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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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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还能再次醒来。虽然我的左手差点废了,但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不幸中的
大幸。我看着左手虎口处的两个深深的伤口,仍忍不住害怕。
“呵呵,姑娘,你醒啦!”门外走进来一个笑眯眯的男子,看着我道,“姑娘怎么
会一个人在深山中被蛇咬伤呢?那种地方可不是女孩子呆的,那些蛇也不是好惹的……
”男子一边背对着我煎药,一边喋喋不休。我不禁又重新躺回床上,准备用右手拉起被
子堵住耳朵,但在那一刻一句传入我耳朵的话却让我再次撑了起来,他说:“……幸好
我带了解这种蛇毒的药。”
“什么?你、你说你有解药?!”我诧异道。那条毒蛇可是我找了好久的,我辛辛
苦苦的找那种毒淬暗器,可他却告诉我已经有解药了!
“呃……是啊,那药是我师傅炼出来的。”仿佛被我刚才的语气吓了一跳,他没有
再罗嗦下去。
“你师傅?是谁?”
“呵呵,说起我师傅,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
“说重点!”我白了他一眼,打断他。因为如果不这样,他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
候。
“哦,我师傅复姓欧阳……”
“欧阳神农!”我再次打断他,这次是因为太吃惊了。欧阳神农是一代神医,号称
神农在世,传言他好静,隐居在山林中,但为人高风亮节,有求必应。
男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道:“对啊对啊!你也知道,师傅他……”又是一阵罗
嗦。
我嘟哝了一句:“真是不明白欧阳神农怎么会收你这样吵的徒弟。”又重新倒下了。
“……姑娘、姑娘。”见我不应,他便乖乖闭嘴了。我闭着眼睛装睡,却感觉有人
向我走来,替我盖好被子。直到他出去我才睁开眼睛,他,或许真的是一个好人呢。可
是我不是应该不相信任何人的吗?
门外传来一阵箫声,宁静、空灵,却……哀伤。怎么会哀伤呢?他那样的人,怎么
看也不会哀伤呀。
我披衣起身,推开门就看见了他,他就坐在院子里的紫藤架下吹着那支曲子,眼睛不知
看到了何处。我一时愣住了,爹说得不错,江湖人还是莫要深信的好,就如他,刚才还
是如此乐天,转眼却……可是什么事能让他悲伤呢?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或许我不该起
来吧。我把头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
“打扰姑娘了。”箫声不知何时停下了,他竟然只说了五个字。
我望着他轻轻地说道:“为什么你一拿上箫,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
他低头抚摩着那支碧箫不语。
“我在想,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你呢?”我的头越来越沉,我抬手按住太阳穴,继
续说道,“或者,两个都不是……”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看见他的嘴唇在动,他在说什么?我想听却听不见。身体摇
摇欲坠,我沿着门框滑下,坐倒在地上。
我看见他惊慌地向我跑来;我看见他的口型,他在喊“蝶裳”;我看见他的眸子,
好亮好亮,里面闪着恐惧和担心的光;我看见、我看见……
“你醒啦,作为病人,怎么还到处乱跑……”刚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在念个不停,
我一憋嘴又重新合上眼睛,他见我这样赶忙说:“哎哎哎,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先把
药吃了吧。“
喝完药,我说道:“哎,向你问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想问蝶裳吧?”
我不置可否。
“她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子。”
“就这样?”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念头,我不禁问道。为什么每次一提到蝶裳,一
向话多的他也闭嘴了呢?
“就这样。”他说完又突然笑了,道:“你问了我一个人,我是不是可以向你问一
个人呢?”
我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让我老是‘姑娘姑娘’的叫吧!”
“唐兮若。”
“唐姑娘,在下江离晗。”
我在竹屋里躺了十天终于能下床走动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
气。在这里呆了十几天还是第一次走出竹屋呢。
竹屋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的一边是一个药圃,另一边是紫藤架,平日江离晗
就坐在紫藤架下吹箫。
竹屋外是一片竹林,郁郁青青。竹林旁有溪涧流过,水清无比。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我坐在紫藤架下感叹道。
“当然,这是蝶裳的心血。”江离晗抚摩着碧箫,苦笑道,“我们曾经在这里隐居
的。”
“然后呢?”我侧头问道。
他摇摇头,又开始吹箫,吹着那支很忧伤的曲子。我突然想到,如果蝶裳还在这里
,那么现在的他们是不是也坐在这里,他会给她吹箫,她会对他微笑,他们会不会很幸
福?
晚上他一个人坐在紫藤架下喝酒,我走过去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欧阳神农的徒
弟不会不知道喝酒伤身吧!”
