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年》飘舞的紫色雪

8、剑诞生之日

　　夏一铭抱着穆琴走了一路，等到了家穆琴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地朝老公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穆琴抢先掏出钥匙开门笑得花枝招展，“轩轩~妈咪回来咯……”

　　咦？

　　穆琴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然后两眼发出闪闪发亮的精光。

　　随后进屋的夏一铭条件反射地扶额，完了，夫人的本性又要暴露了……

　　故事的开端是夏宇轩发现袋子里还剩下最后一个果酱面包，于是和莫君黎说好一人一半。然后莫君黎趁着夏宇轩去泡豆浆的时候把面包私吞，夏宇轩要，莫君黎不给。夏宇轩一怒之下把莫君黎扑倒在地，揪着他的衣领开始抢——嗯，虽然实际情况是这样子没错，但对于突然闯入撞见这一幕的腐女妈咪来说就不知道YY成怎样的发展了。

　　夏一铭：难道他们没发现柜子里还有一大袋么= =？

　　穆琴：哇噻！上面上面上面，难道轩轩才是深藏不露的小攻？

　　夏宇轩：无耻的家伙，快把面包还给我！

　　莫君黎：……

　　早餐时候的小插曲以夏爸爸拿出来的一大袋面包结束，并以“一个面包引发的血案”为反面教材对两个熊孩子进行批评教育。至于夏妈妈……嘛，激动状态冷却中，不用理她。

　　“阿黎怎么搬过来住了？”夏一铭问。

　　莫君黎顿了顿，不想说自己是因为老爸带了个后妈回来赌气离家出走。

　　“我来——给他补课。”淡定地把夏宇轩拽过来。

　　“谁叫你来——”夏宇轩没说完被莫君黎捂住嘴，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悄声道，“别说话，回头请你吃冰淇淋。”

　　“十个。”

　　“成交。”

　　两人在眼神交汇下完成了秘密交易，集体转向笑得眼睛弯弯的夏妈妈。

　　“哦？补课？”穆琴意味深长地看向夏宇轩，“真的吗？”

　　“……嗯。”为了我的十个冰淇淋。

　　“哦呵呵~那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哟~”穆琴的笑容看的夏宇轩背后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可偏偏莫君黎还没事人似的接上话茬，“放心吧伯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X——夏宇轩在心里把某个道貌岸然的混蛋戳死一万次。

　　门铃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夏一铭起身，“我去开门。”

　　出现在面前年轻性感的法国女郎让夏一铭怔了怔，而对方礼貌地先行做了自我介绍，“是夏先生吧？你好，我是Irina。我想你应该从仁豪大哥那里听说过我。”

　　“久仰。”夏一铭很快恢复了微笑，请伊莉娜进了屋。

　　在看到来人的同时，莫君黎的脸色沉了沉。扭头想要回避，被伊莉娜叫住，“君黎。”

　　她一步步走到莫君黎面前，平静地迎上他鄙夷的眼神，“跟我走。”

　　“我不认识你。”莫君黎拒绝的很干脆。

　　不出所料的回答，伊莉娜耸肩叹了口气，“你爸很担心你，一直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你就算跟我赌气，好歹回去见见你爸，跟他说一声，免得他着急。”

　　“谁要管他……”莫君黎的口气软了一些。

　　旁边听着的穆琴有点莫名，“老公，她是谁？为什么……”

　　被夏一铭暗自拉了一把，小声地耳语了几句。穆琴的脸上先是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继而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招手把夏宇轩叫过来，“轩轩，过来，让阿姨带阿黎回去。”

　　夏宇轩不明所以，这边是莫君黎，那边又被母亲叫，左右为难。

　　而伊莉娜便在这时候插进来，横开夏宇轩的手挡在了他和莫君黎之间，“走吧，君黎。”

　　眼角的余光诡异地朝夏宇轩笑了一下，笑得夏宇轩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莫君黎沉默了片刻，甩开伊莉娜自己一个人走了。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家里突然安静了许多，夏一铭沉下了脸色，“刚才那个女人……”

　　“不是简单的角色。”穆琴默契地接上他的话。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行，我得找大哥谈一谈她的事情。”夏一铭说着，去打莫仁豪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奇怪，没有人接……算了，我待会开车亲自去一趟。”

