，妖孽横出。

　　“众将听令，我等顺应天势，起兵讨伐无道帝王，出发！”

　　队伍浩浩汤汤，我行在头前打先锋，身后是数千轻骑。
　　日头上升，已是上午十分，古城在眼前展露头角。外围是六米宽的城河，然而铁索放下木桥，红漆古门仿佛是迎接一样大敞四开，城墙上空空如也，无一士兵把手。
　　这真的是曾经繁华一时的夏朝吗？
　　入城后街道上人烟稀少，家门紧闭。夏桀不仁，这些百姓即使向往西周也不敢出门迎接，然而夏朝的王都竟如此萧条，房屋尚不如西周城内繁华！
　　闭上眼睛，压下翻涌的思绪，我举起手中的红缨枪，沉声喊道：“夏帝不仁，苍天岂之，我等周兵将领，特来讨伐！城中百姓何在！”

　　闻声有人打开窗户，却只是一条细缝观望。
　　副将恼怒，他一挥舞大锤道：“呔，我等一路战来，城中百姓竟如此不给情面。”

　　有人大胆从隐匿出抛跑出，身形不大，却是个少年人。身上衣衫破烂，是个少年乞儿。他神色里带着难掩的惶恐，却仍做坚强之态，在我率领的军队钱，孤身一人的大声嚷嚷道：“你就是西周的大英雄？怎的看起来和我一样大。”

　　我闻言一愣，随即点出几名少年士兵，沉声道：“夏桀不仁，天下战乱迭起，百姓流离，不少少年人身负仇恨，无家可归，入我周军。讨伐不仁。我乃昭氏将帅之后，家中父兄战死，幸不遭主上遗弃，遂任命为西周先锋官。”

　　话毕，我下马撩起衣摆对城内跪下，沉声道：“夏桀不仁，天子脚下，尔等百姓蒙受苦难。恨我大军行军之慢，今才来解放诸位百姓的苦难之日。”

　　副将震惊，他也不顾的下马道：“大人，您何必委屈至此！我等伐无道本是拯救万民的大善之举，您何责之有！”

　　“你还我儿子！”忽见一妇人不顾阻拦从门中奔跑而来，一个石块砸在我的肩头。

　　西周起兵，夏王自是征兵，苦的还是百姓！我手下攥紧拳头，道：“西周仁善，对战只杀将领。愿降者不杀，皆可入我西周户籍！桀王无道，我等理应顺天意伐之！”

　　城中百姓态度和我所想之中的热切有所不同，越来越多的妇人的一声声呼喊让我的心觉得如三月寒冰般冰封了起来。西周的士卒亦有家人，为了这场战役死伤了多少人，却遭如此对待！

　　我面露怒色，站起身来。

　　那乞儿大惊道：“你不是西周的英雄吗，难道要对平民百姓动手！”

　　此话一出，漫天的怒骂声戛然而止，纷纷看像我身后的数千士卒，我摇摇头拦住副将。转身上马，视线望向少年乞儿，问道：“我等西征本就是为民，怎会忘本。你可知城中近况？”

　　小乞丐犹豫了一会，又见街上的人又散了个干净。我转头，却见士卒皆面露愤懑举起兵器，我呵斥：“放下兵器！尔等莫非都忘了军纪？”

　　“好，我可以带你去鹿台，但你要带我一起去杀夏桀。”

　　我疑惑，问道：“你怎会知晓鹿台地形？”

　　要知道鹿台是夏桀为宠妃所建立，非宫人与夏王妃子不能去的地方。

　　那乞儿声音带上一丝哽咽，却还是大声回答我：“我是从修建鹿台逃出来的西周人啊！”

　　声音带着一丝少年的尖锐，让人不禁一阵耳鸣。是了，当初夏王为修建鹿台，用西周人来当苦役，其中西周王亦葬身夏桀之手。鹿台建造了三年零六个月，死伤无数，那地下是多少累累的白骨啊！又是多少的血与汗水凝成了那般华贵的宫殿！！

　　在后随主帅进军之后，在鹿台之下。我望着那宏伟的宫殿勃然大怒！几乎要不顾王命直冲而上。那是用我西周的子民所建立的华贵！这种宫殿……！这种宫殿！！！都是为了夏桀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