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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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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两个改变命运的人,有时是良师有时是益友,有时是亲密的爱人,也有时,只不过是一个高纯度的人渣。
而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人,就是宋嫣嫣。
宋的爸爸是当时我们学校的校长,妈妈是市电视台的首席记者。而她本人,除了长得娇美动人外,琴棋书画还样样在行。这样的女孩子,用今日的语汇来形容,就是神仙见了也要心动的女子,简称女神。
我和宋女神本来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人,分属宇宙的不同元次,可由于一个人的关系,却不可思议地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人,就是宣远。
宋嫣嫣的外公和宣远的外公是战友,两家是世交。因此她和宣远的交情也非比寻常,两人经常同出同入。而且宣远的画画老师和宋嫣嫣的钢琴老师又是夫妻俩,所以他们大概除了睡觉不在一处以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里都有彼此。
大概因为两个人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讲都实在太般配,所以尽管两大阵营都仰慕者众,却从未起过任何冲突。在所有人眼中,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神造的伴侣,简称神仙眷侣。
可自从我成了宣远的同桌以后,这对神仙眷侣就又多了一个侍婢——这是当时同学们给的雅号——我。
说老实话,当初我是真心不稀罕加入他们的小圈子。本来大家的背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毫无阶级感情可言,而且他们在一起谈论的不是毕加索就是莫扎特,有时还会说说黑格尔尼采甚至是□□,可是我的脑子里能够思考的最高级的问题却是,金庸笔下的那些男主角们怎么特么一个比一个苦逼,
而我之所以会沦落为一个侍婢,完全是宣远的责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特别喜欢什么事都叫上我。无论是图书馆还是食堂或者自修室,只要宋嫣嫣说去哪儿,他必定会加一句,江潇遥你也一起去。
以我的真实意愿,我压根儿一点也不想掺和进他们俩中间去。可是面对宣远,我却毫无拒绝的胆量。因为天晓得如果逆了他的意,会是怎样悲催的结局——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种压迫性的气焰,就叫做气场。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有一次宋女神请宣远去听交响音乐会,宣远又来叫我。那时我正在看《天龙八部》阿朱被乔峰一掌劈死的那一段,正处于泪如泉涌血如尿崩的状态,天煞孤星怎么可能有心思去陶冶那个情操。于是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宣远说,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去,求他放我一马。
当时宣远正在打GBA,低着头,从侧面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到他淡淡地说:“我问你个问题,答对了你就可以不用去。”
我大喜过望,奋力抹了把脸,问:“什摸问题?”
宣远侧过头来,冲着我倾国倾城地微微一笑,问:“巴赫是谁?”
我一愣,巴赫巴赫,这个名字好熟悉。我第一反应是:铁木真的某个儿子,拖雷的某位兄弟。不过再一想,宣远不看小说,他不可能问这样的问题。于是我又转而从“巴”这个特殊的姓氏上找线索。
经过一番挖肠搜肚,顺藤摸瓜的推理,我端了端身子,沉着地答:
“巴赫,是巴金的兄弟。”
宣远:“……”
于是,几天以后,我在音乐厅幽暗的灯光下,面对宣传册上巴赫犹豫的面容,忿忿地嘀咕:“长得还真挺像蒙古人,保不齐真是铁木真的私生子……”
而对于我这个侍婢的介入,宋女神还是表现得很大方的。
一开始她肯定或多或少有些嫌弃我,但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出来,最多也就不怎么搭理我。后来时间长了,她也会主动和我说说话,虽然谈不上热情,但至少没有让我感到任何的压力和被排挤。
所以,我一直天真地以为,宋嫣嫣是一个好姑娘。
但我绝没有想到,她后来竟会对我做出那么恶毒的事。
回想起来,宋嫣嫣对我态度的剧烈变化,是从宣远的生日派对开始。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十月中的一天,宣远请全班同学到他们家开派对。那时的我根本连“派对”是什么东东都不知道,也没有特别花心思准备什么,只在大家夹钱给宣远买礼物的时候也出了个一份子。
可是那天的宋嫣嫣,真是美极了。
她化了点淡妆,戴了一条雪白的珍珠项链,身上是一件浅紫色的小礼服,裙摆是层层叠叠的纱,梦幻地宛如一位公主。
当宣远从楼梯上下来,她第一个冲过去,微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那个场景,可以媲美任何一部完美的童话故事。