　　“亲爱的，我的头又有点晕就不陪你去啦。轩轩，过来跟妈咪说说你是怎么和……咦？轩轩呢？”穆琴这才突然发现夏宇轩没影了。

　　“你儿子已经跟着人跑了。”夏一铭扶额。

　　“哎？”穆琴眨眨眼睛，接着为了掩饰自己关键时刻脱线的毛病哈哈干笑两声，“哈，哈哈……我懂了，现在流行小受倒追小攻嘛。没关系，完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 =|||”完全都没在你的掌握之中啊夫人。

　　而当事人正在后悔，非常后悔。因为夏宇轩实在想不到待会该怎么解释自己一时冲动跟着莫君黎和伊莉娜跑出来，而更悲剧的是——他心乱如麻结果还把人跟丢了。

　　刚才的姐姐好漂亮，而且，她还叫他“君黎”……

　　尽管事情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坏，但夏宇轩就是不太高兴。

　　另一方面，莫君黎走在前面，伊莉娜跟在后面，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了挺长一段路，莫君黎停下，转身，“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应该呆在那里。”伊莉娜却在答非所问。

　　“所以我应该乖乖回家，等着爸再让我叫你——”莫君黎瞪着伊莉娜，终究是没吐出那个无法接受的字眼，他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就算我爸承认你，我也不会承认的。”

　　“你不需要承认，我也不想你承认。”伊莉娜说。

　　她的语气似乎带有几分别样的意味，当然现在的莫君黎还不明白这些。

　　“莫名其妙。”莫君黎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他刚才跟着伊莉娜走无非不想把事情闹僵让夏伯父和夏伯母为难，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他自然不必给她好脸色看。扭头要走，迎面撞上追过来的夏宇轩，莫君黎有点惊讶，而夏宇轩赶紧别开头。

　　“我碰巧路过，不是出来找你的。”夏宇轩说。

　　不知为何一眼看出了他别扭的小心思，但莫君黎并没有点破。

　　上前一步抓住夏宇轩的手，在他躲闪的同时握紧，不由分说地拉起他，“走。”

　　……哎？

　　夏宇轩挣了挣没有挣开，被莫君黎拉着脸蛋有点发烫。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丝小小的甜蜜洋溢在心间，就像吃到了美味的糖果那样。

　　“去哪儿？”

　　“想去哪儿就哪儿。”

　　“好随便=^=”

　　“反正不会丢下你。”

　　那时候觉得，如果被他这样牵着，一起走，不管去哪里都无所谓。

　　身后伊莉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上始终挂着深深浅浅的笑意。一直到两人消失不见，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不知道是谁人的电话，“OK，计划顺利，你们可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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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驱车前往莫家住处的夏一铭始终没有打通莫仁豪的电话，心头的疑云不觉加重了几分。

　　夏一铭踩紧油门加快了车速，赶到目的地下车上楼，想按门铃却发现门竟然大敞着的没有锁。夏一铭怀着几分疑虑走进屋内，宽敞的豪宅透着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的寂静，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没有。连平常活跃在大厅里接客的管家、扫地的女佣都不见一个。

　　“大哥？你在么，大哥？”夏一铭叫了两声，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夏一铭微微皱眉，四处查探了一圈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或许大哥不在家？或许他碰巧出去了？

　　夏一铭想要离去，眼尖的他忽然留意到了地板边缘没有擦干净的几缕红色。心脏骤然揪紧了几分，夏一铭上前一把打开壁柜，赫然发现了藏匿在里面管家和佣人的尸体。从还没有完全散去的体温推算人是刚刚才被杀死的，时间仓促现场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原状。

　　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几分，夏一铭下意识地去摸兜里的手机。

　　“别动。”黑洞洞的枪口，从背后抵住了他的后脑。

　　夏一铭只得松开掌心，缓慢地转身，对上那张跟莫仁豪有三分相似却笑得奸邪的脸。

　　“她推算的果真没错，谨慎如你一定会亲自前来向大哥预警，而不会假借他人。我只需在此守株待兔，你便会自个送上门来。”莫仁杰一副料事如神的得意姿态，看着受制于自己的夏一铭，慢条斯理地拍了两下掌，立即早已潜伏在暗处的杀手纷纷露出了形迹。

　　被数名持枪的黑衣人包围在了中央，夏一铭的脸上却不见分毫惧色。

　　他暗自估量着眼下的形势，表面上依旧心平气和地望向莫仁杰，“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莫仁杰并没否认夏一铭的结论，只是伸手将他想要藏起的手机抢过来，看着屏幕上一家三口温馨美满的照片笑起来，“令夫人真是个落落大方的美人，令子也是，生的俊逸聪颖，真是看不出来是当年□□上叱咤风云的‘铭哥’的家人。”

