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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朋友 ...

  •   就在陆川想着该怎么送走这尊佛时,白崇武的手机响了。对方皱了皱眉起身走出门外,去接了那电话。刚刚讲了这么多,其实爷爷早就累了,靠在轮椅上,有点昏昏欲睡。陆川起身将爷爷架起来扶到了床上,帮他盖了被子,刚要往出走,爷爷一把拉住了陆川的胳膊。

      “好(小)……酸(川)。”爷爷有些口齿不清,哈喇子留了一嘴,陆川拽了点纸,小心翼翼帮爷爷把嘴擦了。

      “不走,我不走爷爷。”陆川叹了口气,坐到床头,攥住爷爷的手。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这两年陆川体会得尤为明显。当初爷爷还健朗的时候,哪会有这样的表现,当了一辈子兵,他最厌烦依赖着谁。后来得了这样的老年病,每日神志不清,在恍惚之际,跟个四五岁孩子一样,只认陆川一人,几乎拉住了便不放手,像是怕陆川转念间便会跑了一样。

      像哄小孩儿一般,看着爷爷渐渐入睡,陆川帮着掖了被子,这才转身关灯离开了这个屋子。

      推门而出,看着白崇武居然还没讲完电话。瞧着陆川似乎想放自己一个人下楼,那头方才草草地收了声,将手机放在裤兜里走了出来。

      “对不起,刚刚陆爷爷还在讲我就出来了,太不礼貌……”白崇武虽然是本家的二爷,但此时却也不过是个客人,即便知道陆川这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白崇武还是表现出了些抱歉。

      “没事儿,刚睡下。我看天也不早了,本家那边估计还在等着你守岁,早点回吧。”陆川扶了扶眼镜,微笑地提着建议。白崇武显然听出了对方有逐客的意思,蓦地刚才那点抱歉又这么烟消云散了。

      白崇武从小虽与陆川见面不多,可不管哪一回,对方总能挑起自己不爽的那根筋儿。别看这人长得细皮嫩肉,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可白崇武比谁都明白这人身上的刺儿有多扎人。从小白崇武便在爷爷的棍棒与外公的墨水里长大,该硬该软,那个度一向把握的很好。可每次遇到这个陆川,白崇武都想生生地扒他一层皮,看看这头倔驴到底有什么资本跟自己在这冷言冷语。

      现如今白崇武随了老爷子的意要进军校,顺便让他带着这个陆川一起去。一直在白老爷子面前装得听话异常的白崇武第一次起了反劲儿,说什么也不想带着这个让人糟心的玩意儿。可几经争取都不见效果,最后反而惊动了最近在老爷子面前活动“频繁”的三叔。

      “你小子行啊,连老爷子安排的人也不想要。既然如此把他让给我们家崇光怎么样?”三叔白景连本想搂住白崇光的肩膀,可最后看到他逼近一米九身高,最后只得悻悻地放了手。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我身上自然也没有陆川卖身契的,你从我要人是不是找错方向了?”白崇武冷笑看着他那个性格诡谲的三叔,不疾不徐道。

      崇光现如今不过八岁,三叔就已然开始帮他要人了,是不是最近他得了老爷子的欢喜,觉得自己有能力争取的点什么?

      “你也知道崇光性格孤僻,也没个玩伴,听说小川这孩子为人温润,搁在身边的话,兴许能好点。”三叔说这话明显道理不通,可白崇武却仍旧没戳破,只觉得那几位叔叔已然尽心竭力争权那么多年,就这么硬生生碎了人家的念想,怎么样也不厚道。

      “那是,三叔既然你这么说,我要是不放人,那不得被人骂不知道谦让幼弟吗?三叔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跟爷爷说,推了这茬,把人让给你。”白崇武看着白景连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整个人顿了顿。也好,打小白崇武就不相信这些传身奴才的规矩,笑话,这陆家的人又不是什么“传国玉玺”,得了就成全家位,失了便不得前行?

