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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娇红嫩绿春明媚(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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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听说你近日得了一件异宝,可否给大家看看,长长见识?”一个虬须大汉侧过头问邻座的一个蓝衫青年,那青年扭过头来,有点惊讶之色,面对着几双好奇的眼睛,他短暂讶然之后,谦和一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奇珍,但是既然徐大叔提了出来,我也不藏拙,给大家看看好了。”
说话间,蓝衫三公子已经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包着,长约三寸的东西。
把黑布拿开,里面豁然现出了一根白灿灿的玉尺,里面隐隐有血色烟雾翻滚,显出几分诡色。
乍一见,众人都是瞳孔微微一缩,各自心里生出一点点艳羡和讶然。
蓝山三公子一见众人反应,眼中隐隐含有得色,他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东西,我是在碧渊森林边缘一个小村子里买来的,那个凡夫俗子,不知他家门口的黑石里有这样东西,不过三两银子,我就买了下来,前日才从黑石中将此玉尺切割出来,没想到徐大叔神通广大,这么早就知道了消息。”
虬须大汉哈哈一笑,“三公子你这玉尺是在老铁头那里切割的,我和他多年好友,自然他就告诉我这个消息了。”
三公子眼眸一抹异色一转,微微一笑,将玉尺横在胸前,道:“诸位看,这玉尺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难得之物,不过是铁大师夸大了一点。”
众人一一看过去,都晓得三公子这不过是自谦,谁都看得出这玉尺之中隐隐有血色烟气翻滚,若是注入灵气,定然不是如此平凡模样,但是玉尺终归在三公子手中,既然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略过了玉尺神通,在座的其他人也没有必要点出来。
就连虬须大汉也似明非明的微笑,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三公子将玉尺转了一圈,复又收入怀中,却转过身来,对靠窗那桌的食客笑道:“说起异宝来,我近日倒是从异客老人那里得知肉仙子上月十五的时候,在碧渊森林里得了一只眼眸通红,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的烟兔。不知肉仙子最近收了多少眼泪啊?”
靠窗那桌三个人,一个身材丰腴得有点过分,但是比例十分协调的白肤女子闻言,眼眸一转,对着这五楼上齐齐转过头来的食客,微微一笑。
“那也是我今年的好运,不过眼泪到没收多少,那烟兔,哎——”她摇摇头,“中看不中用,就贪吃,吃了我不少好东西,眼泪倒是没流。”肉仙子不停摇头,满头的珠翠相撞,发出叮当声,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使得五楼上的食客都感染了那一分失望,对于她手中异宝也失了兴趣,只有三公子眼中闪过几分不屑,但还是微笑模样。
最靠近舞妜这边的那桌之上,一个身材矮小精干的老头儿在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一身纯白无一身杂毛的小小狐狸,说它小,是因为它还只有那老头儿一个半手掌大,慵懒的蜷缩成一团,半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
老头儿还未开口,雪白狐狸已经引来食客的惊叹声。那虬须大汉此刻已经大声喊:“杜老,这只小狐行动迅速,可是难捉的很哪,您是怎么捉来的?”