　　夏一铭的脸色沉了沉，“你调查的倒是清楚。废话少说，莫大哥在哪儿？”

　　“这你要去医院的太平间问了。”莫仁杰阴阳怪气地笑道。

　　“你杀了他？”夏一铭大惊。

　　“别血口喷人，大哥可是由法医鉴定死于车祸的‘意外’。”

　　“意外……呵，原来你连法医和律师都买通了，看来这步棋你早已蓄谋已久。”夏一铭苦笑，眼底流露出莫大的悲怆之色。他还是晚了一步，没能保护好大哥让他死于奸人之手，“大哥宅心仁厚，竟然会生出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兄弟。我一直劝他削了你的势力将你逐出莫家，他不肯，总念着手足之情处处让你。你这白眼狼非但不懂得知恩图报，还反咬一口！”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代当皇帝的有哪个不是迫害的自家兄弟？少说的自命清高，他要是真诚心待我，早该把他手底的权力都交给我！那个老糊涂偏袒他，连遗产都没有我的份。我有哪一点做的不如他？处处让我？我呸！那分明就是同情我的施舍！”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无所谓。我莫仁杰自认不是君子，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手段都无所谓。”

　　“莫家的家业已是你囊中之物，大哥已经写好遗嘱将手头的财产都过继于你，你为何还要这样做？”夏一铭怒道。

　　“他不过是借着我手打点好一切，再全部交给他儿子。”莫仁杰冷笑。

　　“君黎还小，你是他的亲叔叔，他哪里会威胁到你？”

　　“他的确还小，可是打从我第一眼见到这个孩子，我就知道，他日后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没有哪个孩子会拥有那样的眼神，可恶的眼神。他完全不像大哥那样，大哥是一只羊，可他是一头狮子。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做我手下的傀儡，这样的棋子，留不得。”

　　莫仁杰恶狠狠地说到这里，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情绪，面上恢复了老奸巨猾的笑容，“好了，我说的够多了。反正，我马上就会送他的儿子一起上路，让他们父子俩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还有你，夏一铭，既然这么忠心，就干脆也去陪他们做个伴吧！”

　　砰——

　　枪声响了。

　　迷迷糊糊在家中睡了一觉的穆琴，蓦然之间惊醒。

　　不晓得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穆琴擦去额上渗出的冷汗，闭了闭眼睛，却再也没有了分毫睡意。起身倒了一杯开水，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起初穆琴以为是风声，等到敛声屏气仔细听去，却发觉是几个男人压低的说话声。

　　“是这里么？”

　　“嘘，小声一点。”

　　面对外面徘徊的不速之客，穆琴并没有惊慌失措。她蹑手蹑脚地移到门侧，顺带握紧了一个健身用的哑铃。突然被砸开的大门，先行进屋的侦测的男人并没有发现躲在门后的穆琴，被穆琴一个哑铃砸过去先行撂倒。后面一人见识不妙要扑过来，被穆琴抬腿踢中了小腹。

　　闯进来的歹徒显然没有料到一个柔弱的女人有如此身手，结结实实地吃了闷亏，利用这个间歇穆琴飞快地奔出门，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越来越多的黑影正涌向他们的房子周围。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

　　一铭呢？轩轩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穆琴飞快地奔跑着，冷不防前方一道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被勒住了脖子。

　　“啊……”穆琴挣扎起来，但无奈力气远不如壮汉。窒息的感觉涌上喉咙，双眼也在发黑。气息渐弱的同时，一颗呼啸而过的子弹射中了壮汉的头部，他软绵绵地躺倒下去。

　　“小琴！”

　　飞驰过来的车子，夏一铭朝穆琴招手，冲开了几名尾随而来的杀手。

　　他打开车门一把拉住穆琴的手，猛地一个加速的倒车在原地回旋了接近360度扬长而去。

　　几名黑衣杀手在后方噼里啪啦地乱射子弹，车身金属的外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枪林弹雨让穆琴惊骇地在副驾的座位上坐着一动都不敢动。

　　而旁边的夏一铭沉声道，“安全带系好，我要加速了。”

　　说罢猛地一脚直踩油门，车子径直冲出了护栏，撞坏了一连串的铁杆，连前面的保险杠都撞得扭曲变形，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

　　追兵暂时被甩出了距离，穆琴擦了擦头顶的冷汗，却看到夏一铭苍白的脸色。

　　“亲爱的，你的胳膊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

　　“中了一枪，还好。”夏一铭咬牙道。

　　“好什么！停车，我来给你包扎！”穆琴要去扯开夏一铭的衣服，被夏一铭制止，“不，没有时间了。我们要赶紧找到阿黎和轩轩……他们现在，都很危险。”

