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祭》左未央

2、对不起，没给你留下好印象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身上的疤算是结结实了，辰时一到，覃凡就麻溜的起来穿戴整齐，坐在镜前，慢慢梳着头发。
　　“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小芹还估摸着您得在睡一会。”丫鬟小芹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向覃凡行了个礼。
　　放下铜盆，小芹来到了少爷身后，“少爷，小芹来为您梳头吧。”
　　覃凡摇摇头，“女气点的事，我今生能做的，就只有梳头了。你去收拾床铺吧，不用管我。”
　　“是，少爷今日可是要进宫当差。”
　　“半个月没进宫了，这个月的例银可是要扣光了。”
　　“老爷是侍卫副总管，定不会让人将少爷的例银扣去。”
　　听提起他爹，“啪嗒”一声，一把梳子应声断在了覃凡的手中。
　　小芹心里一沉，想安慰几句，辩解几句，话到嘴边，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了心情的覃凡，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蜡黄，眉毛杂乱，一脸英气，却偏学女子故作娇柔，不阴不阳，令人作呕。
　　覃凡对着镜中的自己冷哼一声，将断梳抛下，已手为梳，胡乱将头发束起，以棉布固定，拿起宝剑就奔出房间。
　　因心境不同，练剑时不自觉的就加了几分气力，这一练竟与以往不同，少了几分剑走偏锋的灵气，却多了几分夺人性命的凌厉。
　　大病初愈，终还是元气不足，三刻钟就已驾驭不足这凌厉的剑招，一个不稳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他闭着眼等着眩晕过去。
　　“少爷~~”小芹尖叫着跑过来，扶起覃凡。
　　“没事，就是用力过猛而已。”在小芹的帮助下，覃凡坐在石凳上慢慢调理内息。“老爷有没有说，我当何时的班？”
　　“是亥时。”
　　“那还很早，半个月没出门，我还是先出去转转，沾沾人气。”
　　“那小芹先去准备早饭，吃了早饭少爷再出去吧。”
　　“不用，早饭我出去吃便可。”调整了一会儿，虽还是有些许眩晕，但感觉不打紧了，打了一声招呼就离了家。
　　覃家住的略微有些偏远，此时天将放亮，算了算时辰，现在游游荡荡往皇城走去，也还来得及，覃凡决定悠闲一回。
　　刚好的身体因为早上练的过了些，有些胸闷和头晕，感觉有点吃不下东西，可在床上修养就一直惦记着豆汁配油条，今日不吃等明日，又觉得馋得紧。
　　就在纠结吃与不吃时，覃凡错过了一家又一家的豆汁摊，就在安慰自己算了吧，不就是豆汁么，今日不吃还有明日时，一家老字号的豆汁摊，还有一桌空位，真是稀奇，平日里，这里可是要排满了人等位子的。
　　覃凡不自觉的还是走了过去，快到时来了两个人坐了下，他没有管，还是走了过去。
　　几把出窍的剑“唰”的横在了他面前，要是平时，以一个武者的反应自是要上去拼一拼，可是现在的他百般不适，反倒看着这几把剑愣住了。
　　居然思考起，“这是什么，我得罪他们了吗，我干了什么，要不要道歉。”这一类的东西。
　　“够了，下去，出门在外，别动不动就把剑拿出来乱晃，何况还是天子脚下。”坐下的其中一位身穿白衣对襟暗绣锦服的公子皱眉说道。
　　“这位公子，家仆不懂规矩，惊扰了公子，还望海涵，请坐。”
　　一看就知道在高位待久了的，虽然一副笑脸，但却散发着赏赐的味道。不过病中的覃凡是看不出来，脑袋没转过弯的他一屁股的坐了下来，要是平时的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是非地，跑还来不及，怎会参与进来，可是病中的覃凡，脑袋可是秀逗了。
　　刚坐下，摊主将两位公子的豆汁油条送来了，不过刚才几把剑吓得有些脚软手软，抖得像筛子，洒了不少豆汁出来。
　　摊主看着洒出来的豆汁，吓得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那白衣公子笑了，安慰道：“老人家，我们都是好人，只是出门在外，总是要多留一个心眼，刚才家仆惊扰了老人家，这里有几两银子，就当是为老人家压压惊好了。”
　　摊主接过后，连身道谢，覃凡趁着空挡向摊主叫了豆汁油条。
　　“大哥，早就听说这京城的豆汁可是一绝呀，京城的老百姓早上要是不来一碗豆汁，这一天就浑身不舒服，来尝尝。”
　　旁边那个一身黑衣的公子，一脸冷酷，二话不说端起碗来仰头就灌，白衣公子就儒雅了许多，吹吹浮沫，轻尝一口。
　　两人一沾口，脸色就铁青起来，一口豆汁含在口里，吞不是，喝下去更难受。