那时,我也是躲在人群里,和其他人一起热烈的鼓掌——就像今天一样。
呵,其实我才是那个多出来的一个,蠢钝如我,要到今时今日才知道。
还记得生日派对那天本来非常的愉快,宣远切了蛋糕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参观他的家。他的家充满了艺术气息,这里一幅画那里一幅画,他说了很多人名,可我一个也没听过。宣远还带我参观了他的画室,完成的,没有完成的,他的兴致很高,说了许多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跟我说,他以后最大的理想,就是要去卢浮宫开画展。我虽然不知道卢浮宫在哪里,可那时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他的梦想一定会成真。
从宣远的画室出来,正遇到宋嫣嫣来找他,我听到她问:“打算送去美国的那幅画画好了吗?”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于是自己先下了楼加入了吃货的队伍。余光里见到宣远和宋嫣嫣又走回了画室。
那天,宋嫣嫣是红着眼睛离开宣远的家的。
当时我正在门口的位置,见到宋女神过来,刚想对她说:“这个风铃好漂亮。”却看到她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无比怨恨和恶毒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但我后来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
我深呼吸了一下,不敢继续回忆下去。眼前还有一堆狗屎,不管怎么走,横竖都会脏了鞋子。
刚才那个记者说,宋嫣嫣是宣远的未婚妻。我牵了牵嘴角,难怪。之前问宣远那么多次关于前女友的事,他的表现都那么局促。因为他在美国,根本没有什么前女友,有的,只是一位现任女友,更准确的说,是他的未婚妻。
台上,宋女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巧笑倩兮,下面掌声雷动。宣远一直低着头,面目模糊。
我突然觉得很累,从里到外的累。我拨开人群,慢慢往办公室走去。
我今天是中班,到现在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挽着宣远的手,欢快地一起回家。可是,我叹了口气,我现在的身份是小三,我没有资格。
而且,我一点都不想回家。那个冷冰冰的屋子,除了提醒我是一个人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于是,我对同事小肖说:“今天晚上我留下来,你回家吧。”
小肖是个很有智慧的姑娘,她答:“可是你夜班那天,我没有空。”
“不是和你换,是我帮你值班,行了吧?”
后来我又把其他几个同事一一打发出去干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是在为大摊牌清场。
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我想。
理想状态,我应该有一双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指,然后用颓废的表情点上一支烟,坐在大班椅上,背对着门口。等那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我会慵懒地缓缓转身,翘着兰花指把烟掐灭,从性感迷人的双唇中吐出最后一口烟并孤傲地冷笑,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这对狗男女,给老娘滚,立刻就滚!”
可是,事实上,我从来不涂指甲油,而且因为常年啃指甲的坏习惯,我的手指秃秃的,与“纤纤”两字毫无关系;我也不吸烟,一闻到尼古丁的味道就会反胃作呕;我更没有大班椅,我的椅子上只有几年前喝罗宋汤时不小心溅上去的发黄的印子。
我幻想我是女王,可事实上我却是女仆。
然而更让人沮丧的是,我从月上柳梢头一直等到鬼影午夜后,那对狗男女压根就没来。
真是欺人特么太甚了,我越想越气,渐渐觉得胃开始痛起来。我决定不再等了,去顶楼透透气。
穿过长长的走廊,胃痛得更厉害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伸手去揉,可是手一放开,那种椎心的痛让我简直直不起腰来。
我的整个身子慢慢软下来,我勉力屈腿跪在地上,想拿出手机来打给司言,可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了。
这个时候,我开始出冷汗了,不一会儿就觉得背脊冷涔涔的。我换了姿势,靠着墙坐在走廊的地毯上,希冀有什么人走过可以帮我一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胃的疼痛开始扩散,我觉得整个腹腔似乎到处都是痛源。我渐渐的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垂然地闭上眼睛缩在角落,仿佛一个弃婴。
就在我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一阵匆忙赶来的脚步声把我唤醒。那是一个男人的步伐,坚定有力的。我费力地睁开眼,对着面前的一个人影,指了指胃,勉强吐出一个字:“痛……”
这时,我感到那个人把我横着抱了起来,他在我耳边说:“别怕,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