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卷一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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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九章］客在江湖
神秘榜第一位的唐门流火删号了。经由无数被流火杀过的玩家证明，这并不是谣言。
一剑飘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见过流火的人，但事实是在昆仑巧遇的那天晚上，世界频道出现了这条消息。侠客行里不止可以添加好友，也可以添加仇人，而如果你的好友或者仇人删号，系统会有一条提示信息。所有因为被流火杀过而加了仇人的玩家都听到了这条提示，“你的仇人流火删号了”。看着世界频道里吵吵嚷嚷的信息，似乎大家都很闲，以至于有大把的时间来猜测流火为什么删号。一剑飘摇也没能忍住去猜，昆仑冰原上那个唐门的背影，让他觉得流火是因为不好的事情而删号。
侠客行的游戏仓都是一对一绑定的，初次进入游戏的时候会有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每当玩家下线就会自动锁定ＩＤ，这也是公司为了杜绝盗号现象而采取的措施。当时有很多人认为这样会让玩家无法建立小号，因为游戏仓的价格真的不便宜，而大量的小号毫无疑问可以给公司带来更多的利益。然而公司老板觉得盗号比利益减少更加可恨，一个玩家辛辛苦苦的建设好一个号，却因为盗号而付诸东流，难保不会让玩家彻底没有了玩下去的动力。而事实证明，绝大部分玩家都赞同这项举措，因为谁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赢得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删号不代表不能重新创建人物，一剑飘摇很清楚这一点。然而他不确定流火还会不会出现在侠客行里，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因为伤心而离开的话。照例一个人做着任务，一剑飘摇却没有心思去和别人分享流火删号这样的重磅八卦，何况他也想不起可以和谁分享。不是没有认识朋友，虽然其中大部分是公司内部人员——他们都没有那么多时间整天在线，剩下的那小部分几乎都是点头之交，谈不上有共同话题。此时此刻他才惊觉，原来自己始终都是一个人在这侠客行的世界飘着。
每天都有人进入侠客行成为一个江湖客，同样，每天都有人离开。再怎么火爆的游戏，也不可能保证只进不出。偌大的江湖，如果没有可以一起闲扯的朋友，没有会陪着你高兴或者失落的人，有几个人能一直坚持下去？笑了笑，一剑飘摇觉得最近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做完几个任务，看了看自己从来没有富裕过的钱包，一剑飘摇决定奢侈一回——去七秀坊享受一回画舫歌舞。
七秀坊是一个美人如云的地方，即使谁都知道那其中不乏人妖和妖人。站在秀坊码头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秀娘与秀爷，一剑飘摇想起了这个职业最初的设定——只收女性角色。当时自己迫于公司里众多女士的压迫，不得已修改了这个设定，让七秀坊和其他门派一样不限制玩家的角色性别。原本他是想向老板求助的，结果老板很无良的说了句只有女人的门派会让江湖大乱的，就此一锤定音。当时的自己哭笑不得，可现在，他承认老板果然比自己这个职员有远见。
七秀坊的武学分为冰心诀和云裳心经两个分支，前者为远程输出，后者为治疗职业，但两者的技能都建立在剑舞的基础上。冰心七秀的舞蹈动作偏于凌厉，云裳则多柔美婉约，各有千秋。治疗是没有攻击力的，可却是一个团队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第一批帮会出现的时候，满世界到处都是招收云裳七秀的广告，甚至于七秀坊地图上随处可见其他门派的玩家在这里搭讪。一剑飘摇至今没有加入任何帮会，尽管有一个帮会对于玩家来说有很多福利。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参加帮会的活动，连上线时间都不能固定的人，也没必要去给自己找麻烦。
信步朝ＮＰＣ经营的画舫走，一剑飘摇颇有闲情逸致的欣赏着路上的美人，也碰到不少八卦事件。看着那些想要在这里勾搭妹子的玩家，一剑飘摇忍不住有些心痒痒，却也仅限于心痒。他既不是牛哄哄的微操高手，也不是多金的金钱战士，来侠客行无非是图个工作娱乐两不误罢了。何况，游戏里虽也有真情，但更多的还是虚情假意，何苦。
花掉一百金对于一剑飘摇来说还是有些肉疼，做任务得到的金钱奖励并不多，并且一百金也不过是画舫上最角落的位置。一剑飘摇本来就没有要勾搭妹子的心思，对于这样的座位也就没什么不满。刚坐下，琴箫鼓瑟和脂粉气一起席卷了整个画舫，小几上也摆好了瓜果酒菜，倒是令习惯了高科技娱乐的人耳目一新。
