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护》盛衰五十年

1、以后我来照顾你

　　以后我来照顾你
　　她拿起遥控器，按下关闭键，荧幕一霎那暗黑，一室陷于静寂。夏繁语挣扎着从沙发里起来，猛地触地一阵发晕，又跌回去，也不起来，就陷在米黄色沙发里，眼眶发酸仰头抬起，又止不住眨巴眼，最后终究把眼闭上了。深呼了几口气，站了起来，熟练地摸索进了厨房。

　　——夏繁语是盲人。但不是天生的。有些事总是说不清楚的，那年正值她高考结束分数发榜，正当知晓自己考进一流大学兴高采烈，却在几天后的清晨陷入黑暗，再不见光明。不过还好还好，还是完美完成了四年学业，每每想起，都不得不庆幸还好碰到了他——林慎，这个男人陪了她难捱的四年。

　　将切好的蘑菇倒入汤锅，蓝色的火焰映得夏繁语忽暗忽明，脸庞陷在一片黑暗中。
　　林慎。她呢喃着他的名字。禁不住的想他。永远那么干净，周身有阳光洒下的味道，不论在什么天气都令人想到秋季微寒却不失柔软的风以及湛蓝得像海水的天空。说话总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调子，一把温润好嗓音动听到极致，每次在他身边总想起“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也的确君子，当初她轻擦他的车子，不期然失衡跌倒，他便将她抱起放入车子，然后就莫名其妙护了她四年光阴。

　　8：30。按航班他早该在一小时前就到家的。可今天……夏繁语搅动汤勺的手不禁颤抖。她好怕……得温润如他固然欣慰，但已经适应温柔照顾的她，一旦失去那个温暖的源头，害怕与迷茫便是必然的跟随。
　　“咔嗒”，钥匙开门的声音，夏繁语惊得险些站立不住。只听得一声
　　“繁语我回来了。”
　　眸子闪过疑惑，但又想到什么似的明白。
　　她发着愣，男人就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低下头靠在她的脖颈，“怎么不高兴”，一贯温润的嗓音。
　　“没有啊，你回来了就好，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延误换了一班？”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夏繁语就欢快起来了。
　　“又瞎担心，很顺利，下飞机碰见了一个老同学聊久了”说着要去蹭她的脖子，“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翁的一声，夏繁语有些懵了。
　　着急忙慌的轻推开他，“先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

　　吃完晚饭，繁语眼盲，自然不必动手洗碗，以往繁语必是开着电视听了，今晚却一反常态的仍坐在餐桌上，听着厨房间水声潺潺。
　　待他收拾好出来，只见夏繁语枕着手，面朝着厨房——她在等他。
　　他却不动声色眸子一暗——这个女人已经要这么依恋“他”了吗。

　　夏繁语坐在沙发上听电视，他拿出笔记本，处理公司的事。
　　就这样寂静无声，整个空间只有他叩击电脑的声音。
　　大概十点。他终于从地毯上起来，仿似随性地说了句“我去洗澡了”，便往浴室走。
　　刚迈步，只听得沙发上的人站起来终于开了口
　　“在别人家洗澡……不会不习惯吗”关了电视，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转过身，“哦？”
　　见她紧张得绞手，“你不是林慎对不对，你是谁，他不在了是不是……”声音渐次低下去，头也渐渐低下去解释，“我听见的，新闻里说CZ2398飞机迫降失火，无人生还。”
　　“你进来，我很高兴，我以为你延误了航班……可是”夏繁语觉得喉咙酸得说不出话，顿了顿，“可是你说很顺利，我就知道你不是了”
　　“你就这么相信新闻联播？”那男人没有丝毫备拆穿的觉悟，反而甩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啊？”夏繁语的脑子明显跟不上他。
　　那男人没在意她呆呆的反应，靠近她帮她顺了顺耳后的头发，俯身贴着她的耳说道“这么讲，我一开始就露馅了啊”夏繁语不由一颤。
　　没了伪装，他的声音变得暗哑不少。一样的音色，却着实是两人。那声音，好诡谲。夏繁语抿了抿眉。
　　那人仍贴着她耳说，“真糟糕，本来还想骗骗你的。”
　　“你不是林慎的朋友吗？？？”夏繁语慌了。
　　“我是他哥哥。”
　　“那林慎呢？”
　　“如你所说。”
　　陷入沉默。

　　乔牧打量这个女子，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认真打量她，毕竟是弟弟的心爱人。也好奇，怎样一个女孩，让自己那个弟弟着迷，隐藏身份疏远乔家，只为只守着默不相识的她。
　　事实上，一进门，乔牧对夏繁语的感觉就只有：普通。除了她围裙煲汤的身影有几分温暖外，再无话。
　　不过乔牧也了然，乔慎不是会凭外貌爱上别人的人。
　　那女人就那样无知无觉地站着，仿佛死讯与她无关，但她是悲伤的，乔木知道。他感受得到这女孩身上那股忧伤与迷惘。谁说哀嚎哭叫眼泪是心痛的证明，大悲临头，沉默是一些人的选择，倒不如说本能。
　　她在昏黄的灯光里站，被暖色包围却感受不到温暖，仿佛像世界的弃儿，一切尘嚣与喧杂在她的悲伤里都只是点缀。

　　就这个夜晚，一点点疼惜就不由自主的溢出来。
　　一世只有一次的失控，他知道他不必对眼前的女孩负责，可他听到他自己说
　　——“以后我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