　　另一方面，一番激烈的枪战却被夏一铭逃掉的莫仁杰脸色难看的很。

　　“饭桶！一个两个都是饭桶！”他迁怒地对为首的一名杀手拳打脚踢，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么多人没干掉一个，还能被他跑了？你们这些收人钱财的家伙都是废物么！”

　　“Boss，铭哥的身手太强了，我们已经尽力……”

　　“够了！”被莫仁杰厉声打断，抓来另外一边的眼线，“他儿子呢？干掉了没有？”

　　负责接线的人哆哆嗦嗦地不敢回话，“他们说，说，没有在计划的地点找到莫君黎。”

　　“什么？！”莫仁杰勃然大怒，“Irina呢？联系她！”

　　“她刚才就与我们失去联系了。”

　　莫仁杰一怔，继而恍然地狠狠跳脚，“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我就知道——”

　　说起来他这次的孤注一掷并非没有后果，尽管他买通了律师和法医，设计加害莫仁豪并伪造成了一场“意外事故”，但因为莫仁豪生前的威望和信誉，就算他死了也还有不少暗中支持的势力。他表面上还是要表示对大哥发生的意外沉痛哀悼，不能败露的太明显让那些势力的人倒戈。所以若是错过这个良机，他要是再想斩草除根就很难有机会了。

　　放虎归山，绝对后患无穷。

　　莫仁杰出离的气愤，但很快，他恢复了自负和冷静。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摸出刚刚从夏一铭手里缴获的手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莫君黎和夏宇轩在一起，而他们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变故……

　　“嘀~”手机传来短信的提醒音，夏宇轩奇怪地拿起手机。

　　——来南郊电影院。

　　“是爸爸的，叫我们去南郊电影院。是不是要请我们看电影？”夏宇轩摸摸头。

　　“距离这里不算远。”莫君黎点头，“那走吧。”

　　****************

　　夏宇轩和莫君黎一起来到南郊电影院，这个地方夏宇轩来过，是家比较偏僻的小影院，除了节假日外人不多，环境也差了些，但好在价钱便宜所以深受学生党的青睐。

　　两人到了影院门口，却没有看到夏一铭和穆琴。两人便先行入了场，夏宇轩去买饮料，无意间发现影院的过道里站着很多装束奇怪的家伙，嘴里叼着根烟跟社会青年似的。见到夏宇轩在打量他们，其中一人露出不悦的神色，“看什么看？闪边去，小鬼。”

　　被喝斥的夏宇轩自觉地退开去，老远听到那人接起了谁的电话，“放心吧，没问题！绝对干得漂亮！”

　　丝毫不知道是因为那人不认识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的夏宇轩回去找莫君黎，影院的灯却突然暗了下来。以为是电路出了什么故障，夏宇轩正诧异，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

　　啪——

　　是枪鸣，猎杀开始的讯号。

　　本来就零星的客人一听到枪声顿时乱成了一窝蜂，纷纷四散逃窜，却被早已埋伏在各路出口的歹徒拦截，粗暴地比照着手里的照片确认身份。各种嘈杂的声音之下影院变的混乱不堪，只听到粗鲁的声音在吼，“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你，你，去那边找找！”

　　眼见几个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夏宇轩赶紧猫身躲到了门后面。

　　偷偷掏出手机想要拨110报警，却猛地被一人从背后扯住了胳膊，拉着夏宇轩像抓小鸡仔一样拽起来，手机在挣扎之下也掉在了地上，“这里还藏着一个，让我看看……哎哟！”

　　手背被夏宇轩狠狠咬了一口，松手的同时夏宇轩扭头就跑。

　　但对方很快追了上来，怎么也甩不掉。眼见快要被追上时被谁扯了一把，同时掩住了口。

　　“嘘。”抬眼见到莫君黎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夏宇轩立即敛声屏气，大气都不敢出。而追他的男人朝着前面径直跑去，没有注意到躲在侧边角落里的两人。

　　夏宇轩这才气喘吁吁地蹲下去，看向莫君黎小声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莫君黎摇头。

　　只听几个接伙的歹徒在高声交谈，“找到了没有？”

　　“刚才我差点抓到一个，但被他跑了。”

　　“两个小鬼能跑多远，继续找！”

