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未醒·晏宁篇》疯紫Shiun

7、初醒

　　从一阵混沌里醒来后一晃过了半年，这里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了。
　　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连我这没多少文人气质的人都不自主地想要抒发抒发着暖人心扉的场景。
　　我所在的小苑前随心地植着几株讨喜的桃树，此刻正悠悠地绽放着粉嫩的花朵儿，暗香浮动。桃树周身环着一弯浅浅的碧池，缀着一池幽蓝色叶子的夜光雨昙，生出一番别致的气氛来。
　　我自是十分钟爱着夜光雨昙的，照拂得颇为用心。当初没想到这月孤界竟也有地方可以植出着极为挑剔的夜光雨昙，心中不免多了一份欢喜。只是不知，西镜水镜天的那些，如今是否要开花了。
　　“宁姐姐，先生正寻你一起用膳呢。”一道糯软怯怯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小石径传来，我转头便看见了慕昭那小娃子一脸红扑扑地侯在池子旁。
　　这小子，都过去半年了，见着我还觉得生呢！
　　我生了逗他的心思，笑意莹然地跑过去伸出双手贴住他那水嫩水嫩的脸颊，笑嘻嘻道：“小慕昭，你真是可爱，姐姐喜欢得紧呢！”而后成功看到小俊脸连着脖子红了个透。
　　“宁姐姐......”他一双透亮的黑眸里水光盈盈，抿着嘴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逗你了，不逗你了。谁叫你见了我总是脸红，是姐姐不够亲善么？”小慕昭这见了生人脸就发红的习惯在我这儿可算是得到发挥了。
　　“不是的不是的......”他拼命摇着头，声音却越来越小，脸也红得像是滴血。
　　“好啦！姐姐知道你不是的，走吧。”我伸出手笑盈盈地牵住他温软的小掌子，他小小地挣扎了会儿，便顺从了。
　　他这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轻语。
　　我多少记得些前世的事情。只是，始终无法记起为何会被削了修为，卷入轮回的。
　　日光暖照，抬头便见了七彩的光圈。恍惚之间，我想起了初来那日。
　　我从地府九阶被那妖男枢及拽入这月孤界，一梦醒来后见他已没了踪影，着实松了口气。我确是仙骨，有仙气养着，可那修行道的戾气还是刮得我胸口热辣辣地疼。
　　我撑起身子想看看自己究竟被抛在了何处，听见身后“吱呀——”的一道启门声，走出个清俊无暇的银袍男子，身后跟着个青色襦衣的红桃儿小童。
　　我对皮相一向不太在意。但眼前这男子实在有些耀眼：肤质细腻莹白，轮廓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分明些，那五官既像是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又似乎是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而我最在意的，便是那黑曜石般的深眸，像个吸人的漩涡，让我害怕被吞噬又禁不住被迷惑。
　　这副容貌像极了......像极了......
　　“看够了么？”皓齿一开，声如珠环玉扣相撞，却又不似女子那般轻快，而是澄澈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清贵，甚是好听。此刻，那双看着我的黑眸里浮起了深深的笑意。
　　“啊，对不住。”我慌忙收了打量的眼神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逍遥居。”他的眼里仍是藏着笑，看了看我一身的狼狈相，悠悠然道，“若是无处可去，便留下来吧。”
　　不问身份不问来历便收留了我，倒是个奇怪的人。看着他优雅自若的背影，我心下竟也觉得有了一丝安心。
　　可那一刻，我究竟想说像极了什么呢？
　　想要记得什么又记不得什么。这种感觉如同隔靴搔痒，越挠越觉得痒得厉害。
　　不过，这个疑惑在困扰了我恍惚的前半个月之后终于被我抛之脑后，大概是由于我切身体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真谛，从而决定不再自寻烦恼的缘故。等我修了足够的仙为，便可回水镜天见卿初。这才是最重要的。
　　收容的男子叫月漓，是个药师。那桃儿小娃子是他的药童，叫慕昭。寄人篱下，我也不好意思舔着脸吃白食，依着我在水镜天偶尔做做滋补药丸的浅薄经验，勉强跟慕昭一样做个药童，给他打下手。一个月后也略略有些小成。
　　慕昭见不得生人，以往都是月漓一个人出门应诊。自我学有所成之后，他便开始带上我。
　　我们住在这座江南王都旁一座矮得几乎不能称为山的小竹山上。月漓让人修了个精巧的小院子，青葱的竹林下有着鹅软石铺就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琉璃白的亭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只知道当那日光倾泻下来，被竹子打散的光斑晃悠悠地照在亭子上的时候，有着灿若星辉的光芒。我一度以为月漓一介平民药师竟然奢靡至此，连亭子都是玉做的，可是走进了一瞧，却不是玉，然后不自主地松了口气。
　　“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