那老头儿干瘦的面皮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嘿嘿,这是我小女上个月去西边的青丘山里散心,无意间发现的,这小狐与我小女一见如故,所以就带了回来。这可是世间难有的小狐啊。”说话间,一脸得色。
座中的食客都知道这青丘的小狐只要一滴血就足抵万金,是不世出的异兽,此刻竟然由一向悭吝的杜老头得了,心下不知多羡慕,就连那一直温吞的笑着的三公子此刻也微微变了脸色,看着杜老头手上的纯白小狐。
那小狐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半睁着眼睛,一副极冷淡的模样。
舞妜渐渐看出来这四桌食客在无色结界的掩护下,不过是互相炫耀着自己手中的奇异珍宝,寻常人家不过忙忙碌碌,求个温饱,这些衣饰华贵的人却意态悠闲的在无名楼上彼此炫耀自己的宝物,这人界的人,原来过日子的方式特不一样。
她一双神目,注意到那只眼睛半睁的白狐,虽然一副慵懒模样,但是接触到她眼眸时,黑眸眼中伤痛之色一闪而过,似乎想向她求救。
她心中十分不忍,但又不愿在这无名楼上引起大动静,不然以后又得换一副面皮,真是麻烦之极。
那四桌食客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件宝贝,来给其他人分享羡慕,云州海中海兽的眼珠变化成的碧珠,碧渊森林里凶兽的白牙,迷方海峡里七彩的珊瑚,玄海出产的紫色礁石,甚至连暗黑森林里的蓝杉叶都摆了出来。
没有最奇异,只有更奇异,而四桌食客也品鉴,评价得头头是道,气氛从不见冷场。
其中却又以杜老头的那只白色小狐最为奇珍。
一场斗宝会最终以白狐夺魁。
待到一切结束,那无色结界也撤了,五楼的食客渐渐散去。
舞妜在红色梁柱后面,面色平淡的提筷夹菜入口,桌中食客没有一人怀疑到她,本来以她此刻平淡的外表,镇静的举止,也实在没有说道之处。
座中那个杜老还迟迟未走,舞妜吃完,起身下楼结账。
她在无名酒楼附近游荡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那个杜老从酒楼后门上了一顶乌木轿子,她随即走入一个僻静角落,身化一缕淡色烟雾,紧紧的跟上乌木轿子。
那杜老坐着轿子,在城北的一座高门大宅前下轿,走进了乌木大门。
舞妜随之潜入。
门内面积广大,舞妜跟着杜老,只见他在九曲长廊中左拐右拐,最后推开一扇月门,走进一个幽静的小院,院中翠竹修篁,风过萧萧,杜老手捧着白狐,径自走进了主屋中,屋中烛火幽幽,似是摆成了特定的形状,地上一个六芒星形的烛火阵中,有一个黑乎乎的笼子,杜老头将白狐小心翼翼的放入那黑笼之中,又将笼门仔细地关好,然后竟然跪在那六芒星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六芒星形的烛火火光忽然大盛之下,又重新回复原形。
杜老头念完一串常常的咒语之后,额头竟然显出豆大的汗珠,显见得相当吃力。
他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看了看黑笼中的白色小狐,那小狐此刻双眼大睁,满含怒火的眼神直直地瞪向杜老头。
杜老头干笑一声,道:“小乖乖,你就先在这呆着吧,过几天我带你出去见见天光。嘿嘿嘿嘿。”
那白狐口中“吱吱吱”大喊,若是听得懂狐语,可以想见它此刻肯定用最恶毒的话在骂杜老头。
杜老头一脸得色,也不理白狐叫喊,转头出了房门,在房门上也下了道禁制,才放心地离去。
待到那扇小月门重新关闭,舞妜才在屋中现出身形来。
那白狐见到舞妜,眼中精光大振,“吱吱吱”声不断。
“你先不吵,我才好救你。”白狐通灵,立马闭了嘴。
舞妜一进到屋中,就感觉到屋中被下了巫术禁制,破解之术不是大问题,但她好奇,所以仔细看着屋中摆设,从星星点点的烛火,到那个关押白狐的黑笼,样样都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
白狐两只前爪抓着黑笼上的黑铁条,一脸祈求地望着舞妜,若是狐能说话,此刻早已经不知向她求肯了多少遍了。
舞妜看过了屋中摆设,才伸手一指黑笼,那黑笼慢慢的升起来,朝舞妜飞去。
那六芒星形的烛火在黑笼升起之时,忽然间全部熄灭,屋中只剩下左右两排的烛火还有正中间桌子上的一根粗大的红烛还燃着,屋中的巫力震荡,使得烛火左右飘摇,但对舞妜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白狐此刻又“吱吱吱”起来,在笼中挣扎,满眼痛苦神色,舞妜一见它如此情形,才知道黑笼之中大概还有禁制,拘住了白狐。
她立马左手结印,隔空将那黑笼破开,将正在挣扎的白狐抓入手中。
出手柔软,但是毫无温度,那巫法禁制,此刻将白狐制得好苦。
舞妜也不说话,将白狐端放在右手上,左手抓住白狐的两只前爪,淡蓝色的灵力从白狐的前爪输入它的五脏内腑,将白狐身上此刻乱窜的黑气生生逼出了体外。
