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仙门》紫仙流苏

2、前传（二）

　　二十年后，青君创立青华派在九州之内的修仙门派中只能算是末流。这和他冒死渡瑶水斩青蛟时候的想法差异太大。
　　其实，九州修仙门派大多要经历数百年的沉淀才能深入人心，被世人所认可。
　　但是，对于青华仙剑派的名声，青君并不太在意，他创立门派，不过是为了除妖，修功德，寻长生之道罢了。不过日子久了，他多少也关心青华仙剑派的名气来。
　　所以，于青华派创立第三十年之后，修了一锁妖塔，抓了无数九州妖孽，造福了青华山四周一行百姓。由此，青华派名声大震，百姓主动出资修缮青华宫殿，分别修了：长生殿，养生殿，功德殿。再数年，青华便有五灵峰一说，五脉相承。
　　这日，锁妖塔动乱异常，青君在锁妖塔沉默了许久之后，长久叹息了一声。
　　“青君大当家的，今日怎么有闲心在这唉声叹气的。”说话之人正是青瑶。
　　一晃数十年而过，青瑶一直跟在他的身旁，每日琢磨着与他玩耍，却都没机会。因为他一面要参悟长生之道，一面又在维护正道而除妖孽，再加上锁妖塔关的妖孽越来越多，造成青华山成为妖族最想消灭的九州仙剑派。
　　青君沉默不语。
　　有风吹过，带起他月牙白长袍的一枚衣角动了一动。
　　青瑶靠近他，收起玩笑的模样，认真的问他，“告诉我，我帮你。”
　　其实，她之前就料到，建立锁妖塔，必然会加重青华山灵脉枯萎，而且妖气聚集不散，会不断添加青华山的戾气，久而久之，必生祸端。唯一能解此祸的，便是九州极北之地，大荒北遗留神兽—朱厌，体内的灵精。
　　“不必了。”青君转身。
　　青瑶白皙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三下，“今夜我就动身，三日后我就回来。”
　　青君微微蹙了下眉头，断然道：“不准。”
　　他注视着她，抬起手，触到她的脸颊。
　　青瑶闭上眼。
　　他轻轻摩挲她的眼。许久道：“答应我，不要污了这双眼。”
　　三日后，九州极北之地，大荒。青瑶只带了一条白绫便亲自来到这蛮荒之地。这大荒北是上古洪荒时候遗留的一个十万大山，妖兽无数，更有遗留的上古荒兽，修为高深的剑仙都不敢独自来此。
　　她在大荒北寻了好一会儿，印象里她似乎知道朱厌就在这十万大山里，可是这会儿寻了两天都未寻到。一路寻找下来，倒是遇到不少的妖兽，她都是裹上白绫，斩了它们。
　　终于，于第三天，黄昏时候，大荒北难得的一场雨，将朱厌兽引了出来。朱厌兽，上古洪荒神兽，身躯约莫二十丈，体型如猿，头顶有巨獠，三眼，通体血红，为四爪为羊脂白。
　　青瑶看见这朱厌出来，高兴的手舞足蹈，镇定心神之后，裹上白绫，动用全身灵力，将那朱厌兽困住。但是这朱厌兽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她与朱厌缠斗了约莫至三更天时候，她一度犹豫着要不要将白绫取下来，因为如此，她才能准确的判断出朱厌灵精在那个方位。
　　只是，一想到他说，不要污了她那双清明透彻的眼，她便咬住了牙。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白绫在这时候，落地。
　　她大惊，紧急闭眼之时，却感知到朱厌兽停止了争斗，它巨大的脑袋晃悠了好一会儿，缓缓的低下头去。
　　青瑶慢慢睁开眼，不知所以的看着它，然后缓缓伸出手，朝它的脑袋摸了摸。
　　朱厌兽喷了一个响鼻之后，躺下了，有爪抓了抓自己的胸口。
　　青瑶知道了，它是愿意将朱厌灵精送给她。
　　“朱厌，你要乖哦，不会痛的，我很快。”她并指如刀，干净利落的将朱厌灵精取了出来，鲜红的灵精不断散发着热气，那是最纯正的洪荒灵气。
　　吼吼……
　　朱厌疼的直打滚，气息越来越落，拳头大的眼珠子不停的转悠着，转了好一会儿，巴巴的将青瑶看着。
　　青瑶收起朱厌灵精，给它顺了顺毛。
　　朱厌流下一滴泪，然后飞灰湮灭。
　　只是在最后时刻，青瑶不忍心，取了自身的一滴血，困住了它的一丝灵气，若是有机会，或许可以将它复活。
　　青瑶折返至青华山的时候，他就站在长生殿的门口等她，没有喜悦，没有安抚，也没有因为她偷偷前往大荒北而责怪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已经将千蓝蕊重新铸成五把长剑，注入青华山五峰之中。”
　　她惊了一惊。
　　明明，他说过那佩剑是他取昆仑之巅的千年寒铁与瑶水之底的千年水蕊铸成的神兵，他还说，他要将它随身带着，或是修成仙，或是归逝，才会将它遗留在青华山顶之上供世人膜拜。
　　可是，为什么，说毁就毁了它。它的挚爱，千蓝蕊。
　　为了镇住青华山五山峰的灵脉？还是不动声色的告诉她，他不准她去做的事情，就算她偷偷去做了，他也不会接受？
　　青瑶注视着他，好像是第一次没有接他的话。
　　青君顿了好一会儿，探出手，轻轻的摩挲她的脸颊，好一会儿，再开口道：“把它交给我。”
　　青瑶点了点头。
　　约莫三年之后，他将半截朱红玉佩交给她。
　　他说：“抹去了朱厌戾气之后的洪荒灵佩。你若是无事，便给它雕个纹吧。”
　　青瑶接过玉佩，嘟着嘴，好一会儿，终于笑起来，这三年来，她终于又笑给他看。随后缠着他的手，“那你的呢，你的半截玉佩呢？”
