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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前缘 ...
哐当,厚重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声音回荡在空旷密封的牢房里:“3218号出来,有人探视”铿锵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着,愈显的森然和冷凝。
鱼小漫把视线从墙上收回来,有些木愣愣的望向声音的来处,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上周四在法庭上鱼小漫被判故意杀人罪成立,于这周末6月16日执行枪决,鱼小漫手上拴着镣铐,在监狱的甬道上缓缓地走着,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轻轻抬起,轻轻放下。三天72小时,加上枪决前一晚的时间,她还有77个小时,作为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她应该是要有一点点惊恐和害怕的,但是奇怪的是她一直都很平静,心中无悲无喜,反而是深深的满足。是的,满足。就像每一次爷爷不在家,她给少聪煮了一桌子的菜,眼看着莫少聪乖乖的把一桌子的菜扫荡掉,心中满满的充盈着她此生所有的情感。她忽然想到以前听到的一个叫夜莺与玫瑰的故事,传说有一只夜莺爱上了一个学生,而学生却为没有一只红玫瑰向心爱的人表达爱情而痛苦万分,那只夜莺深深的爱着那个学生,为了满足他的愿望,她用自己的心头血浇灌他花园中的玫瑰,在歌声中献出了自己美好的生命,生命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然而爱情比它更伟大。听说这种鸟叫做荆棘鸟,自离巢的那一刻,她就在寻找着,不眠不休,只为寻找那棵属于他的荆棘树,当她终于找到那棵荆棘树的时候,她便在荆棘丛中放声歌唱,将自己的身躯扎进至长至坚的荆棘里,以身殉歌,传说那种鸟一生只歌唱一次。还记得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她仿佛被定身般一动也不能动,血液从跳动的心脏部位缓缓顺着血管流淌,一条条如大江入河般充盈每一条血管,那一刻仿佛天预一般她觉得她变成了那只鸟。
她一寸寸缓步走在不长的甬道上,每一步都是在细细品味和挽留生命的脚步,那么轻而细致,一点点缓缓地把这路走的漫长。身旁的狱警没有催她,其一是这个犯人从入狱开始就表现得很平和,认罪态度良好。其二是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任何一份小小的悲伤都应该被怜悯。其三许是因为这个女子的身份吧。对于这个女子的名字她是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自家读财经大学的女儿常常在自己面前念叨这个出类拔萃的学姐,甚至一度还引为目标。不想最后却因情杀而犯法,情之一字害人甚深啊。
探视厅门被打开,探视厅四周的窗户大开,终年都这样亮堂,让在黑暗的监狱出来的人心中明亮起来,事实上来了这里再灰暗无光的心也会亮堂起来,因为这里是会见亲人的地方,父母,妻子,孩子,在凡尘的一切牵挂在这里总归会得到慰藉。旁的时候这里总是充满了抽泣,低语,忧伤,快乐。今天的探视厅却异常安静,许是因为不是周末,探视的人异常少。探视厅中间隔着的玻璃后只孤零零的坐着一位老人,这老人虽是安静的坐在那边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昂贵的西装熨帖的穿在他略显臃肿的身上,脸上额角突兀的散落着一些褐色的老人斑,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却有些微乱,老人见到鱼小漫出来,依旧坐着,眼底却透露出一股忧伤,这忧伤深沉而厚重,仿佛一团棉絮将鱼小漫紧紧包裹住,一直以来平静的心绪缓缓流泻出一丝悲戚。
鱼小漫在这样的目光中坐下,低垂着头不语。
探视厅里忽然变得极其安静。空气中除了浮游错漏光柱里的粉尘细胞之外,就只剩下玻璃内外频率一致的呼吸,极慢而略沉重。
良久,玻璃上传来两声叩击声,鱼小漫在老人的示意下缓缓拿起对话筒。
老人的声音低沉而带了一丝凝滞:“里面……都还好吧?”