白狐在此过程中,全身颤抖,显见得格外痛苦,待到黑气全部逼出体外之后,白狐早已闭目昏了过去。
舞妜手捧着白狐,看到它如此备受折磨,心里大大不忍,于是立即动身,离开这个凶煞之地。
片刻之后,舞妜已经在颖城城东的一家客栈的一间人字号房里,房中的小木桌上,白狐静静地躺着,桌上一点青灯照着,肩头上的娇红此刻躺在白狐的纯白皮毛里,抱住了白狐的一小撮狐毛,睡得很沉实的样子。
舞妜坐在桌上,静静看着窗外的一轮孤月,这月亮也不知照耀了几千几万年了,它可知道自己从沉睡中醒来的目的?姑姑说让她自己去五界,去体悟,可是在人界行走了这些天,对于自己的来历去路,她心中还是一片迷雾。
她这几日在人界,也算大大的长了见识,好的坏的,黑的白的,那一样样都卷在红尘烟火里,扑面而来,闹哄哄的,乱糟糟的,却又奇异地夹缠在一起,从外表看起来,竟也和谐圆满的样子。
她又重新想起了那些街头混杂的神鬼妖魔人,想到深受折磨的白狐,忽然心下一凉,原来繁荣和谐的背后,还有这样的黑暗凶险。
月上中天,桌上的白狐在月光和烛影下,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灯如豆,月华如银,一个白衫女子抬头望天,满面清华,她低下头来,眼眸中一片温润,“你醒了,饿了么?桌上有点心,你吃了吧。”
白狐眨眨眼睛,抬起头来,才看到桌上一碟点心,小巧精致,它蹭过去,舔了舔,甜甜的糯糯的,忍不住咬了一大口,满口香甜,片刻之间,那碟点心大半都入了它口,确实是饿了。
吃完了点心,白狐习惯性的理理毛发,才发现躺在背上的小精灵,它呼了一口气,娇红抱着它的一撮白毛,不过被吹得动了动,依然深陷睡梦中,它看了看娇红,再看了看舞妜,决定放弃驱赶这个小小精灵。
回过头来,它眼神专注的看着舞妜,舞妜低下头来,和它对视,半晌,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白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忽然间从桌上跳下去,在月华清辉里,忽地长成了一个白衣少年,唇红齿白,相貌柔美,丽色惊人。
“多谢姑娘相救!日后姑娘若是碰上什么难事,尽管吩咐紫衣,紫衣一定鼎力相助。”舞妜抬头看着眼前的稚嫩少年,发现他有一双妖魅的紫眸,那紫色的眼眸里面,不知包含了多少魅惑的柔媚光芒。
“真美!我行走人世,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美的人。”面对这月中丽色少年,舞妜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紫衣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自己容色惊人,所以也不谦虚。
“妖狐一族外貌出众,媚术惊人,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真正的妖狐之美,如此慑人。”舞妜缓缓道。
紫衣更加不掩眼中得色,道:“自然,我妖狐一族向来以外形和媚术见长,若是姑娘需要,紫衣一定尽心服侍,定叫姑娘满意。”
舞妜转头看着天上孤月,道:“我自己的事情向来自己动手,不需要别人来服侍。”
半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若是想要回到妖界,可以即刻就走,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太记挂在心。”
紫衣咬唇,似乎对舞妜的拒绝有点抗拒,想了想,他终于开口道:“那我就跟你十日,十日之后,我离开。”
舞妜不再开口,紫衣当她默认了这个十日相伴。
娇红自白狐变身之前,就已经醒了,此时拍打着小翅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紫衣,口中惊呼,一副捧心的花痴模样,紫衣对着她微微一笑,娇红激动地双眼一闭,急速地向下跌去,紫衣一把把她捞上来,原来昏倒了。
第二日清晨,白狐早早的从桌上醒来,看到舞妜还是昨夜的姿势,抬头看着窗外的天宇。他知道舞妜是异人,所以也无视了她的彻夜不眠。
从桌上跳下来,白狐再次化成了白衣少年模样,舞妜忽然侧过头来:“你若是想在我身边呆十日的话,还是变换成一个普通人吧,我不喜欢上街的时候大帮人围着看。”
紫衣闻言略一思索,忽的一笑,原地转了个身,那容色惊人的白衣少年立马变成了个青衣童仆,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一双大眼,十分机灵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