      都伺候了这么多辈儿了,白崇武自觉该断断陆家他们这一代恃宠而骄的尿性,巴结白家的人时时有,就连他白崇武笼络能人也有好些年,就他手下的兄弟哪个不是能力强的人上人。即便有俩不知上进的纨绔子弟,却也向来唯他白崇武马首是瞻,若自己有事儿,他们定然是倾其所有相帮的。一个陆川,着实入不了他的眼。

      这次若跟跟老爷子说了此事,一可推了这人,同样也在无意间给了三叔一个人情,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让白崇武着实没想到是,当他正经八百跟老爷子讲这茬之时,对方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拐杖就给了他两下:

      “你个糊涂的东西,这样的人情你如何送得?崇光今年才八岁,又不是什么皇子贝勒,还想要贴身侍读不成?你这脾气,跟你爸当年一样,不要不要,不要个屁!虽然你跟陆家小子一直不见有什么热络关系,可这以后的路得走,谁身边没个知根知底的?就你身边的那些酒囊饭袋,个顶个都是赔钱的货,平日里跟你称兄道弟,等你出了事儿,我看谁敢吭一声?小川这孩子虽说话不多,可脑袋比你转得透彻,再加上他父亲和爷爷的关系,即便丢了命也不会卖了你。几十年相处下来的交情,你个小兔崽子一句话就要给老子扔了,你想要气死我吗?”最近老爷子身体本来就见差,被白崇武这不轻不重的一句,又搅得怒火喷张,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旁的私人医生赶紧过来给加了氧,这才缓过来。

      白崇武只知道老爷子看重白、陆两家关系,却不成想是这种程度,最后也只得改口道:

      “爷爷你别气,我也是一时没看透,这才说了些糊涂话。明儿趁着三十我就去陆家,顺便把去军校那事儿跟陆川定了,也没了爷爷的后顾之忧。”白崇武赶紧坐到跟前,白正天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要说点什么,最后也还是撂下,摆摆手,便把白崇武打发走了。

      今儿来着一趟,白崇武自然是不情不愿。可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儿却一件都不能少。刚刚是谢凡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在“汀水香榭”订了一桌,大过年的在家待着没劲儿,出来陪他们松松骨头。

      谢凡、刘勇这几个臭小子都是跟白崇武一起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光腚娃娃,大家的关系自然是好得不在话下,就算他不出屋还在老宅,若那边非要自己去,白崇武也是不能推脱的。虽说白崇武跟家里说要走军职,可手上的动作却也没闲着,在大哥白崇文的撺掇下,白崇武搞了一个小型金融投资公司,谢凡说他刚认识一“大能”Robert刚从美国回来。白崇武打算若看着合适,就雇了这个职业经理人,他也可以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刚挂了谢凡的电话,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白崇武不疑有他,以为是谁换了号,便接了起来:

      “白少别不要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啊!”电话那头听声音是个男孩儿,嗓子细得会被人误以为是个女的。若不是白崇武听过这人几次□□,还颇让人满意,乍一听他估计还分辨不出是谁。

      “之前的乱七八糟都说清楚,咱们都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乖,别再打来了。”白崇武迅速挂掉电话,给之前处理这茬的律师打了个电话。他向来不喜欢跟人翻脸,特别是更曾经上过床的,更是好聚好散。可今儿对方却时触了白二少的眉头,犯了大忌讳——

      死缠烂打。

      等着处理完这些琐碎,再看到一脸疏离的陆川,白崇武更是心理头堆满了不爽。

      “一会儿跟我走。”白崇武用得不是建议,不是询问,而是命令。听爷爷说这小子脑筋转得快,可以用,白崇武也不这么认为。今儿正好带着他出去遛遛,看看这东西有几斤几两重。

      陆川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嘴角却装出最自然的弧度:

