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纳兰梦

1、如梦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那似是一个梦境。梦中，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在石子铺成的小园小径上，宛若遗世独立的九天仙子，青丝如瀑，自然垂落在双肩，眉眼如黛，暗含风情无限，微风轻抚，白衣随风而动。那一低首一回眸的风情，让满园的桃花都失了颜色。纤纤素手轻轻在风中伸展，袅袅落红打着旋儿柔柔降落在手掌心。那嫣红的花瓣，如同落在手心的一滴胭脂泪。伊人轻轻扬起嘴角。

　　夕阳西下，万丈橘色光芒透过云朵，洒在苍茫的大地上。欧阳汐打马走过万水千山，从不曾为谁停留。他的使命，是沙场，是冰冷的刀光剑影。而今，却不小心一眼瞥见了桃花园中那白衣胜雪的女子，他情不自禁的勒住了缰绳，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丁点儿声响，都会扰乱了眼前的这幅美景，惊扰了美景中的佳人。

　　在落日的余晖中，他微眯起双眼，不禁就看走了神，忘了时间，忘了身在何方，忘了，他自己。

　　就这样，如果时光能永远在此刻停留。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不知道还会有多久。

　　黄昏尽，一阵冷风毫不领情的吹过，吹乱了佳人的裙摆，佳人如瀑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片片桃花瓣似纷飞蝴蝶，从枝头纷纷飘落，绕佳人翩翩起舞。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趁这良辰美景美人如画。可是，美丽风景如斯，这一切，难道真的不是梦？

　　欧阳汐坐在马背上，立在小园矮矮的荆棘墙外。美丽的女子似乎被那阵冷风吹醒了一个梦。她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那灯红酒绿的喧嚣处，才是自己现实中的归宿。她秋水般的眼眸，一下子有些落寞。她交叉起手臂，抱住自己的双肩。

　　回首的刹那，就望见了那个马背上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少年。他，正定定的望向自己。眼里的柔情，似乎能将一整座冰山融化。美丽的女子停住了脚步，亦定定的回望，随即莞尔一笑。

　　就这样，那明媚的笑靥，让少年的心整整少跳了一拍。心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被那笑靥击中在地，然后再也找寻不到了。欧阳汐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他是大金国的三皇子，亦是征战沙场战功卓著的振威将军，少年英雄，从未因任何事情乱过一分一寸。

　　只是匆匆一瞥，美丽的女子，轻移莲步，离开了小园。她一边走，一边轻轻的叹了口气。英俊少年的如墨眼眸、气度不凡的身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唉。陌生人而已。况且，自己在这俗世红尘中，本就贱如微芥，除却浑浑噩噩度此一生，还奢望些什么呢？怎奈红尘滚滚，容我之地却只是那一方小天地罢了。最俗气，最喧嚣，又最寂寞。

　　不必奢望，更不必贪恋。因为，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

　　这片桃花园，远离了京城的喧嚣，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地方。每月一次的休沐，一起出来的姐妹们都去了珠宝店，丝绸店，她跟她们分开，一个人跑来了这里。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外面的世界其实挺美。虽然离开了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些孤单，有些害怕，但真的是不一样。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遇见了那样一个英俊好看眉目如画的少年。

　　美丽的女子抿了抿嘴，脸上又浮起一层笑靥。

　　凝香阁。

　　刚一进门，小秋就急忙迎了上来：“小姐，你可回来了，出去这么半天，妈妈喊了你好多遍，把我可骂惨了。欧阳公子又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小秋红着眼睛泪眼汪汪的拉着她。她看了一眼小秋左脸上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在小秋的搀扶下，冷冷的向楼上走去。

　　她叫小鸦。是一名妓.女。凝香阁是大金国京城长安城最有名的青楼，而小鸦，短短几个月，已成了凝香阁中名满长安城的招牌人物。她今年刚刚十四岁，在妈妈的请求下，今年从年初开始接客做买卖。

　　小鸦是个孤儿，生来无父无母，还在襁褓中时，被妈妈在路上捡回了凝香阁。从小，妈妈像对待亲女儿一样，把她养大，花重金给她聘请长安城最有名的先生，教她琴棋书画。随着年龄的增长，小鸦出落的越发水灵漂亮，妈妈一天天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盼望着她真正长大的那一天。

　　凝香苑的妈妈不似一般老鸨那样不分时段的心狠手辣，对待像小鸦那样的美人，她是想尽一切对她好的方法对她好，一是笼络人心，二是，她不会做亏本买卖的，因为她相信自己投入的这些终有一天会成百倍甚至千倍的赚回来。

　　所以，小鸦从小受到艺术的熏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天仙似的容貌，她想不出名都难。甫一出阁，就轰动了整个长安城。她有一间专门的别院，院里有个长廊，长廊漫水池而过，长廊尽头是一个小轩榭，她给起名叫“微雨轩”，她最喜欢下雨天坐在轩中，看雨，观鱼，赏荷。她有一个使唤丫鬟叫小秋，如果不是在这青楼，她的待遇，倒真与一些世家的大小姐无异。可是，这里毕竟是青楼。这是她的命。

　　从小在妈妈的谆谆教诲下，她认了这命。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认了这命，却又不肯屈服于这命。她在等待一个机会。也许，某一天，上天真的可以垂怜。

　　小鸦找到了妈妈，既不喜也不怒：“妈妈，今天是我休沐的日子，这每月一次是你规定的，所以我今天可以不见客。”

　　那妈妈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陪笑着说：“哎吆我的小姑奶奶，别人不见也就算了，妈妈我绝对不会难为你，但是，欧阳公子是个什么身份你也知道，咱不能得罪人家不是，咱也得罪不起啊。你就，去见见么，不然我也不好交代啊，他都在那等半天了。”

　　欧阳逸，八王爷的独子，生性风流轻薄，自从听说了小鸦的名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光顾了。小鸦有些不悦，脸一沉道：“行，妈妈，你不想得罪人，那我去打发了他便是。”小鸦说着转头噔噔噔上了二楼雅间。

　　妈妈在后面焦急的嘱咐：“嗨，你这孩子，你给我得罪干净了我还怎么赚钱养活你们，打发归打发，客气点啊。小秋，跟着小姐上去伺候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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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这首词是纳兰容若的《如梦令》，大意是金井周围的石阶上层层落红铺砌，满地落英不可遏制的勾起了词人伤感的心绪。在这阑珊的暮春时节，两人突然相逢。一见钟情。惊鸿一瞥的美好情感转而制造了更多的内心纷扰。“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从此，深宵的青灯旁，孤枕畔，又多了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