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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余生(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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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泽田纲吉见面的地方并不是那间门前挂着“云雀”的门牌的公寓,而是先前泽田九河去过的那家餐厅。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将近两点的时候,午餐时间已经过去,店里几乎没有顾客。泽田纲吉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的风衣,面前摆着一杯已经清茶,没有水汽蒸腾,已经凉透。
他们二人坐到了泽田纲吉对面,泽田九河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始话题时云雀十方却先开了口。
“请问我的父亲,云雀恭弥是否曾是彭格列的十代云守。”
泽田纲吉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并没有怎么思考,甚至没有留出组织语言的时间便给出了答案。“云雀学长的确是彭格列的十代云守,不过不是曾经,他一直都是。”
“但他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彭格列不是吗?”泽田九河忍不住开口询问。从他记事起,彭格列十代就只有四位守护者,一位是二十三年前在任务中牺牲的晴守,另一位则是完全没有记录的云守。云守之于彭格列,一直只是家族条约里的书面文字。
“他一直都是,就算他离开了彭格列也一样。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十方你想说但是云雀学长他并不承认对不对?”云雀十方点了点头,彭格列云戒上镶嵌着的宝石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已经沾染上了掌心的温度。
“我也知道这点,但守护者是由首领认定的,只要他还在,我永远也不会有其他的云之守护者。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吧,这么多年过去,我甚至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说过,云雀学长大概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而我现在也不是彭格列的首领了。我答应过你们会告诉你们以前的事情的,那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连累了很多人,大概耗尽我的余生也无法补偿。”泽田纲吉顿了顿,喝了口茶又重新开了口。“我和你的父亲还有其他的守护者包括笹川小姐,也就是九河的母亲,在国中时代就已经认识了,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然后你们大概也有猜到,在那些共同经历过的冒险中,我喜欢上了云雀学长。但是我一直没有向他告白,毕竟那是二十多年前,不像现在这么开放。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喜欢的是笹川小姐。”
“大概是二十三年前,我和其他几位守护者到俄罗斯参加会议,留守总部的有云雀学长和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也就是笹川小姐的哥哥。当时笹川小姐到总部看望我们,也留了下来。也就是在那时,和彭格列敌对的家族突袭了总部。笹川小姐和晴守受了重伤,但晴守的伤已经危及到了生命。等我赶回彭格列时也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让我好好照顾笹川小姐,我答应了他。”
“晴守死后家族里一片混乱,我每天忙着处理公文和照顾笹川小姐,一直处在一直很烦躁的状态里。然后有一天,也忘记了是因为什么事情,我和云雀学长吵了起来。我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为什么了平死了京子受了重伤你却什么事都没有?你真的有把彭格列放在眼里吗?如果没有那你也不配占着云守的位置。’直到现在我都记得这句话,一个字都没有忘。因为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云雀学长其实也是有受伤的,只是他一直坚持要继续工作没有休病假而已。但是那个时候,我也就像你们这么大吧,年轻气盛,想着什么尊严啊骄傲啊,或者只是因为毫无疑义的面子问题,我没有道歉。”
“云雀学长愣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带上那样的表情,然后对我说;‘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云守?’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后悔到已经乱成一片,害怕自己又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所以只是看着他。然后他就转身走了。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是默认了我的说法。那时候他居然没有对我动手真的很奇怪。”
“那天之后我仍然忙着处理家族里的事务,完全没有也没敢再去想这件事,也没有去找云雀学长道歉。我希望并且说服自己它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半个月以后风纪财团撤除了在意大利的分部。草壁先生带着云戒来找我,说云雀学长要退出彭格列。我当时就慌了,具体说了什么现在也记不清,只记得最后我把云戒交给了草壁先生。但是后来云雀学长还是走了。走之前他让草壁先生告诉我他已经没有留在彭格列的理由所以他要走。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云戒。”
“后来的事情你们大概都知道了。云雀学长离开彭格列后一年后我得到了十方出生的消息。那时候我想云雀学长的生活里大概再也不会有和我重叠的部分了,于是向笹川小姐求了婚,从那时候开始云守的事情渐渐成了家族里的禁言区。我后来才知道其实守护者和其他的一些熟人都明白我对云雀学长的感情,所以都没有提到过他。再后来,我有了九河。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但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固执程度。笹川小姐也渐渐有所发觉,她向我提出离婚时说我一直都只爱着云雀学长。与其让两个不相爱的人勉强在一起倒不如分开各自去寻找真爱。”