“好”
“吃的,还习惯吗?” 顿了顿,接着问:“住的还好吗,会不会很冷?前阵子李妈捎来的特产你都吃了吗?”说道后面语气里带了微微的的颤音。
“吃了,我……都很好,您放心。”眼前逐渐变得水雾迷蒙。
“哎”老人点点头,不再说话,深吸几口气静静平复自己的心绪。一时间耳边只有不均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孩子你可会恨我?”老人灰白而浑浊的眼底有一丝晶莹涌现,遍布皱纹的苍老双眼不自然的望向别处。
鱼小漫无声的摇了摇头,缓缓抬起头直视老人的眼睛:“不会,我心甘情愿。”
“好孩子,我莫家欠你良多啊。”老人声音颤抖,一滴晶莹的泪水自蓄满的眼眶中流出,深深叹息,苍老的头颅无力的摇晃着。
鱼小漫别过脸去擦掉脸上纵横而下的泪珠,无声的重复着 “不会”二字。她又怎会有怨言,为了莫少聪她是白死莫回的,更何况她的这一条命本就是莫家人给的,如果没有莫爷爷当年的收留,她早就饿死冻死在凄冷的北京街头了,如今也算是报恩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生死别离的痛楚,这情绪如同雾气一般轻飘飘的散布开来,令守门的狱警都微微动容。
良久莫爷爷抚了抚脸,神情疲惫的望着鱼小漫,轻声道:“好孩子,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愿望?小漫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后来因为不忍孤儿院护院的毒打逃了出来,于是就开始了五年的流浪生活,以行乞为生,那五年她尝遍人间苦楚。愿望,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会不会太奢侈了,她是一个被上天抛弃的孩子。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微微带着一点文弱的气质,微笑时脸上有好看的笑涡,嘴角弯成略显桀骜的幅度,身上是干净的白衬衫,在光影离合的树荫下轻笑着喊她“漫姐姐”。
那是莫氏集团的继承人莫少聪,她名义上的弟弟,也是她埋在心底隐晦而不可示人的愿望。当然,如今这个愿望已然成为世人皆知的情事。她的罪名便是以情杀定案,内容就是:鱼小漫年28,因钟情于青梅竹马的幼弟莫少聪,故因嫉恨被害人与莫少聪来往频繁感情深厚,心生嫉妒故杀之。
很好的动机,在她缜密的分析好杀人现场的每一个证据,之后编排了一套完美的口供,在这样的安排之后,无人怀疑。
十五岁之前她的愿望永远是下一块面包,十五岁之后在那一天第一眼见到那个白皙而羞涩的大男孩之后,她的愿望满满都是他。这样其实挺好,她甚至有些庆幸她能以这样的罪名死去,以爱他之名闻于全世界,虽然不知他是否知道,这爱不仅是她所利用的动机更是她对他最为深邃的愿望,纵然这愿望以生殉葬依然不可触及。
鱼小漫的思绪静静在记忆里回转,她忽然好想见到他,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想念他,这样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听她叫着她的名,他总是喊她姐姐,其实,她真讨厌这个称呼。
鱼小漫靠近玻璃,额头紧抵着冰冷的玻璃,她张开微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请求道:“我可以再见少聪……一次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炯炯的期待。
莫爷爷望着对面那孩子无辜而期待的神情,心中剧痛,他这一生做过坏事不算少,可是没有一件这样让他心中内疚。他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候的情景,那是个大冬天,零下的温度,北京的路面上布满积雪,她一个人躺在地下通道的路旁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脚上都是冻疮开裂的伤口,瘦骨嶙峋的皮肤上遍布了青紫的冻痕,她就那样侧躺在路旁,他一度觉得她死了,可是那因为瘦弱而越显大的眼睛却大睁着,眼底闪烁着倔强和不屈的光芒。他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带走了她,也许是因为孩子的眼神太过倔强,也许是因为她顽强的生命力。让年老的他感到一种延续和继承的力量。
面对着鱼小漫的眼睛,他觉得他真的错了,他不应带她回到莫家,更不应让她和少聪相遇。他抚了抚眼睛,再抬起头来已然是一片清明,“今个儿我来的时候叫了聪儿,可是……”
鱼小漫大睁着眼睛,眼里有隐隐的期待。
“可是聪儿不愿意来,他许是没脸来,就没逼他。”顿了顿,老人抹了一把脸,“他还让我给你带了话,不过都是些胡话,不说也罢……”
“爷爷,我要听,少聪说了什么。”念青仿佛溺水着抓住了最后一把稻草,紧拽着绝不松手。
“小漫……”老人眼底有深深的无奈,沉默着,最终溃败在念青执着的眼神里,叹息着,声音透着无比的疲惫。
“他说……如果有下辈子,绝对不要再遇到你。”鱼小漫呆愣愣的站着,仿佛失了魂魄似的,手里紧抓着听筒,嘴里喃喃着那几个字。
“诶,探视时间到了啊”
鱼小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牢房的,她只觉得世界崩塌了,死了,在听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可笑的是三天后她又将迎接一次真正的死亡,她现在突然不关心这些事情了。她忽然觉得夜莺与学生的故事是那样荒诞,夜莺怎么可以喜欢上人呢,夜莺就应该喜欢夜莺的呀。纵然夜莺为了学生歌唱了一夜,夜莺用胸膛血染红了玫瑰。但学生甚至都不知道夜莺已死,他还是照旧用那只血红的玫瑰去向心爱的人求爱,却被告知心爱的人已接受别人宝石礼物的求爱,他忽然变得痛恨爱情,他从此不再相信爱情,却不知他手上捧着的就是最为灼热的爱情。夜莺的爱情注定零落成泥。
黑夜白天渐次在寸许大的窗口上更换着,她只是坐在床脚安安静静的坐了三天。她记得她自己一个人在牢房里,无聊的时候曾经闭着眼睛摸索过这个狭小空间里的一切。进门三步是床,床边有一个小桌,床侧面是个小洗手间,洗手间的大小只够她一步的距离,这个小小十平方左右的房间就是她生命最后的栖身之所。
行刑那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微风和煦,她的胸前还挂着那颗水晶,那颗泪滴形晶莹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中间镶嵌着一滴血红的液体,那是她为他准备的25岁生辰礼物,终究没能送出去便被珍藏,就像她未说出的那个字,从今后便不再有说出的机会。这样也挺好,这爱情,不,这甚至不能被称□□情,只能算是一场无妄的一厢情愿,就让这无妄的一厢情愿随她长埋地下,永远沉睡在那座青冢里。当子弹穿胸而过的时候,她这样想着便笑了,如果她短暂的一生是个笑话,那么就让她自己当一回观众吧!把这件事情当成别人的事情,笑一笑,便忘了吧!
第一次发文啊,大家多给我些评论呐,你们的支持就是偶的动力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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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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