      “好。”看,虽然陆川硬气了这么多年,可面对白家人装狗腿的能力却如此娴熟,估计这是天生的。

      “你也不问问去哪?不怕我把你卖了?”白崇武一边套上外套,一边看向陆川,讪笑道。

      “怕啊,不过就我身上就这两斤肉,估计卖了钱还不够你买瓶二锅头,不划算。”陆川也套上自己的呢子大衣,跟母亲交代两声,便随白崇武出了屋。

      白家是打定主意让自己做他的狗腿子,陆川虽反感,明面上却只能允着。以白家人的脾性,这事儿只能冷处理。等着白崇武渐渐地翅膀硬了,以对方那么讨厌自己的尿性,早晚陆川可以脱身而出,到时候便不必拖这趟浑水。这不算是个多聪明的策略,但却是最妥当的。

      现如今陆川决定先稍微改改自己对待白崇武时的风格。既然要相处些时日,若自己再一直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白崇武早晚得爆发,这是陆川听到白崇武刚刚那通电话又联想些往事时想到的。在俩人彻底分道扬镳之前,陆川还是决定用言语缓和一下俩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对方显然很意外于着这个玩笑,眯着眼睛,白崇武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有些幽默感。”

      “若能博二爷一笑,我多说几个也无妨。”陆川咬牙冷笑着,而后却也再也没接对方的话茬。

      白崇武掏出车钥匙径直地走向自己的悍马,果然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人模狗样的纨绔子弟硬装强悍,装逼至极。可在现如今这个社会,表面功夫似乎比什么都重要。当初白崇武就是开着悍马,成天见儿地堵学校门口,说是要泡那个比女生还好看的校草宋晓。

      其实B市就这么大,有些事情不期然地都可以碰到,一直以来都跟那个圈子保持距离,可该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晓得。当他得知白崇武抓住宋晓这个小男生不放时,陆川还惊诧了一阵子,后来他还是想明白了,如果仅仅是玩儿,白家本家自然不会管,更别说让他们去帮助其他被钓上来的可怜人脱离苦海。

      宋晓这孩子从小就傻,经常是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陆川一直觉得和这样的蠢蛋成朋友,一定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这臭小子做了自己这么多年跟屁虫,不护着他,陆川总是于心不忍。当得知那个校外追他的傻逼名叫白崇武时,陆川不止一次地劝过宋晓,刻意没彻底表明自己的身份,但各个关键点陆川也都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可白崇武这厮手段玩儿得太高杆,未确定性向的小男生在他手里简直是手拿把掐。宋晓也不过坚持了几次原则,在一次琼瑶式地雨中大放送之后全盘陷落。

      陆川至今还记得宋晓抱着自己,哭得昏天暗地的那个晚上:

      “川儿,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喜欢女生的,大胸、大屁股的那种。对,我知道你们说得都对,他那样的纨绔子弟能喜欢谁啊,不过是把我当猴耍。可我还是跌进去了,就这么硬生生的跌进去了。”

      陆川从小就对这些情啊爱啊的甚不感冒,听宋晓这么一说,他却也不觉得矫情。这白崇武,陆川其实了解的并不多,只觉得这人装逼的要命。从小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多少会有失偏颇。原本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诸多诽谤这孙子的腹稿,可一对上宋晓那双懵懂无知的双眼,陆川还是闭了嘴。

      懵懂无知的人类啊,如果当你只剩下所谓的期盼之时,我又如何能残忍到将其全部夺走?

      “感情我不懂,所以只能用理智帮你分析。可无论好与坏全都得你自己担着,前面就是悬崖,如果不怕死,你就跳吧。”陆川拍着喝得烂醉的宋晓,在心里头嘀咕着,等你摔得粉身碎骨之时,也许就醒了吧。

      宋晓那天晚上很高兴,觉得自己这种禁忌的爱恋若有最好哥们儿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川儿,你最好了!”

