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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Games never amount to more than they're meant,until one day playing themselves out.”
并不算得上太久远的影片,投影在大教室的劣质幕布上却显出古旧的味道来。连名字都没有的男女主角坐在钢琴前和歌,默契得宛如天成,在曲终后却是回归各自的世界继续生活。片段如此,电影的结局亦是如此。
下午的头两节课总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逢上放假前的最后两节,就更加没有学生收得住心思,于是干脆改成了放电影,反正任课的坂田老师本身也是个乐于偷闲的懒散家伙。土方还记得自己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这个男人的实际年龄和那如同中年大叔一般的颓废气场对应起来。本来那头莫名其妙的银色天然卷已经足够让人误会了,他有点好笑地想。
而敢当着对方的面肆无忌惮地说出来,已经是距离最初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可恶,阿银我也想有一头和土方同学一样的顺滑直发啊,如果这样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和往常一样没意义地争了几句,临走时男人还是不甘心地说了实话,顺手揉了揉土方的脑袋,“真羡慕啊。”
那个时候的土方和他还没有发展成那种关系,但已经逐渐熟悉了这样亲昵的有些过了分的小动作。坂田毫不拘束的性格倒给他的亲和度加了不少分,土方也知道他其实比他嘴上说的要更受欢迎,无论是对学生、还是女人。当然,那个时候的土方也并不在意。
而现在,也不。
——大概。
幕布上的情节仍然在一帧一帧不紧不慢地走着,关上灯拉上窗帘的教室漆黑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唯一发亮的物体上,除了对这种口味清淡的片子毫无兴趣、正带着眼罩打瞌睡的冲田。土方还能听见他掺杂在电影台词中的梦话:“老板,拿盒钉子,要最大的那种。啊,胶布也不够了......”
——这死S做梦还在计划整人啊,八成又是冲着我来的吧。
土方无暇听下去。他的身边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黑暗中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的空位上,不知是不是一开始就故意这样安排的座位。他没有转头,只是不发一言地继续盯着屏幕,他心里很清楚那会是谁。
短促的沉默过后,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在无人觉察的黑暗中,坂田握住了土方的手。
“就像真的在电影院里约会一样啊。”土方听见耳畔响起他轻笑的声音,听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土方却有点恼怒这种乱来的放松,就算有昏暗的背景作掩饰,这里毕竟也坐着整个班级的同学。他僵硬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坂田却似乎是察觉了他的企图一般,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他继续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音调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是啊,我怕什么。就算被发现了,会被开除的也是他,又不是我。我在担心什么。
坂田是个随便惯了的人,听说他之前也和所教的一名女学生不清不楚过,但还不是安全呆到现在。既然坂田说叫放心,土方也就妥了协由着他。
或许就是坂田身上的这种能够莫名使人安心的力量,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地去喜欢,而土方也是这其中的一个。即使看不透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即使明知他待自己和所有交往过的对象一样,都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的态度,还是被吸引了。
最初是因为班委工作才渐渐和他增多了接触。土方算不上那种品学兼优的模范生,会当上班委只是因为班里的其他人更加不成气候而已。三年Z班,仅从字母来判断,就知道在校领导的眼里被摆在什么地位。老师们都知道这个班的学生向来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和那些笨得教不会的传统差生比起来,用怪物来称呼或许更合适。所以在决定班主任人选的时候,Z班理所当然地成了一个再烫手不过的山芋。所以当还挂着实习教师职称的坂田顶着一双好像永远睡不醒的死鱼眼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显然被上头和同事当作替罪羊的新人往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有谁料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呢。