　　躲在暗处的夏宇轩只觉得浑身都有点僵硬，他很害怕。而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冰凉的掌心被莫君黎轻轻握住，他的掌心比他的要温热许多。细小的动作突然让夏宇轩觉得安心了许多，他面色凝重地看向莫君黎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在找我们。”

　　“恐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的手机呢？”莫君黎道。

　　“刚才掉了，你是说……”夏宇轩领会了莫君黎的言外之意，他们是被夏一铭的短信引到这里的，爸爸不会加害他们，所以是别人拿了他的手机？那么这些人……

　　夏宇轩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再想许多。

　　“在那儿！他们在那儿！”突然的喊声将夏宇轩拉回现实。

　　“抓住他们！”越来越多的人在朝这边涌过来。

　　“切。”莫君黎咬牙，影院内部的空间太小根本不适合躲藏。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再这样呆下去迟早要落到他们手里。莫君黎斜眼，瞥见了头顶上通风用的排气扇，应该有排气管道是通向外面的。他当机立断地指着通风口对夏宇轩道，“爬上去，快！”

　　因为通风口做的比较狭窄，他们两人勉强能通过，成年人的体格则会被卡住。

　　夏宇轩先行爬进去，发现是通的，于是回头招呼莫君黎，一名赶到的歹徒却扑过来一把拉住莫君黎的大腿将他拖住了。爬到半途的莫君黎一个不稳差点掉下去，被夏宇轩眼疾手快地抓住。眼见那人死抓着莫君黎不放，夏宇轩情急之下抓起根钢管朝那人头顶上砸过去。

　　“啊——”

　　鲜血直流，那人哀嚎着倒在地上，再没有了动静。

　　趁此机会莫君黎借着夏宇轩的手一跃而上，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狭窄的通道往外爬去。

　　“那人……死了么？”夏宇轩突然很小声地问。

　　“死不死的，哪还有空管这些！”莫君黎道，语气是分外的严肃。

　　“……”夏宇轩于是再没吭声。

　　两人爬了一路终于见到了出口的光亮，原来是从排气管道来到了影院的后门。

　　莫君黎先跳下去，朝高处的夏宇轩点头，“下来，我接着你。”

　　夏宇轩一闭眼跟着跳下去，被莫君黎稳稳接住。四顾左右，这里暂时没有见到穷凶极恶的歹徒，应该大部分还在里面搜寻他们俩的踪迹。

　　“这周围很可能还有埋伏，小心点。”莫君黎的脸色依旧严肃。

　　“嗯，别走大路了，我知道一条通往外面的小道。”夏宇轩点头。

　　逃亡的过程充满了胆战心惊，万幸的是夏宇轩记忆里的那条小道并没有遭遇敌人。终于来到影院外面，夏宇轩想要回家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莫君黎不让，说是太危险。可夏宇轩放心不下，两人的意见发生分歧之际，夏宇轩惊喜地看到了远处奔来的熟悉身影。

　　“妈妈？！”

　　好像黑暗之中突然绽放的一丝曙光，夏宇轩甩开莫君黎奔向母亲的怀抱。

　　“轩轩，太好了，你没事。”穆琴抱住夏宇轩，欣喜地看着安然无恙的儿子。

　　骤然而降的危险，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奔驰，突然发疯般以最大的速度朝路边的两人碾压过来。

　　砰——吱——

　　似乎是车身撞击到什么发出的闷响，夏宇轩只觉得身体腾空，跌坐在地上。

　　血，满目绽开的粘稠的红色。

　　夏宇轩惊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刚才扑过来用血肉之躯护住自己的母亲。

　　还维持着张开双臂抱着他的姿势，倒在一片血泊里。

　　刺目的鲜红涌出尚未冷却还带有余温的身体，缓慢地，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洼。夏宇轩呆滞地坐在原地，脸色发白。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亡，至亲的亲人眼睁睁地死在他的面前。

　　“小琴！”

　　随后赶到的夏一铭惊道，愤怒地开枪射向又要冲过来的肇事司机，精准的枪法射碎了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中弹的司机方向盘一歪，高速行进的车子斜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发出砰的巨响。撞坏的油箱被高速摩擦的火花引燃，轰的燃烧起来。

　　这一切，却都没有让夏宇轩从母亲的死亡打击中恢复过来。

　　“妈妈……妈妈……”

　　他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失神地一遍遍叫着怀里的女人，却没办法让她再睁开眼睛。

　　“轩轩……”