      “得,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我不想看你被人抛弃,也不想认识那样的装逼犯,所以以后无论你俩再好,别说跟我认识啊,蠢蛋。”平日里陆川挺斯文的,话不多,字字谨慎。可在宋晓面前,陆川却一直没什么遮拦,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陆川这么一说,宋晓也只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便蹭着陆川的肩膀答应了。

      宋晓和那个白崇武约了几次会,好像也没有半个月,就听孙胖子说他俩分了。陆川不觉得是自己嘴臭,一语成谶验证了他俩的爱情悲剧。这里头没有爱情,只有荷尔蒙作祟,征服欲掌控,单单是个游戏而已。陆川劝过,没用,于是宋晓粉身碎骨了。

      碎得连渣渣都不剩。

      陆川所在的十二中在全市综合实力能排到倒数前三,本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鸡肋之地。可就这样的一个烂学校的某个课间,陆川要把语文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之时竟看到了B市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曾念平。一些个如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事件便由此接二连三的发生。

      最后宋晓被开除学籍,去其他学校也没人敢收,最后宋晓被送到了山东,这才了了此事。宋晓临走时,陆川带着孙胖子和浩子请他吃了烧烤,小区门口人来人往间,宋晓的脸斑驳承影,可却没见对方掉一滴眼泪。

      “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材料,不过能在这么烂的学校遇到你们几个也是缘分。到时候去山东找我啊,听说那的煎饼卷大葱不错。”宋晓仍旧像陆川初识时那样,傻得透,笑得欢,可经过了这次波折,陆川还是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也不是道是醒得彻底了,还是彻底地掉进了梦魇自有的禁地。

      “你放心,晓儿,哥一定找几个兄弟干死那个狗娘养的,给你出口恶气。当初川儿就是太谨慎了,不让去闹,要不然我早就……”孙威其实不胖,架不住身子膀,总觉得比人多两斤肉,所以自小他们几个玩伴都喜欢叫他孙胖子。孙胖子的父亲孙胡子开着要债公司,手上有个把兄弟,自小孙胖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便养出了这混不吝的个性。当初得知宋晓被个人耍了,最后对方居然还动用关系把人撵出B市,孙胖子就一阵不忿。大家兄弟了这么多年,他总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最后却还是被陆川挡下来。

      陆川这些朋友都够血性,也义气,可脑袋多少都缺根弦。他没想告诉他们这白崇武的背景,但有些红线能不能碰、该不该碰,他还是会尽心帮着拿捏。宋晓的事儿,陆川虽气愤可有心无力。现如今他只希望大家的损失能降到最低。

      “胖子,川儿说得对,这帮孙子,咱惹不起,不过我躲得起。你爸干得是不见光的买卖,可别因为这茬被人算计了。我傻逼,可不能让兄弟跟我一起傻逼。更何况小爷又没死,即便不在一起,以后还能见。”宋晓说这话时一脸豪迈,灌进去的啤酒,一半儿全撒到了脸上,混进去也不知道多少眼泪。这么些年都没啥感情因子的陆川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拽点纸,陆川帮着对方擦了擦脸。这一举动,让宋晓更是不可抑制的嚎啕,整个扑倒陆川的身上,怎么推也推不动。

      陆川知道,宋晓哭并不是因为要离开B市、离开这些他熟悉的兄弟,而是被最心爱的人捅了一刀,心口是无法愈合的疼。

      想想也三年了。

      晃了一下神,也没顾其他,陆川坐到了汽车的后座。白崇武转头看了一眼陆川,皱了皱眉头。意思是你有病啊,离那么远?

      “有点困,后面宽敞我先睡会。”陆川说着顺溜的谎话,整个斜躺在那,脑袋里一片清明。

      “随便。”白崇武冷哼一声,也没再说其他,猛地发动了一下车子,陆川整个从座椅上滚了下来,磕得脑门子疼。

      爬起来,陆川很自觉地扣上了安全带,即便没看那人,陆川也知道对方定会露出小人得逞的奸笑。

      果然是让人不爽、混球般的存在。一边想着,陆川一边用对方随手扔在那的匕首划开了车子的坐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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