他低垂着眼睑,半晌才道:“今天是她的忌日。”他口中的她自然是蝶裳。我微微
一怔,手中的酒又被他抢了回去。我也不再阻拦,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一个人喝闷
酒。
也不知喝了多久,他终于醉了。他眼里隐约闪着些光,手不停地摇晃我的肩膀,问
我:“蝶裳,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怎么会离开我?”
我亦无言,任他折腾了大半夜,他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下弦月穿透云层,撒下她的清辉。那些皎洁的光芒照在他熟睡的脸上,映着他的忧
伤。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一阵阵莫明的心痛。我怕在夜风中他会着凉,于是起身想进
屋拿件外套,可刚起身就被他拉了回去,他依然在熟睡,只是口中在喃喃着:“蝶裳,
别走!别走……”
我心里一阵难过,于是我道:“好,我不走,我不走……”他的眉头渐渐舒展,而
我的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夜越来越深,我情不自禁地把手环在他的腰上,把头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者他的
心跳。就这样就好。我静静地想到,慢慢得合起眼睛。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了。江离晗端着姜汤进来,见我已经醒了,便开始
数落道:“毒伤还没好就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你当你是铁打的啊!快把姜汤喝了。
”
我接过姜汤问道:“我和蝶裳长得很像吗?你总是把我认成她,第二次了吧。”
“不,第三次了。”看着我喝完姜汤,他又继续说道,“第一次是在我第一次见到
你的时候,那时侯你昏迷在山林里,当时我还真吓了一跳,还以为蝶裳复活了。”他苦
笑着摇摇头。
“蝶裳长什么样子啊?”
江离晗把桌子上的铜镜那过来对着我,指着镜子里的我的眉梢道:“在这里加一个蝴蝶
形状的胎记就一模一样了。”
我“哦”了一声,又问道:“你说昨天是她的忌日,那你怎么不去她的墓前悼念呢
?”
江离晗低着头道:“她坠崖而亡,哪里找得到尸体呢?”
我沉默了半晌,才低声提议道:“我们去给她建个衣冠冢吧!”
他诧异地抬头。
我轻轻一笑,继续说道:“这里总有些她的遗物吧。”
建好蝶裳的墓后,我们就一直呆在她的墓前。衣冠冢就建在竹林边,一块写书着
“蝶裳之墓”的竹块诉说着她的曾经。很简单,也许也很简陋。但我看见江离晗看着它
时的眼神后,便明白了墓碑背后的东西:情。这里面有江离晗对蝶裳的情,它们不会被
任何东西记录下来,但只要用心去体会,便能感觉到。有了这份情,这个衣冠冢再简单
也不会简陋。
“在想什么?”我看着坐在墓边出神的江离晗说道。
“我在想……”他微微转过头,看着蝶裳的墓说道,“时间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
西,他从来不会为任何美丽停下脚步,因为他有能力让所有美丽化为齑粉。”他微微磕
起眼睛,继续说道,“即使再刻骨铭心的记忆,在他面前也脆弱无比。”
“你是说你和蝶裳吗?”
他只是笑笑。
“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刻骨铭心’的记忆。”明知他不会回答,可我依然问
了,因为不知怎么的,那四个字让我心里一痛。
他抬头看着苍穹,声音宁静而辽远:“和我们俩有点像,我也是受伤昏倒被她所救
……”
那时他对她有感激之情,她对他有爱慕之心,两人便很自然地相爱了。可是人在江湖,
很多事情总是身不由己。他的仇家追杀他,他带着她一起逃跑,在途中她为了不拖累他
,竟自己跳崖而亡。从此他就一个人住在她的竹屋里,独自品味着自己的忧伤。
“你竟然会说起她的事情。”我诧异道。以前问起蝶裳的时候他总是避而不答,而
今……是什么让他改变?
“呵,”他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啊.我曾经以为我会守着对她的记忆一直这样
下去,一年、两年、十年、百年……我会一直为她吹箫,然后继续快乐得活下去,因为
她希望我这样.直到那天在山上遇见你,那时我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
“所以那天你一直对我喋喋不休,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你过得很快乐?”
“很傻是吧?”他自嘲地笑笑。
我看着蝶裳的墓道:“虽然我从未见过她,但她和我还是不一样的吧!她……是个很善
良的女子吧!”而我……正好相反呢。我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真羡慕她呢。”
“不,是一样的。你们的性格虽然差别很大,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决绝和刚烈,可
以为了信仰而牺牲一切,哪怕自己的生命。”
我一时无语。
“兮若,”他看着我,“不要那么要强,其实你也需要有人保护的,不是吗?”
我赌气地把头转开。
“兮若,昨天晚上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神情却那么
安详。那时候你就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港口。
“兮若,你知道吗,我总觉得对你有一种莫明的情愫,我一直以为是蝶裳的缘故,
可是昨天晚上我突然觉得就这样就好,也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兮若,我想保护你,并不是因为蝶裳,而是因为你是兮若,唯一的兮若啊!”