　　他说：“十年，我们细心雕琢这玉佩，然后，看能不能将两半截合成一块。”
　　她哈哈笑起来，努着嘴，“就十年。”
　　其实，对于修仙者，十年并不算长，一般修士都有将近百年寿命，对于青君来说，寿命何止百年，对于青瑶来说，她完全没有寿命的概念。
　　日子一晃，过了十年。
　　这十年来，青华仙剑派越来越鼎盛，与佛家的大禅门，自古仙剑领袖峨眉仙门并列为正派三大领袖。尤其是青华山的锁妖塔，更是被修仙人士推崇备至。但是，同时，锁妖塔也成了妖族最为痛恨的存在，好几次妖族攻入九州，只为毁了它。
　　这日，天，晴。微风正暖。
　　青瑶带着那雕好的半截朱红玉佩去长生殿找他。
　　行至殿外，便遇到了一老者，那老者佝偻着身子，手里握着一半截青色竹竿，他望着青瑶好一会儿，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是了，是了。你果然在这。”
　　青瑶认得这老者，这老者正是瑶水的渡人，也是瑶水的守护者，只是不知他前来寻她是为了何事？
　　她不关心这老者为何来此，只关心着与青君相见，十年之约，如今便是履约之时。
　　老者拄着半截青色的竹竿拦在她的面前，他说：“你可知道你究竟是谁？”
　　青瑶笑了笑，“我，青瑶。”
　　老者暗哑的声音传出，“洪荒之时，天地初成山海，妖兽遍地，后洪荒动乱，乃成九州。只是九州初成之时并未有人族，此为女娲造人。可是……造物的并非只有女娲，还有一物，与女娲同体，再而分离，为女瑶。”顿了好久，看着青瑶说：“女瑶便是你。”
　　青瑶略微沉思了好一会儿，淡淡的回道：“那又如何？”淡淡的语气之内，透露出一种未知的恐慌。
　　“女瑶，便是瑶族创世者。而如今瑶族几近灭族，流离失所。瑶水之滨也不得安生……老者想，想您回去……”
　　老者还未说完，青瑶便掐了个决，将老者送回了九州，并且用术法将他困在了瑶水底下。
　　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之后，展开笑容，往长生殿而去。
　　长生殿，是青君悟道之地，青华派所有弟子都不得进，青瑶也不例外。
　　她在门外等了一天又一天……
　　等的有点烦的时候，她只会说：“你失约了。”再自问自答，“你为什么失约了？因为你还有比我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寻长生之道。”
　　等了一年又一年，等的发狂的时候，她只会说，“百年千年都不觉得漫长，如今几年时间却如世纪轮回。”
　　花开花谢，直到第五个年头，青君终于闭关而出。
　　青君白了浓黑长发，换了墨绿色道袍，唯一不变的是那冷峻的面孔与深邃的眼。
　　他出了长生殿，却没有见到青瑶，在青华山寻了几回也不见得青瑶。
　　他寻不到青瑶，却是有人来告诉她在哪。
　　她回了瑶水。
　　这天，青华山格外的热闹，所有修仙人士齐聚于此，连一向不理红尘之事的大禅门住持都亲自前来。
　　青华，养生殿。
　　众修士议论纷纷，一为，青华仙门发扬如此迅速，原来是与妖族勾结，二为，这锁妖塔原来不是为了困住妖族，而是为了安顿妖族，不然抓妖，为何不杀妖？三为，妖族之主，女瑶，必然就藏你在锁妖塔之中。
　　青华仙门不灭，九州永无宁日。
　　青君沉默了半响，只身飞往锁妖塔，将锁妖塔内的妖族尽数屠戮。这场屠杀维持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三夜内，青华山哀嚎声四起，乌云蔽日，久久未散。
　　在青华山的众修士均吓住，唯有大禅门的住持，这位不出世的高僧双手合十道：“今日之因，必将造成他日不可偿还之果。”
　　锁妖塔妖物尽除之后，青君只道了声，“将锁妖塔封了吧。今后，凡我青华仙门弟子，皆不得进。”说完，便又在锁妖塔下了死咒，擅入者，死！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给仙门之人一个交代，而是做给她看。
　　青君说过，建立锁妖塔，就是为了让世人知道，世上也是有可渡之妖。但是他还说过，哪一日，你青瑶回妖族，我便屠尽锁妖塔妖族。
　　他说了，便要去做，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半年之后，青瑶再回青华山，她精疲力尽的走到长生殿门口，她唤一声，“大当家的，我回来咯，快来迎接九州女侠咯。”
　　青君一袭墨绿的道袍出现在她的面前，右手间结出一个纯青色太极图样，不问缘由，也不问她去何处做了何事，不留情面的打在她的身上。
　　她笑脸如花蕊还未绽放，便急速的枯萎。
　　几近长生的修为全部打在她的身上，威力可想而知。
　　青瑶未有一句辩解便被他扔进了锁妖塔，同时，他在锁妖塔之外又加了无数道禁制，既困住了她的身，也锁住了她的元神。
　　大约又是半年之后，她破塔而出，回了瑶水，从此再也没回过青华山。
　　瑶水从此再也没有流动过。
　　青瑶破塔的那一日，他将养生殿改为了断情殿，宣布，青华仙门弟子皆不得情爱。
　　后来，瑶族内开始流传这样一句话，“两百年一轮回，必然要让你爱上我，再折磨你，我不忘情，轮回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