目光扫过中央起舞的美人，一剑飘摇忽然发现对自己来说更具有吸引力的反而是座中客，眼角抽了抽，他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纯阳宫听课太多，以至于真有些寡情了。不过，座中各色客人的表情的确很值得一看。有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美人的，有嘴带邪笑眉目传情的，也有让人一看就知道在动着歪脑筋的。但，有一个人的表情让一剑飘摇想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个句子。
那是一个五毒的男号，从头到尾就没抬过眼，明明是坐在最好的位置。好似对那人来说眼前的酒壶比美人更有吸引力，一杯一杯复一杯，叫人咋舌。许是一剑飘摇好奇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五毒似有所觉的看了过来。有点尴尬，毕竟自己这么盯着人看的确不怎么礼貌，于是一剑飘摇举起酒杯，含笑一饮而尽。
目光闪了闪，五毒拿起自己的酒壶酒杯设了自己的好位置，大喇喇的走到一剑飘摇这边坐下。“我以为都是来看美人的。”
“只是想奢侈一把而已。”笑了笑，一剑飘摇往旁边挪了些，免得挤。
倒满酒，五毒转头看了一眼场中众人，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只能看看，是挺奢侈的。”
心说难不成你还想做点别的？且不说这些都是ＮＰＣ，就算是七秀坊的玩家，你真敢上去做点什么试试？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低调点好啊。摸了摸鼻子，一剑飘摇垂头喝酒，不打算说什么。
“喂，你知不知道哪里的酒最能醉人？”五毒忽然扯住了一剑飘摇的袖子，问了这么一个不怎么好回答的问题。
“……我看上去很像酒鬼？”疑惑而又无奈，一剑飘摇指了指自己。他今天可是头一回这么奢侈，往常都是在茶馆里喝一杯清茶，他怎么知道哪里的酒好呢。不过，五毒这么一提，他想起那天雪竹林里闻到的隐约酒香。纯阳宫有一个卖酒的ＮＰＣ，但卖的是长安的贡酒。不知道，无骨喝的是不是那个。
“算了，我怎么会问你呢，纯阳宫里的呆咩咩哪能知道酒的好处。”
哭笑不得的看着五毒转过头继续喝酒，一剑飘摇很想咆哮一句谁说他是呆咩了，可惜，比起咆哮之后被人缠着找酒，还不如当做没听见好了。
然而没过多久一剑飘摇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跑来享乐，后悔自己要在该享乐的时候乱瞧。狼狈的在画舫里东躲西藏，看着喝醉了的五毒放出宠物把好好的歌舞给闹成了一锅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考虑跳湖遁走会不会更好一点。醉酒撒泼的人是没法讲道理的，那些被搅了兴致的玩家也是不讲道理的，画舫里刀光剑影俨然一场小型混战。一剑飘摇在混战中终于忍无可忍，干净利落的跳窗下水。宁可弄成落汤鸡，也坚决不想在混战中被人杀死。
“流火你这个混蛋！有本事你永远别再玩儿侠客行！”
快要游到岸边的时候，画舫上乍起的嘶吼让一剑飘摇忍不住回头。画舫顶上，五毒被他忠心的宠物保护着，一剑飘摇看不清他的表情。
“劳资说不玩了只是开玩笑的啊！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开玩笑的吗！”
……所以，流火删号的原因在这个五毒身上？坐在岸边休息的一剑飘摇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一吼，那些流火的仇人肯定会把这个五毒当成流火来报仇的。然而那天所看到的流火，不像是因为一个玩笑而要离开的样子啊？不过……，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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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厚厚的狐裘，无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冰原上留下自己的脚印。他并不知道流火删号的事情，更不知道一剑飘摇遇到了导致流火删号的五毒，八卦这种东西暂时远离了他。谢云流果然是个剑痴，带着他下山并没有游山玩水，而是抓住一切机会督促无骨的修行。就太虚剑意这一分支而言，吕洞宾弟子中造诣最高的当属谢云流。一路上无骨听谢云流说了很多心得经验，也没敢再偷懒。谢云流护短，但他绝不会放纵无骨偷懒，在他看来要想不被人欺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拥有欺负别人的实力。