他将我拥入怀中,一字一句:“让我爱你,好吗?”
“不行啊。”我沉默了半晌,轻轻推开他,“你忘不了蝶裳的。”
“呵,总有些东西会在记忆里沉淀下来成为回忆。人,总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啊!”
他淡淡地笑着。
我不禁把头靠向他的胸膛,这一刻,什么江湖,什么善恶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想好好享
受这一刻的幸福。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或许是我一生中唯一快乐过、幸福过的日子吧,尽管这只是上天
对我们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我不能与他在一起,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好人而
我不是,我回被仇家追杀,若我们在一起,结果只会是另一个江离晗和蝶裳。我会让自
己离开他,但在此之前,我只请求上天能仁慈一点,让我和他的回忆,是甜的。
我没想到我们的结局来得这般快,这般出人意料,让我措手不及。
那日早上,我醒来后不见他便去蝶裳的衣冠冢那里,他就坐在墓前喝酒,陪她说话:
“……蝶裳,你一定也很喜欢兮若吧,她真的很像你啊……”我想听听他怎么说我,便
隐藏在竹林中,听他说。
“你生我的气吗?呵,连我也很气自己呢,明明说了除了你不爱别人,却还是……
蝶裳,你尽管怪我吧,但兮若,真的是个好女孩。也正是因为她,我才做了一个决定。
蝶裳,我不能让你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为了保护她,也为了给你报仇,我江青岚向你
发誓:一定铲除唐门!……”
我愣在那里,仿佛呼吸都停息了。江青岚、唐门……我紧闭着双眼,眉头狠狠地蹙
起来。江青岚,他是江青岚,几年前隐退的年轻的武林盟主江青岚!我早该想到的,离
晗即离寒,而青岚是春天的东西,离开寒冷既是春天。听他讲蝶裳的故事的时候我竟忽
视了最重要的一点:一个普通人怎么会被仇家追杀致死?还有唐门、是唐门的绝杀令害
死了蝶裳,唐门……为什么是唐门?他们的仇人为什么会是唐门!
我的眼泪涌出眼眶。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晃了晃手中已空的酒瓶,起身往竹屋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看他走进竹屋后,扑倒在蝶裳的墓前,道:“蝶裳,怎么会
这样?”一语刚出,我便被自己那带着浓浓的哭腔的声音下了一跳。稳了稳情绪,我又
继续说道,“蝶裳,我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的。我……我是真的喜欢他的,但……但
是这样的结局,我……”我泣不成声,蝶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去面对他?我从未
这般无助过。
“兮若?你怎么了?”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了离晗的声音。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半晌我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站起来,看着他。看着看着,我突然
觉得很可笑,便忍不住笑起来,接近疯狂地笑。笑着笑着,竟又掉下泪来。
“兮若,怎么了?”离晗欲向我走来。
“站住!”我厉声斥道,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指间扣住几支毒针向他射
区!
他的身形一顿,脸上流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拿出碧箫抵挡贴近身
边的毒针,于是我扔出的几支针全数插入他的碧箫上,一字排开。我手上还扣着一支针
,我仅剩的一支针,那是用来保命的。
离晗的视线落在碧箫上的毒针上,准确地说是看着针尾上刻着的一个小字:唐。这
个字足以告诉他一切。
他埋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他才开口缓缓道:“原来,你是唐门的人……
”
然后又是沉默。
或许此时的沉默能让我们彼此都好好想想。
他突然把手中的碧箫扔开,碧箫撞在竹子上,断成两半,我心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
碎了。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是看不见尽头的悲哀和决绝。
“用你手上那支毒针,向这里刺,刺啊!”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向我吼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挑眉,冷冷地说道。
他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已然放弃所有的防御,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不是
轻蔑,他只是想求死而已。
我握针的手不禁有些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后,我侧头把针送了出去。在针脱手的同
时,我转身施展轻功离开。我没有看见与此同时从他眼里滑出的泪水,他也看不见我转
身时涌出眼眶的眼泪。
他是武林正道的盟主,而我是暗器之王唐门门主的女儿,在那场邂逅里,我们终是擦肩
而过,不,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与生惧来的,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靠近。
其实,爱没有我们想象中的伟大,它不能包容一切。然,我依然很迷茫,善恶虚实
,往往是不能被我们定义的。我是如此,他亦如此。我们……其实很渺小。
我最终还是没有杀他。那支针是用来保命的,没有毒。
我的确下不了手。
但是我又该如何下去?我又能去那里?