“要镇住流氓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更流氓。说到耍流氓,你们这些小鬼还嫩得很呢。”坂田曾漫不经心地对他们这样说。
那个时候他们刚经历了一场不算小的风暴。由于Z班的风评并不好,在学校活动里被边缘化处理早就是家常便饭的事,不仅如此,在走廊里若遇到别班的人,也常有出言不逊的。在听到去学生会办公室领校运动会报名表的志村不仅空手而归、还被那边的人奚落了一顿之后,坂田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冲了回去,径直就把学生会长伊东从办公椅上一把揪了出来,拽过他的领子凑近自己说:“把耳屎挖干净给我听好了你这混蛋。我不管你是学生会还是畜生会,我的学生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志村后来在对他们描述的时候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素来吊儿郎当、一副没精神样子的坂田那样的表情,他的眼神冰冷到能够灼人,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气场让伊东当场脚就软了,向来趾高气扬的他最后竟还冲自己道了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羁惯了的他们,也开始对坂田银八——这个特别的男人产生了与其说是敬意,更不如说是认同感的东西。
但土方仍然不喜欢他。不知究竟出于什么心理,坂田就像瞄准了他一样,无论什么事情大大小小都派给土方去做。土方每天的学校生活变成了教室和办公室的两点一线,除了每回被硬塞的一堆甜得发腻的巧克力糖果以外没有任何好处不说,回来还要忍受冲田“土方你在办公室呆的时间都快比教室还长了”、“他透了多少考试题答案给你啊”如此这般的冷嘲热讽。冲田的性子土方早已习惯,两人打闹一阵再由近藤出马劝上几句也就没事了,坂田却着实不容易捉摸。土方并不是个好脾气的,骨子里还有年幼时和近藤、冲田他们街头混出来的戾气,时间长了自然要反抗,满腹的牢骚发泄出来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坂田却似乎很享受这样,还经常会认真地和土方吵上几句,虽然吵架的内容最后总会从主题诡异地偏到天然卷、甜食之类鸡毛蒜皮的无聊话题上去。到头来土方的工作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但起初的抵触情绪却在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状态下,悄然地化解开去。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里土方也慢慢开始了解关于坂田的事情。比如他其实学历不低,S市的一流大学出身。他自称是同届毕业生里混得最差的,同寝室的另外三个死党里,一个进了知名企业,一个出国进修,还有一个找了几个合伙人自己创业,也搞得风生水起的,只有他自己选择了回母校教书,就像游戏在即将打出完美结局前却突然GAME OVER,回到原点重新开始一样。土方问过坂田这样做的原因,他只是笑笑却没有下文,许久才用晦涩不明的口气说,他欠了登势校长一个人情。
坂田更乐意对土方说他现在的生活,类似于昨晚在超市买到了促销的草莓牛奶,最喜欢的电视剧却烂尾了,批考卷时发现近藤把作文写成了成人读物、神乐的口水晕了一大片字云云。以及他说,自己目前还是单身。
坂田说着上面这些话的时候,土方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部分。他和坂田并排坐在沙发上,坂田在一张张改着Z班的国文期末考卷,土方在帮他核分登记。国文是第一门科目,而今早刚刚结束最后一门生物考试。生物不是土方的强项,为了混个及格他只能通宵强记知识点,现在眼皮打架得厉害,只想第一时间赶回家埋头大睡,谁知道又被坂田留下来打杂。那为什么不好好说明原因然后拒绝他呢,土方也不知道。
土方最终没能撑到底,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发觉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坂田的肩膀睡了过去,身上还披着他的那件白色外套,想是坂田在土方睡着的时候为他盖上去的。土方没来由的脸一红,慌忙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坂田揉着麻掉的肩膀转过头来,脸上是有点懊恼又透漏着担忧的表情:“你突然倒下来吓了我一跳,身体不舒服的话要老实说啊,在老师面前可不用逞强哦。”
“我......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考前焦虑症吗?老师我以前也有过啊,担心打好小抄的桌子会不会被换掉什么的......”
