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随风》半分钟

1、淡墨随风

　　那一年，李墨儿21岁，晨风14岁。一个花样年华，一个青春年少。他们的生命，在那一年悄然改变。
　　李墨儿走进教室，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不是她花痴，也不是那个男生不帅，而是因为，他是她的学生，而他，在上课时间在睡觉。李墨儿没有在课堂上批评或者叫醒那个男生，她只是蹙了蹙峨眉，然后开始她教学生涯的第一堂课。李墨儿对晨风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在上课时睡觉的男生。
　　那天中午，李墨儿把晨风叫到了办公室。其他老师都午休去了，所有的学生也都在教室里静静的午睡，此时的校园里除了偶尔的蝉声，一片宁静。晨风对于这个新来的英语老师刚来就找他麻烦有点不太高兴。
　　边抖着腿，边一脸拽拽地说：“李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现在是午休时间，您快点说完吧，我好回去睡个午觉，要不然我下午没精神上课。”
　　李墨儿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小男生，感到一阵好笑。他都睡了一上午的觉了，还要睡个午觉，下午才有精神，真把自己当猪养呀。她看着他，不禁想到了家里的那个弟弟，知道他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就想奇装异服或者弄些不合规矩的言行举止来引起长辈或者异性的关注。
　　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晨风，你坐下吧，我们聊聊好吗？”
　　晨风不羁一笑，无所谓道：“老师，你有什么训示直说就好，不用那么麻烦。”
　　李墨儿只好站起来，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晨风也不再客气，顺着坐了下来，继续吊儿郎当地望着她。
　　“晨风，我没有什么训示，我只是希望你做我的课代表，帮帮我，好吗？”
　　晨风心里惊讶了下，毕竟是小孩子，脸上藏不住，李墨儿从他的表情里就看到了她要的效果。
　　“为什么？李老师，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我英语不好，不光英语不好，学习成绩没一门合格的，你确定要这样的我给你当课代表？”
　　“当然。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谁说课代表一定要学习成绩好的人才能当，学习成绩不能证明一切。”
　　晨风眼里划过一抹一样的光，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想了什么，只是他说他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他们从那天开始有了交集。李墨儿待晨风就像亲弟弟一样，他们是师生，更是姐弟。然后，初中毕业了，晨风考上了一所职业中专，在那里学习土木工程，他们从师生变成姐弟和朋友，但是也在渐渐疏远，因为种种原因。
　　那一年，李墨儿24岁，晨风17岁，一个失恋了，一个恋爱了，他们的生命，在那一年乍然转折。
　　李墨儿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走在午夜的大街上。她一直在心里问自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该怪谁？是她那个交往了4年的男朋友？让自己刚准备在他生日时将自己送给他时，他忍受不住诱惑上了别的女人的床？还是那个追她男朋友并引诱她男朋友上床的女人？怪她不该觊觎有主的男人？还是她自己？不该一直矜持着不愿与男朋友同居？不该为了给他惊喜，在他生日的零点前去他家？不该不按门铃偷偷开门进去？可是她不来，事情就不会发生吗？她感觉脑子好乱好乱，仿佛有好多个小人在不停地质问，不停地吵。
　　晨风现在正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家买醉，他心很痛。记得初中毕业那会，他对李墨儿说：“老师，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好吗？”李墨儿却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愚人节呀？呵呵，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男女之间的喜欢呀，你还太小了，等长大成为一个男子汉的时候再对你心仪的女生表白吧。不要轻易说喜欢，知道吗？”他知道他不可能，可他还想一试，愚人节不过是他故意的巧合。也许他那时心里也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对她不是男女间的喜欢，害怕自己太年轻以后会伤害到她。他从那时便又只当她是他的老师、姐姐、朋友。但是，今天之后，他可能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她了，他的心比上次被她拒绝时痛了些，然后，打她电话没人接，他更痛了。现在她不接电话，他还可以跑到她家去，看她怎么了，要是以后远了，他怎么办呢？
　　他醉了，可是他的心很清醒，它将他带到了李墨儿的公寓。李墨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公寓，连门也忘了关便躺在客厅里睡着了。晨风走进了李墨儿的公寓，顺手关上了门，突然，他被一个软软的物体绊倒了，他倒在了李墨儿的身上。酒精发挥了他的作用。
　　第二天，李墨儿醒来了，她知道，她的命运在这一夜中变了。她昨天晚上是有感觉的，只是她的心、她的头太痛了，她将自己催眠了，告诉自己那是梦。却原来是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晨风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
　　晨风醒来便看见自己睡在李墨儿家的客厅里，她看着李墨儿坐在沙发上，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微笑着看着他。
　　晨风去了外地念大学，李墨儿在那个城市继续教书育人。一个个春夏秋冬过去，晨风除了在第一年隔个一两个月给李墨儿打电话，之后的几年再无音信。
　　那一年，李墨儿34岁，晨风27岁，一个平静悠然地活着，一个风声水起地活者，他们的生命，在那一年欣然绽放。
　　一个城市可以很小。当年，李墨儿和她男朋友点明了，虽然其中有很多曲折，很多心痛，可是最终他们分了。却没想到，在她临产时，陪在她身边的是她前男友。她在超市突然要生了，恰好被在那里买东西的他撞见，送去了医院。