　　厚重的大手按住了他的头发，夏一铭的脸上也满是悲伤的神色。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已经发现莫君黎和夏宇轩行踪的杀手们正在蜂拥而至，这是他们的孩子，穆琴用自己的生命护住的孩子……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夏叔叔，我爸呢？”莫君黎也奔过来。

　　“你父亲已经……”夏一铭没有说下去，但莫君黎已然读懂了他眼底的意思。一瞬间，莫君黎觉得有种天崩地裂的晕眩感，双膝一软险些没能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先前逃亡时还存有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在这句无情的宣判中被击毁的粉碎。

　　“阿黎。”夏一铭忽然认真地叫他。

　　“……”

　　“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但你要相信，你爸并不是死于意外。真相要由你自己来查清楚，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大哥的儿子。还有轩轩……就拜托你照顾了，我把他交给你。”

　　“爸爸？你要做什么爸爸？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

　　夏宇轩闻言拉住夏一铭不肯让他走，但被夏一铭狠心地甩开。他并没有看自己的儿子，只是看着莫君黎，加重了语气，“答应我。”

　　莫君黎沉默着，这番话仿佛有千斤的重量让他无法承载。

　　但他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一个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下达的命令。

　　手心用力地握紧，又缓慢地松开。

　　莫君黎抬眼，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像是了却了最后的心愿，夏一铭的脸上露出几分宽慰的神色。他又看了一眼深爱的妻子和孩子，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转身的同时，他说，“走吧，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如果你们这次能大难不死，去猫儿巷子找一个叫‘刘叔’的人。他如果问起，就说我的名字。”

　　夏一铭说完，转身，没有再回头。

　　握紧了微微发烫的枪身，他的眼神，一如昔日锋利的剑芒。

　　他干掉了共计17名杀手，直到射尽了枪膛里面的最后一颗子弹。

　　真正的英雄，不会惧怕死亡。就算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也无怨无悔。

　　“走！”莫君黎去拉还呆在原地不走的夏宇轩。

　　夏宇轩没有动，他怵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莫君黎在说什么。

　　“夏！”莫君黎抬高了声音。手被他握住，握的比刚才还要紧。夏宇轩就那么被莫君黎强拽着一步步离开，视线却一直看着，看着那最熟悉的人消失的方向。燃烧的火焰，和那些支离破碎的金属残片。全部的全部，淹没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再也看不真切。

　　从眼角无声滑落的液体，带着几分温热，几分咸涩。

　　在梦破碎的那一刻，有什么，破茧蜕变。

　　那是一场回忆的梦魇，封锁在两人记忆深处共同的，不愿再被触及的伤痛。

　　那一年，莫君黎20岁，夏宇轩17岁。莫父因为意外事故突然离世，肇事者逍遥法外。悲痛的同时，莫家的财产也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最终律师以莫君黎年纪尚幼为由，将他判给了父亲的兄弟莫仁杰监护，而相应的，莫家的家业也暂时由莫仁杰接管。

　　至于夏家的惨剧，也只是在新闻报道中“□□火拼殃及无辜”一笔带过而终了。

　　这一切，在外人眼中不过几日茶后无聊的闲谈，过去的云淡风轻。

　　只有亲自经历过这场变故的少年，一夜之间真正地长大。

　　他过早成熟的让人看不透的深邃双眼，那里面燃烧着，被仇恨泯灭的黑暗火焰。

　　“我一无所有了，所以夏，只有你，不准离开我。”

　　莫君黎这样说的时候，没有看夏宇轩，而夏宇轩也没有看他。

　　他安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出神地望着头顶闪烁的启明星。朝天空伸出胳膊，张开手心，似乎想要努力地抓住什么，却发现那些失去的东西就像这片星空那样，远的遥不可及。

　　少年低头，星光掩没在他的瞳眸里，平静的如同一汪深潭。

　　“我不会。”

　　夏宇轩说，低垂的眼神仿佛还停留在父亲离别之际，将他交给莫君黎时逼他发下的毒誓。“绝不背叛”，沉重的誓言压在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成为一道永恒的烙印与诅咒。

　　他没想到自己终究是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他的身边，那份青涩单纯的爱恋，也被另一种更深的情感压抑和取代。羁绊还是枷锁，情感或是欲望，分不清，也无需去分清……

　　他单膝跪在他面前，像虔诚的骑士对帝王的臣服。

　　一字一顿，无喜无怒，无牵无念。

　　——“我夏宇轩，发誓从此以后成为莫君黎的‘剑’，誓死守护主人。绝不背叛。除非我死，或者，契约解除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