昆仑有个昆仑派，据说这个门派中的人都是一些避世隐居的高人。当然，这个据说在事实面前其实并不那么神秘。当无骨很是无语的看着谢云流一路打进人家的山门，他只想说幸好纯阳宫的掌门是二师兄李忘生，要不然就凭谢云流这样毫无顾虑的行事，纯阳宫搞不好会变成武林公敌。不过，打到最后无骨才知道，谢云流之所以闹这么一出，只是因为昆仑派收藏了几种稀世药材。说到底，人家只是不愿意把门中至宝拱手送人，而一心想要把宝贝弄到手的谢云流自认为先礼后兵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有种会被宠坏的预感。看着走在前面一面跟掌门师兄通话一面面露得意的谢云流，无骨难得的纠结了。要说不感动，除非他不是鬼而是石头。可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给别人添麻烦，何况这麻烦还不小。揉了揉被冷风吹得有点疼的脸，无骨伸出那只虚化过的手，沉默。他想，他是真的喜欢那个不正经的师父，也是真的喜欢护短的师兄师姐，如果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挺好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又发呆了？”毫无例外的又被李忘生唠叨了，谢云流关掉密语，一转头就看到小师弟垂头不语。下山以来他算是领教了小师弟发呆的本事，完全不需要看场合时间，不管是赶路还是吃饭，只要一不留神这小家伙就发呆去了。谢云流认为，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呆就是导致小师弟总是迷路的根本原因。
“没有啊。”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大师兄，无骨一丁点儿都不想在昆仑迷路。“我只是在认真的体会昆仑的雪和纯阳的雪有什么不同而已。”
眼角抽了抽，谢云流一点都不想吐槽小师弟找借口的方式，真的。自从离开纯阳宫，谢云流没再穿过那身道袍，却总是会在梦里见到纯阳的雪。过去他总会练剑忘记时间，而只要看到风雪中李忘生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他就知道是该吃饭的时候了。忘生从小就是操心的主，少吃一顿两顿又不是什么大事，可到了他那儿就会变成天大的事情。偏偏就是这么个啰嗦又好操心的人，就和纯阳的雪一样，不疾不徐的下满了整个天地。
“唔，大师兄，你是不是想到掌门师兄了？”瞥见谢云流嘴角淡淡的笑容，无骨壮着胆子开口。
“谁想他了，啰嗦得要命。”哼了一声，谢云流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让忘生知道，下山之后的自己没了提醒的人，经常都会错过吃饭的时间。
“有人脸红了哦。”笑眯眯的戳穿了谢云流，无骨一说完就提起一口气逍遥游跑路，要是被恼羞成怒的大师兄抓到他一定会很惨的。
“轻功倒是长进得快。”略等了等才追上去，谢云流眯了眯眼，心想小师弟很有可能会成为纯阳七子中的轻功第一，因为无骨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跑路。意气用事是莽汉的行为，打不过当然要跑。不过，无骨就不能先试试打不打得过再跑么？
没有意外的被谢云流追上了，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昆仑西北处的小苍林。打了点野味吃，谢云流照例把小师弟从篝火边拽起来切磋。与无骨身上白色的狐裘相反，谢云流穿的是纯黑。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小苍林里你来我往，这样的切磋无骨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在这么寂静的地方总觉得有点像是在演恐怖片。
差不多了，各自收了剑。无骨靠在树上把狐裘紧了紧，夜里的昆仑挂着寒风，那种感觉像是把冰雪生生刮掉了一层，再裹挟着吹散。谢云流也靠在树上，摸出一管横笛吹了起来。
这还是无骨第一次知道谢云流会吹笛子。笛子的音色本该是清亮的，却被谢云流吹出了厚重悠远的感觉。闭着眼睛听着笛声在树林里穿梭，心神仿佛跟着笛声一起跑远。能感觉到树林里些微的响动，应该是出来觅食的狼。能感觉到风把树冠刮得东倒西歪，却鲜少有被拦腰吹断的。笛声飘得很远，远到无骨不知道是哪里。恍恍惚惚的，他想起剑网三里恶人谷的入口就在昆仑小苍林。似乎，他还没有听人说起过侠客行里有那么一个叫做恶人谷的地方，白天也没见到有疑似入口的存在。也许，侠客行只是侠客行。就像如今的自己就只是无骨，一个纯阳宫里练剑的鬼。
悠远的笛声里，无骨做了来到侠客行里的第一个梦。名为忘川的渡，名为忘川的河，自己笑着拒绝了渡河的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卷一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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