　　一个城市可以很大。这10年，李墨儿再也没有见过晨风，她孩子的父亲。她生了个儿子，孩子很像晨风，古灵精怪的。她当年说不清楚为什么不顾父母反对执意生下这个孩子，但是，经过了这么些年，她终于想通了，因为深爱，这才不舍离弃。也正是因为爱，她知道自己不能和晨风在一起，那会害了他，再者，退一万步来说，他若爱她便不会在联系一年后断了联系。他应该是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年龄、他的人生该有的爱情了，他应该理清了对她的感觉了，这才断了的吧。
　　今天是可以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吗？李墨儿心里一整天都在忐忑不安。对于今夜的到来，既期待又害怕。
　　初中同学聚会，晨风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十年都忍过来了，却最近怎么也忍不住了，组织同学办了初中同学聚会。同学、父母都以为他是在单身的最后几天和青春告别，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呢，是在对她还有期待吧。
　　晨风很早就到了聚会的酒店，他坐在酒店大厅的一角，默默地看着李墨儿一步一步走进来。他已经数不清他看了多少次她的背影，从他见她第一面起，还是从他表白失败后，还是从她怀孕起？他看着她从一个小女生变成一个孩子的母亲，却只能在背后默默关注。
　　同学会上，李墨儿终于见到了晨风，他只对了她笑了一下。可就算只是一笑，却也足以让李墨儿满足，因为他不曾忘记她。
　　饭后，晨风主动要送李墨儿回家，她微笑着上了他的车，仿佛这中间没有这十年，一如最初。
　　“李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晨风。不过，你已经毕业很多年了，就不要再叫我老师了。”
　　“那叫你什么？墨儿？”晨风半真半假地问道。
　　李墨儿有一瞬间的沉默，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晨风打算化解尴尬时，李墨儿说话了：“晨风，刚才听那些同学说你快要结婚了，恭喜你呀。”
　　晨风听了，当即心里一酸，冲口便道：“谢谢了。你结婚那会我都没送礼物，也没一句恭喜，真是不好意思呀。对了，你孩子都10岁了吧。”
　　李墨儿一愣，没想到晨风会知道自己有孩子的事，淡淡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10年没见了。”
　　晨风在懊悔他的语气，李墨儿在想着十年前的他们，就这样，他们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两天后，当李墨儿正在书房批改作业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李墨儿心里有点害怕，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为什么他不按门铃，一直不断地敲门，她这时又想起了晨风。现在的晨风真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稚气未脱的小男生了。假如现在晨风在这里就好了。李墨儿敲了自己的头一下，怪自己不该多想。
　　李墨儿从门铃监视器中看到是晨风站在门外时，她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就流下泪来，脑子也在那一瞬间罢工了。她开了门，哭着扑进了晨风的怀里。
　　晨风本来是带着一腔恼怒过来的，被她这么一扑，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现在只想紧紧地抱住这个他这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他现在心里只剩下心疼。
　　李墨儿哭着哭着在晨风的怀里睡着了。晨风将李墨儿抱到了床上，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守了一夜。
　　李墨儿早晨一醒来便想找晨风，没想到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她失望极了。可是，当她出去看见晨风正在做早饭时，她只觉得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李晨起来了，他对于这个出现在他们家的叔叔很是喜欢，晨风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李晨，心底是异样的亲切和喜爱。他们一家三口吃了第一顿团圆饭，但是，这个秘密现在还是只有李墨儿一个人知道。
　　李晨上学去了，家里就剩下晨风和李墨儿两个人。
　　“墨儿，你没结婚，为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我读大学那时，有一次打电话给你，你骗我说你结婚了。为什么……”
　　“晨风，我当时是为你好，我怕你太年轻，分辨不清什么是爱情。你看，你现在不是要结婚了，说明我当时做的是对的。”
　　“胡说！为我好？为我好便不应该骗我，把事实告诉我，我自己会去判断的。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你几次，我看着你怀孕，肚子一点点大起来，看着你在超市晕倒，被你老公，哦，不，是你前男友送去医院生产，看着你把李晨一点点带大……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痛吗？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和你前男友结婚了，李晨是你们的孩子！要不是这次回来，有同学和我说你从来没有结过婚，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墨儿，我爱你！不管这个孩子谁的，我和你一起照顾他，好不好？你接受我吧。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了，我分辨得清爱情了。”
　　“不行，你就要结婚了，我怎么可以……”
　　“那个女的我不爱她。是我爸妈看我这么大了也没交女朋友，逼着我相亲找的。我以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就接受了，反正如果那个人不是你，跟谁在一起都一样。墨儿，我真的那样浑浑噩噩地和一个人生活一辈子，你会不会为我感到心痛？墨儿，你对我也是有心的，对吗？”
　　李墨儿留着泪点了点头，他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李墨儿最终说出了真相，晨风便是李晨的父亲。晨风没有一点怀疑，当即喜极而泣。
　　父母永远斗不过孩子，况且还有李晨这个孙子在，晨风终于在经过十几年的爱的折磨后，和李墨儿在一起了。
　　他们的爱开了花，结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