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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错错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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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喝点水吧”
幽暗的房间里,一灯如豆,照得灵契面目昏暗,地上的影子也忽悠忽悠的,不甚清楚。沈佩死死的咬住嘴巴,她背上都是鞭伤,微微的绷了皮,疼得锥心。嘴巴干裂出血口,抿得紧紧的,汗水干透,乌黑的头发凌乱的粘在脸颊上,灵契看着她觉得有点愧疚,把手里的骨瓷碗往前递了递,嗫喏的说:
“小姐,喝点水吧,等小姐好了,怎么罚灵契都行”
沈佩盯着烛火的目光慢慢的落在她得身上,灵契低着头,手里举着碗,简直有些无地自容。沈佩哑着嗓子开口:
“干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打的,递的进点,这么远我怎么喝?”
灵契一听赶紧凑过来,给她喂了些水。沈佩艰难的咽下水,呼了口气:
“大哥呢?”
灵契马上答:
“大少爷在前院郎君门口跪着呢,求郎君把你放了”
沈佩皱了皱眉,说:
“值当么,哪里不一样睡,柴房也不见得就睡不了,你去把哥叫起来,让他回去歇了”
灵契赶紧把碗放下,出去了。
沈佩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要睡过去,但是下午关寒秋一边抽打她一边怒喝的场景总是在她脑海里乱糟糟的来来去去,错没错,你错没错!
沈佩烦躁的皱着眉,她哪里错了?难道就因为她耽误了他们把大哥卖个好价?哈,错?谁错?她烦躁的睡了过去,身上有伤,心里不忿,睡得十分不安稳,动来动去,不到半夜就发起热来,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情绪十分的激动,却没有人能听清她说什么。
灵契老老实实的在院前劝沈嘉起来,可是沈嘉根本就不理她,她嘴笨,待了快半夜,还是没办成沈佩交给她的任务,只好无功而返,一进柴房才知道事情坏了,忙闯了前院大呼小叫,整个一夜,沈家灯火通明,闹得不可开交。
沈佩从小也没有挨过打,哪成想这一次还被绑起来抽,下人都在看着,觉得十分没脸,偏偏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直气得要死,急怒攻心之下,这病居然也来势汹汹。关寒秋一辈子做事都有分寸的紧,这一次也确实有些后悔了。
沈嘉出嫁的那一天阴雨连绵,他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被装扮的美如天仙。彭昕没有来,关寒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问:
“无双,可还有什么要求对家里讲”
沈嘉乌黑的眼睛动了动,慢慢的在镜中看着关寒秋:
“主父,我想见见无忧”
关寒秋没什么表情的说:
“无忧还在卧床,你出嫁别过了病气,等归宁的时候再见吧”
沈嘉慢慢的垂下眼睛不做声了。
沈嘉以妾的身份嫁给了杜家嫡孙女杜识,沈佩在床上听见隐隐的鞭炮响,皱起眉,不安稳的动了动,碧游赶紧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可惜沈佩还是醒了,她皱着眉听着,突然掀开被子就下了地,碧游吓了一跳,赶紧拦着她:
“小姐.....”
沈佩一手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在门口碰见了彭昕
“小爹!”
彭昕站在月亮门处看着她
“别去”
沈佩炸红了脸,气得眉眼倒竖:
“小爹!你也和他们一样么?!”
彭昕淡淡的看着身边的海棠,浓浓的雾气慢慢的凝结成了细细的雨丝,他平静的说:
“这就是命,人是拗不过命的”
“我不信命!”
彭昕乌黑的眼睛慢慢的看住沈佩,沈佩被他看得全身冰凉,彭昕说:
“命中注定,他需要嫁入杜家,为你联姻,而你,命中注定,要抗住沈家直至终老,你们生来就是沈家的人,一辈子不能科考入仕,只有这一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小姐,这就是命。”
细密的雨丝织成灰蒙蒙的网,沈佩觉得自己简直被网在中央不能呼吸,她拼命的吸着气,不再理睬彭昕向外走去,彭昕伸手搭上海棠枝,缓缓的说道: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认命,还是做了妾,生了庶子,淡了恩情,少年时海誓山盟觉得情比金坚,可以冲破这天地罗网,看看我,认命不是错。”
沈佩咬着牙冲出去,去追沈嘉的轿子,哪怕带着她哥浪迹天涯呢,她也绝不想他作为筹码。
雨渐渐的大了,沈佩大病未愈,跑得气喘,只跑了半条街,便气喘吁吁头晕眼花,脚下也开始踉踉跄跄,被人当前一推,整个人往后便倒,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一时间满眼都是灰蒙蒙的天空,满眼的雨丝落下来,落在微烫的脸上,凉丝丝的。
罗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道:
“还没死心呢?”
沈佩的目光凝结在他脸上,她得眼睛并不是像她哥哥一般剔透的乌黑,而是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润润的色泽,像个孩子一样。有时候一望,便是一笑,令人倍觉亲近。罗靖被她看了也渐渐的消了些怒气。
只可惜沈佩没理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的去追轿子。
罗靖伸脚绊了她一下,她便又摔在地上,雪白的里衣都沾了黑色的泥。罗靖说:
“本公子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沈佩抹了把脸上的泥:
“跟你这种冒名顶替之人有什么可说的?”
罗靖从小到大也没人敢这么顶过他,顿时手里的马鞭一扬就是一鞭子,带着倒刺的鞭子顿时将沈佩后背的衣衫打裂,沈佩惨叫一声,腿一软,倒在地上。
罗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手都有些抖了。
破裂的衣衫里,雪白的皮肤绽裂开来,不一会儿鲜血就晕染开,隐隐滑过还有没有消去的旧伤痕。罗靖咽了口口水,犟道:
“你个商人之女,也敢顶撞本宫.....本公子!你是想死么?!”
沈佩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罗靖过去踢了踢她
“你起来”
他已经不再穿假冒杜识时候的鹅黄色衣裙,换上水蓝色的男装,异常的清丽夺目,鼻梁如玉,嘴唇嫣红,一双眼睛犹如星辰,眉目之间英气凝贵。
见沈佩趴在地上不动了,也有点担心,蹲下身子用马鞭拨她:
“你醒醒?”
沈佩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恢复力气,手撑着地爬起来,罗靖一笑,用马鞭磕着她的肩膀:
“你认个错,本公子就放了你。”
沈佩不做声,也不理他,慢慢地爬起来,迈开腿往杜家走。罗靖嘲笑她:
“有什么用?轿子都进了杜家的侧门了”
这个侧门,说得沈佩心肝一痛,她的头发散落在身上,被细雨润湿了,黏在玉白的的小脸上,少女还没张开的脆弱下颌绷得紧紧,绷成一条弧度优美的曲线,她不再走了,站在原地,无声的哽咽两下,泪水沾湿了乌黑的睫毛。
罗靖站在原地,有些发愣,一个商人之子,她难道就这么喜欢吗?
那天灵犀寻了来,在细雨里把沈佩背起来,在罗靖身边走过,罗靖突然有一种想要喊些什么的冲动,他也的确张嘴喊了,他喊:
“丁无忧”
伏在灵犀背上的沈佩没作声,睫毛下湿润的黑瞳兀自茫然,沉浸在无能为力的苦楚里。罗靖看着她们在雨帘中渐渐走远,心里在说,丁无忧,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罗靖茫然的看着雨中两人蹒跚远去,不免有些怔忪,这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