五年后,江湖上已经发生了巨变:盟主江青岚重出江湖,将原本一团散沙的武林盟
重新整理,压制住了逐渐壮大的□□势力,然后剿灭唐门,将武林盟势力推向顶峰。
而我早已不是唐门的人了。那日离开他后,我再也没回过唐门。在漫无目的的行走
中经过峨眉山,那里的宁静是我渴求的,师太的禅理也是开解我的良药。于是我拜入峨
眉门下,清灯古拂,相伴一生,也不错呢。
可师傅接到武林盟的江湖令后竟让我同去,次去便必会遇见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在我犹豫间,师傅看出了我的窘迫,开口道,“江盟主的结
还需要你来解。”
“师傅,他的结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师傅打着禅坐说道。
“华云非去不可吗?”华云是我的道号。
“去吧!这是你们的劫,躲是躲不过的。”
于是我再次见到了离晗,不,如今他是江青岚。
他在门庭迎客,当我低着头跟着师傅进去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与师傅寒暄几句后便转头问我:“这位道长好生面熟,敢问尊号?”
“我……小道华云。”我把头埋得更低,只希望他没认出我。
可师傅却说:“我这位徒儿是五年前才入门的,她是盟主的故人呢。”我在心中暗暗叫
苦,我知道师傅是为我好,可那一刻我依然有些埋怨师傅。
“哦,是吗?”他显然来了兴趣。
我无可奈何,只有抬头相间。我终于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他还是以前的样子,
只是以前手上拿的箫已经变成了剑。我看见他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眉头又蹙起来。
“师太弄错了吧,我不认识这位道长。”他移开视线,勉强地笑道。
“是吗?看来老尼也开始糊涂呢了。”师傅也笑起来。
我和他第一次重逢,便这样草草结束了。,可我们彼此心里都很难平静吧。
“华云,”在去别院的路上,师傅对我说道,“你们两被一个结栓住了,而你们只
是一味地想躲开对方,所以不停地背道而驰,殊不知这样只会让你们之间的结打得更死
而已。”师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道:“华云,你应该知道为师的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师傅只是要我们去面对对方。我点头:“可是师傅,我又该怎么做?
”
“你还记得出门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们是彼此的结,应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最清楚。若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们就真
的不认识彼此了。”说罢师傅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回廊中发呆。
那天晚上,我扣响了离晗的房门。
“你?”他开门后一脸惊异到看着我。
我轻轻一笑,道:“江盟主,今晚月色正好,不知可否赏光,陪我在庭院里坐坐?
”
“现在?”他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点头答应,又仿佛想到什么,道,“稍等一下。
”然后又进屋了。
他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件斗篷,他走近我,一边把斗篷披在我身上一边说道:“晚上
风凉,把这个披上。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你体内的蛇毒虽然不会再复发了,
但总还有些残留的蛇毒,你自己要注意啊。”
那一刻仿佛时间倒流了五年,他还是那么喋喋不休地关心我。
我忽然笑了。
“笑什么?”他白了我一眼,问道。
“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
他敲了一下我的头,径直走向院子。
“要是有箫就好了。”月光下,他坐在院子里感叹道,“五年前这个时候,我们也
……呵。”他突然没说了,只是笑了一声,摇摇头,“我经常回想那时候的我们,那样
明媚。是你让我有了放弃过去的勇气。兮若,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没有人知道你的
身份,我也不会在意,回来吧兮若。”他的声音很平静,因为我们都已经过了那个鲜衣
怒马的时代了。
我笑着摇摇头:“不,我不是兮若,兮若在离开竹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我,只
是华云而已。就像你是江青岚而不是离晗一样。”
“哼,你倒当真出息了,禅理说地一套一套的。”他的语气突然转变,“那你告诉
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在我离开的时候,也很想不通这个问题,于是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寻求答案。师傅
告诉我善恶虚实是一个套,我们是套中人,所以看不清。于是我又努力让我忘了我是谁
,可是这很难。今天,我终于做到了,但我什么也没看到,然后我明白了套住我们不是
那些无谓的东西,而是我们自身。是我们自己看不透而已。其实善恶虚实只是在人的一
念之间而以,一切都是空的。”
“既然你已经看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他把脸埋在手掌里,“为什么还要回
来让我再痛一次?”
我拉开他的双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已了然。回来,只是要带你离
开那个圈套而已。”
他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低头问:“空的吗?可我放不开呢!兮……不,华云道长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你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满足了,那我绝不会去打扰道长
清修。”
他起身,微微一礼,回房间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其实仔细想来,他、我甚至蝶裳都是受江湖所迫,才彼此错过、一去不复返的吧。
我们被一个叫江湖的东西分开:身为江湖人的江青岚和一个普通女子蝶裳、唐门的唐兮
若和一个普通医者江离晗、武林盟主江青岚和不问世事的华云。我们之间,注定错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