　　那个老大一脸怒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慢慢转过了头盯着自己的兄弟，双手紧握，上面青筋暴起。
　　白衣公子使足了劲，将豆汁咽下后，连捂住嘴，弓起背，阻止自己做出更失礼的事情。
　　覃凡没心思欣赏着两大帅哥酷男的精彩面部表情，他的胸口像有一团浊气堵住，咽不下，吐不出。
　　豆汁上来后，覃凡喝了一口，一向胃口很好的他，居然也有胃里不接受食物的一天，一喝下去就有一种想要喷涌而出的感觉。
　　覃凡将头埋在桌下，痛痛快快稀里哗啦的就是一通，解决完后，他就像被抽完了气力，面色苍白的瘫软在桌子上。
　　本来就在边缘的白衣公子，不用看就光感受，也已经受不了，喝下的豆汁全吐了出来。
　　已经有两个够丢脸的垫底，黑衣公子慢条斯理的将口中的豆汁吐回了碗里，有下人送来茶水漱口。
　　一旁的摊主，早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的下来，“几位少侠饶命呀！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可别杀了我，小的也不知几位是怎的了，我买豆汁几十年，干干净净做买卖，这豆汁可是没问题呀！”
　　“这豆汁你放了几日了，都成了这样还敢拿出来买，要是吃出了人命，你有几颗脑袋来抵。”白衣公子面色通红，怒不可遏道。
　　“这豆汁就这味儿，轻一分则欠，重一分则过，几十年了，我这分寸从没出过差错呀！”摊主在寒剑下已哭的岔了气，连将几十年累积的学问往外倒。
　　缓过神来的覃凡，长舒一口气，胸中的浊气全随刚才涌出，虽还有些虚弱，但全身通透。
　　这时的他还真有些饿了，也管不得其他，端起剩下的豆汁，一饮而尽。
　　白衣公子看着覃凡的一切举动，算是彻底呆住了。
　　你说这人，恶心人都恶心完了，怎么当着这一摊秽物还能吃喝地下。
　　白衣公子只感觉自己的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老板，弄脏了你的地界，对不起了。”说着放下了一锭碎银，抓起油条就起身离开，刚走了没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说道：“两位黑白兄，其实这家的豆汁远近闻名，味道一流，就这么个味儿，今日做出此等不雅之事，实在是……唉！要不，我请两位到别家吃去？”
　　“不必了。”黑衣公子一口回绝。
　　“从今往后，豆汁就是我袁无过头号敌手，有它无我，有我无它。”一字一句，透着决绝。
　　袁无畏看着自己的弟弟，因为一款吃食居然如此的苦大仇深，简直就是孩子气十足，如冰山一样的脸，也不由自主的忍起笑来。
　　覃凡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小子，叫什么，混那里，能轻易将我逼入此等境界，你是第一人。”
　　“嗯……”看着那几把闪着寒光的冷剑，覃凡犯了难，他父亲一直嘱咐他要低调行事，看这阵仗对方不像什么小人物，这要是惹出了或大或小的事，不好想他父亲交待。
　　“恩什么恩，你是不是男人，给我痛快点。”微有些洁癖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平时袁无过算是个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主，遇到这种不能忍受的事，还是急躁了起来。
　　袁无畏虽现在“稳坐江山”一般，淡定养神，其实一直注意这袁无过，生怕他情急之下惹出事端。
　　覃凡也是一个能忍事的，要不，在他那种高压家庭中，不憋成一个变态，也得成一个疯子。
　　但袁无过偏偏问中他的死穴，是不是男人，常人开口就能答，可覃凡答不出。
　　覃凡本就惨白的面色更是难看，盛怒下的袁无过不管不顾，又连着几问。
　　覃凡只觉悲痛和难堪，却又无处发泄，一口血没含住，生生喷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看自己的豆汁真的要喝出人命了，摊主大喊了这“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仓皇往家里逃去。
　　袁无过看着倒地的覃凡算是平静了下来，看见秽物他反应是有些过头，但还真没想要逼死一个人，他手上虽沾过血有过人命，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从不滥杀无情。
　　他想起覃凡吐血时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慨，茫然，无助，委屈。
　　委屈，就像女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