“其实她提出离婚的时候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日子越过越久我也越发的明白我自己的想法。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但是我依旧没敢去找云雀学长。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一直没有向他道歉,而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和他联系。而他的人生似乎也不再需要我,或者说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需要过我。”
“第一次见到十方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他的孩子,你们除了眼睛的颜色以外几乎一模一样。后来知道你和九河在交往的时候其实我有想过是否要让你们在一起,我害怕因为你而想起云雀学长的感觉。但我还是很自私的觉得如果我的愿望能在你们身上实现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我一直假装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也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直到不久前你因为云雀学长病重而返回日本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如果我再不向云雀学长道歉那就真的晚了。”
“我搬回日本,找了云雀学长住过的公寓。但是一直没敢去找他,也没敢联系风纪财团。直到上个礼拜我在这附近看见了云雀学长后才私下里联系了草壁先生。一见面草壁先生就把云戒交给了我,那时候我就明白他大概是不会原谅我了。我想我真是个自私到极点的罪人,我的错误不仅伤害了云雀学长和笹川小姐,连你们也被牵扯进来。真是对不起。”
泽田纲吉停了下来,端起了茶杯却没有喝,只是将它握在手里,甚至无意识的收紧了手指,指尖因为过大的力度微微泛出了白色。云雀十方没有说话,泽田九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三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之后,泽田九河的耳边突然想起了云雀十方的声音。
“父亲一直带着那枚云戒,从我记事开始到我上一次见到他,那枚云戒一直在他手上;我没有见过母亲,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继母,我成年那天他给我看了一份代孕合约;当我告诉父亲我答应成为九河的守护者后他让我立刻回日本,并不是反对我加入彭格列,而是教给我很多处理事务时的技巧;我和九河在一起的时候被碧安琪看见过,那时她对我说了一句你果然很像你父亲,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你们连选择男人的品味都一样;还有就是,父亲平时只待在并盛的新城区的风纪基地里,基本上不会到东城区来。”
泽田纲吉睁大了眼睛看着云雀十方,似乎一时间没有办法消化这些信息。泽田九河听了也有些惊讶,正想着其中的关系时,手心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温度。靠近云雀十方的右手突然被对方紧紧握住,正想他转过头去,便听到云雀十方无比坚定的声音。
“您和父亲的有怎样的过去是你们的事,与我和九河无关,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开九河的手。”
泽田九河慢慢的微笑了起来,也用力回握住了云雀十方的手。窗外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子洒了进来,照得他身上暖洋洋的。
“还有一件事,请问您今天穿的这件风衣是什么时候买的?”
“哦,这件衣服已经买了有挺久了。反正都说了那么多,再说这个也不怕你们笑了。这件衣服其实是云雀学长还在彭格列的时候穿过一件一样的,那时我特意去买了一件。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因为那时候没怎么穿所以现在看起来还不算旧。今天出门的时候有些冷,就顺便穿出来了。”泽田纲吉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看见过父亲的那件风衣,他一直挂在衣橱里,以前的衣服大部分都扔掉了,但是那件始终留着。”云雀十方说完后就向泽田纲吉到了别,然后拉着泽田九河离开了餐厅。
再次见到泽田纲吉是两天后的事了,上次问清事情的经过后他们在并盛四处游览。他们去了云雀十方曾就读过的学校,住过的就公寓,商业街和公园,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地方,并没有急着回意大利。直到泽田纲吉打电话告诉他们约了云雀恭弥见面,让他们一起陪同。
去风纪基地的路上泽田纲吉一直都很紧张,一直试图用和泽田九河东拉西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泽田九河觉得父亲的样子有点像临考前的国中生,完全没有黑手党BOSS的样子。泽田九河有些无奈的看看父亲,又看看云雀十方,后者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丝笑意。
不知道特意还是偶然,泽田纲吉穿了前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灰色风衣,巧合的是云雀恭弥正好也穿着同样的衣服。两人一照面泽田纲吉便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坐在云雀十方和泽田九河旁边不发一言。泽田九河甚至有种他完全不敢直视云雀恭弥的错觉。
云雀恭弥看了看对面的三人,用不容置疑的声调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草食动物你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草食动物。”说完看了云雀十方一眼,又把目光停在了泽田纲吉的身上。
云雀十方接受到父亲的信息拉着泽田九河离开,泽田九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还是本能的跟着云雀十方走出了风纪基地。云雀十方见他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便解释道:“没事,他们自己能解决的。而且父亲也不会喜欢我们在这种场合留下来。”
第二天泽田九河接到泽田纲吉的电话,说他要有点事要在风纪基地留几天,不能陪他们一起逛并盛。云雀十方对着拿着电话的泽田九河摆出了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然后成功得到对方的白眼一记。两天后他们离开离开并盛时,泽田纲吉和云雀恭弥一起到机场为他们送行。两人穿着相同款式的灰色风衣,但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两件,而是崭新的同款。
飞机上泽田九河照例坐在云雀十方旁边,起飞后他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看舷窗外的天空。湛蓝的天空里满是纯白的云朵,它们就这样一直包容着彼此,永不分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