“谁管你啊!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啊,你是怎么混成老师的啊真受不了......”土方觉得跟他一吵,头反而更痛了,可能真是熬出病来了,早点干完活回家休息才是。
“话说土方君,你的脸从刚才就开始一直很红哦,是不是发烧了?”坂田在这方面的直觉倒是异常敏感,他换上严肃的表情,把正欲从自己身边逃开的土方一把拉回来,撩起他的刘海,下意识一般地将自己的额头靠上前去。
来不及做出半点抵抗,土方感到眼睛上方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是那个家伙皮肤的温度。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前所未有的,让他深深地觉到不自在,但是与意识相反,他的身体却对这样过于亲密的接触并不排斥,安静顺从得让他自己也觉得茫然无措。
“真的很烫啊。”坂田喃喃地说着,稍稍离开土方的额头,直视他的眼睛。土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他眼里是怎样的光景,他只知道以自己目前乱七八糟的心境来看,一定显得愚蠢至极。
土方的眼睛非常漂亮,坂田在和他斗嘴时会出于反击地故意喊成青光眼,但他心里仍不得不承认眼睛是土方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如高贵的蓝宝石一般的靛蓝色,浓郁而又纯粹,它的表情很少,但每一种却又是那样独一无二的高傲、冷峻,以及......魅惑。
所以土方不会知道自己在那个场合由于震惊、失措而毫无防备的表情,是多么的让人无法自制。尤其在彼此的距离,已经近到连吐息之间都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独有的香甜气息。
下一个瞬间,坂田措不及防地吻上了土方的嘴唇。
土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只是出于两人的体温差而并非坂田的突兀袭击,身体的颤抖更多地竟出于令人羞耻的兴奋。虽然因为相貌的关系,土方在女生之间一直很受欢迎,但他外冷内热的别扭性格,使他其实还没有任何恋爱的经验,更何况是接吻。充分掌握了主动权的坂田则毫不客气,他驾轻就熟地撬开土方原本紧闭的唇,侵袭着他的齿贝,土方青涩的反应让他心中方才隐隐浮现的悸动愈发激化为不可抑制的冲动,如充满新鲜感的冒险者,开拓这甜美富饶的新大陆。转瞬之间最初的试探已变为令人迷醉的深深纠缠,是出于灵魂的吸引还是□□的本能,亦或是两者都有,已经无暇去顾及,时间和空间融汇于这一点,他们贪婪地索取着对方的津液和气息,像干渴了很久终于被赐予水源的荒漠旅者、寻寻觅觅许久终于找到最合适的衣裳的妇人,此时此刻,除了当下所能感知的、切实的幸福,他们什么都不愿意再去考虑。
那是他们秘密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的开始。但仍然仅仅是暧昧而已,土方并不认为这算得上交往,这样一种不可见光的关系缺少太多恋人必备的条件,没有告白,没有义务和要求,没有正大光明的牵手和约会,有的只是本能。他们在表面上仍然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平凡无奇,却也无法逾越。
“这种廉价的电影,我才不稀罕。”把走神了很远的思绪收回,土方压着嗓子突兀地说。
“话是不错啦。”身边的坂田苦笑,“这部电影我给每一届学生都放,虽然我已经看到想吐了,但这就是工作。老师将很多对于学生来说是崭新的东西带给他们,而自己却几乎是处于停滞的状态里工作和生活。很多人在学生时代,都会仰慕自己的老师。而当他们学有所成的时候,回头看看,老师却还停留在最初的那个地方,目送成长了的他们远去、慢慢被他们抛弃遗忘。每当我想到这里,就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了无生趣,让人觉得可怕啊。”
——土方,我也只是你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一个终有一天会被你忘却、会被更加远大的目标所取代的,一个近距离里程碑而已啊。
“......不要突然发这种说教味十足的感慨啊,你这不合格教师。”
坂田没有告诉土方昨天放课后,他曾被登势校长罕见地叫过去谈话。
“坂田老师,我听见了一些传闻,是有关于你和那个孩子的。我想你清楚我指的是谁。”
不置可否,坂田只是沉默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烟。
“我只想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银八。你在学校外头搞多少女人我都不管,和猿飞小丫头的那档子事你也和我保证过不会有下次。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女人玩腻了想要换换口味?”
“你真啰嗦啊,婆婆。”坂田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自从我来了以后,Z班哪一科考过年级垫底?”
“和这个没关系吧,不要擅自转移话题啊,死卷毛。”
“我知道分寸的。”末了,他突然说,声音并不响,字句却都清晰。
——我和他,我们都知道。
登势终究没有问出什么,她也放弃了深究下去的打算。坂田就是这样的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吵闹得像个大孩子,其实真正的心事都吞在肚子里,就算是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想说的也永远都不会说。
坂田以背对着她的方向关上了房门。侥幸这一劫好歹是过了,他扶着额头想,缓解下来的紧张感随之而来的竟是一阵虚脱。究竟是为什么要搞成那么狼狈啊,他无奈地想,老太婆没有说错,放着外面那么多女人不找,竟然去惹自己的学生,还是同性。
他想起离开时候登势对着他的背影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孩子?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像个骚扰狂一样用借口把他绑在自己身边,为什么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会觉得可爱,为什么那天当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我会如此地失控。
——和他充其量也就是如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无疾而终的未来。为什么我会感到不安。
——大概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大家应该注意到不是所有人都是按官方设定的3Z来的,我会在以后的文里慢慢交待的。谢谢阅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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