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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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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得到子业公的认可,三年之期已过,他随一百名奴隶回到晋卿府。当他发了疯的想见阿祁时却只看到芷沅带来的书信。上面简单写着两行娟秀字体:“斩杀督戎,苟焚丹书。他已被训练成刺客,能读书识字,“督戎乃是栾家宠臣,他骁勇善战。我晋卿府忌惮已久,若此人活着将是范家最大的威胁。小姐吩咐,若你杀了督戎,老爷定会除你奴籍,那么便能和小姐真正厮守。”他想也不想便答应。
也许是他意志坚定,被督戎刺了五剑还没倒下,最后一场厮杀,他活了下来,督戎被诛杀。他倒在地上休息片刻,割下督戎的头颅,踉跄回到晋卿府。头颅奉上,范宣子大喜,当即烧毁他的奴籍。一个阻拦他与范祁相爱的身份湮灭,从今起,他是晋国平民。他有些激动,鹰眸也覆上薄薄的水雾。
晋卿府,像是正操办喜事。他的心开始慌乱,还有几步就到达她的主屋,忽然间,他不敢进去了,他不敢揣测,抬头却迎上芷沅。“为何府中张灯结彩?是哪位贵人办喜事?”芷沅低头,半天不予回应。“是小姐要嫁人。”这一句听着如遭雷劈,他险些站不住,身上的伤口裂开,流了一地血。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进了范祁的主屋,耳后响起芷沅的轻呼:“莫要进去,小姐不能见你。”他冷笑,是不能见?还是不想见……
清晨,他抱着一盒桂花醒来,这一夜梦太长,演尽了他的所有。与范祁初见还历历在目,只是境遇却不同了。不知是如何走进她闺房,只见,她一身红装,妖娆可爱。分别三年,昨夜却没能好好看过她。白昼不似夜晚混沌,所有,都将看得更真切,更心痛。她依旧莞尔一笑,眼底却没有了爱意。双手接过他的薄礼,“这会是我喝过最香的桂花茶。”“阿祁。”憋了一晚上,他仍不死心:“你可曾对我有过一分爱意?”“呵呵呵呵……”她失态的狂笑,以至眼泪都掉下来。“这问题问得蠢。”“你觉得我范祁当真会对奴隶动过真情?”她做出个嫌弃的表情,“你且听清,范祁从未爱过你,一点都不爱!从今起,范祁爱的会是自己的丈夫。”
她又从梳妆台上拿出个木盒,将它打开呈给他看:“这是我叫你葬下的花瓣,你看,如今它们失去了鲜艳的花色,变得如此丑陋,而且那么易碎。”她一把抓起盒中干枯的花瓣,轻轻一握,便碎成粉末。她冷漠的将它们扬在地上,“这种东西长留在世间又有何用,不如深埋地下成为养料。”“斐豹,你可知,我哄你骗你只是想把你栽培成杀手。现在你完成了任务,是该给你自由了,你走吧。离开晋国,否则我一定派人杀你。”他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世上再没有比你还绝情的人,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比杀死我更令我心痛。”说罢,长啸中离开溪沁苑,离开晋卿府。没了他的踪迹,从此世间再无叫斐豹的人。
三十年后,一场雪夜。一座不知名的山上,有一处不知名的青冢。虽是孤冢,但有人打理而非乱草丛生之景。这夜寒风刺骨却有人拜祭。是个身穿狐裘的长者,两鬓华发,眸子却是明亮。他一见青冢就如久别的故人,老泪纵横。靠着山岩,老者痛饮一壶酒水,大掌抚着无名的墓碑。时间如飞矢流逝,一眼即是千年。
范祁终究是替他一死,永远忘不了她面色苍白,跪着求他“阿祁不能辜负斐豹的情,也不能辜负家父养育之恩。求继也助我。”范祁勉强挤出笑容,“斐豹杀了督戎,督戎又是栾家宠臣,他一死栾黡栾盈岂会罢休?斐豹重获平民的身份,我怎能忍心看他被人暗杀?只有替他一死。”
斐豹离去,再不回头。
范祁镇定的笑笑,眼中的泪好似流尽。她褪下血红的嫁衣,换上了斐豹的衣服,一刀剪断及腰的墨发。烟灰遮去她白皙的皮肤,腐肉隐匿她芬芳的气息。转身不舍地看了眼一身嫁衣泪如雨下的芷沅。
西陵山坳佳木成荫、姹紫嫣红,风光极为秀丽。“这里已埋伏好我们的刺客,栾家督家接到我们提供的消息,只要他们赶来,刺客便会发出鹧鸪的鸣叫,然后……”他已经说不下去了,“然后,我知道了。”她拍拍继也宽厚的肩膀,佯装愉悦调笑道:“继也,待会儿你的箭要射得准些,我不想有痛苦。”他不语,只是偏过头无声哭泣。她收回去看继也的眼神,而是环视这四周,这密林里也有梨树,只是无风,看不到梨花纷飞的美景。她曾记得第一次在后园见到斐豹时,她就站在梨树下。她极爱梨花,洁如纯雪,一世清白。林中想起鹧鸪的悲鸣,声声入耳,阵阵哀痛。她理了理鬓角碎发,手里紧握匕首,对继也投来一个眼神算作告别。她用尽生平力气向林子深处跑去,树丛里果然有了动静,她得意一笑,闭上眼睛。“嗖------”一支箭从林外飞来正中她心。“嗖嗖嗖——————”接着又飞来几只带火的箭,它们像朵血色花将她围在中央,一点点把她吞噬。
从此这世上再无假斐豹,却也没了真范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