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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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瑞放下笔，甩甩发酸的手腕。奋笔疾书这么久，才勉勉强强抄完两本书。看看自己的字迹，齐瑞撇撇嘴，真是标准的狂草。
“你是谁？”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小的是来给少爷送午饭的。”答话的是一个挺年轻的声音。
“进去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厮走进来，手里端着饭菜。齐瑞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看来自己抄书抄了一上午啊。
“放桌上吧。”他吩咐道。
那小厮应了一声，把饭菜放到桌上，道：“少爷你慢吃，我过会儿来收拾。”说完，就退了出去。
门又一次被关上。
齐瑞摸摸肚子，有点饿了。他走到桌旁坐下，端起饭碗，一筷子戳下去。
咔。
物体相撞的声音传来，齐瑞脸色一变，用筷子拨开表层的米饭，一个小小的竹筒出现在碗里，竹筒的下面，是一块白色的玉佩。齐瑞拿出玉佩和竹筒，拣去上面的饭粒。
“挺快的嘛。”他揭开筒盖，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展开。
白纸黑字，齐刷刷几列，齐瑞只需几眼，就把其中的内容扫进眼里。明明只有几个字，他却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什么内容。
“封时寒……”他用极缓的速度喃喃道，嘴角忽然挑起一个嘲讽地笑。
齐瑞捏紧手上的字条，闭上眼，把将要溢出的泪水关在眼睛里。良久，他睁开眼，眼睛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坐轮椅的人？”他看着这几个字，挑挑眉，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拿起笔写下几行字，把新的字条塞回竹筒里。之后，他又走到书柜前，指尖在一排排书间徘徊，最后停留在一本极厚的书上。他抽出书，打开，原本是书页的地方，却有一块是被挖空的，装着三张银票。
“啧啧，私房钱一下子就没了，真心疼。”齐瑞把银票取出来，又合上书，放回原处。回到桌边，齐瑞把银票这了几折，也塞进竹筒里。
收起玉佩，把竹筒用饭盖好，齐瑞已经完全没了胃口。索性把盘子一推，又回到床上抱着腿发起呆了。
不久，门口响起敲门声，那个小厮又走进来。
“少爷，我来收盘子了。”
“今天的饭是谁准备的？”齐瑞问道。
“啊？”那小厮愣了一下，茫然道，“我去厨房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然后我就端来了。少爷，是不是饭菜不合您胃口？”他看了看几乎没动的饭菜，有些不知所措道：“要不要我吩咐厨房在做些您喜欢的菜来？”
“不用了，”齐瑞摆摆手，“我不想吃，你先出去吧。”
“可是……”
“出去。”齐瑞抬起眼，瞪了还想说话的小厮一眼。
小厮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端起盘子，退了出去。
齐瑞重新靠在床上，眼神放空，望着前方发呆。
屋顶上，封时寒蹑手蹑脚地走到齐瑞的房上。他伸出头瞄了瞄，看那两个看门的侍卫并没有发现，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正好看见齐瑞坐在床上。
吱吱，吱吱……一阵老鼠叫响起。
齐瑞晃过神，四处寻找声音来源，最后一仰头，正对上封时寒卡在房顶的脸。
“哇！”他吓了一跳，低呼一声，“你在干嘛？！”
“嘘！”封时寒连忙作出噤声的手势，向着下面做口型，“来看看你。”
“你存心来看我热闹的吧！”齐瑞也做着口型回道。
“谁说的，看在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上，特地来表示一下关心。”他指指手上的糕饼，撅着嘴无声道，“给你买的。”
手一松，糕饼掉在床上。齐瑞捡起来打开，是一包还泛着热气的桂花糕。
“你先忍几天，我会和齐叔求情，让他早点放你出来的。”
“真的？”齐瑞挑挑眉，表示不相信，“你难道不是巴不得我在这里关久点，你好在外面逍遥自在？”
“开始我还真想过……”
齐瑞眼一瞪。
封时寒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还被关着在，我怎么可能放心。”
“算你识相！”齐瑞恶狠狠道。
封时寒笑笑，道：“好了，我先走了，桂花糕记得趁热吃。”
“下次我要吃核桃酥。”
“……知道了。”
头上的瓦片被重新盖上，上面没了动静，齐瑞知道封时寒已经走了。他看着手上的桂花糕，淡黄色的糕点热气腾腾，散发出桂花淡淡的清香。他拿起一块放到嘴里，甜腻的口感触动味蕾，充盈着整个口腔。他忽然像疯了一样抓起一把糕点，一块接着一块塞进嘴里，直到胃里翻起恶心的感觉，才住手。他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把那些融化了一半的桂花糕吐出来。胃酸不住地上涌，黏稠的糕点堵住食管，不上不下，可齐瑞却坚持着，逼着自己把它们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当口腔终于空出来时，齐瑞捂住脸，浑身颤抖。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糕饼上，一滴又一滴，浸湿了纸上剩下的淡黄色的糕点。
齐瑞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他们在外面流浪的时候。
那时，两人身上穿的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别人家不要的衣服。大人的衣物相对于两个四岁的孩童大了许多，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们两只能用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取暖。
讨米，打架，有时候饿得很了，封时寒会溜进酒楼的后厨偷几个馒头，俩人掰开互相喂着吃。
两个同样自小就被抛弃的孩子，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却在成长的初始，遇见了对方，然后互相依靠，互相扶持。
那时候的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纵使没有锦衣玉食，也活得自在快活。
然后呢？
然后画面一转，到了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
十四岁的少年从梦中醒来，走到窗边，却看到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以初具日后俊朗眉目的人一袭夜行衣走出来，轻轻关上房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翻过围墙，只留下窗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连呼吸都遗忘的人。
“唔……”青年抱着头靠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喘气。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痛苦还是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这种感觉，在那个奇异的梦里出现过，现在却来到了现实中。
齐瑞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渴望在脑海里不断叫嚣，巨大而杂乱的声音就像有几万张嘴同时在耳边说话一样，可他却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想要…想要…
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
齐瑞觉得有一股股暖流从身上的每一处出发，上涌，最后汇集到眼睛上。
“唔……”熟悉的刺痛感。齐瑞咬紧下唇，妄图用□□的疼痛减轻眼睛里如针扎般的痛苦。
好疼，好疼……
他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身体莫名其妙的变化，最亲近最信任最在乎的人的背叛，最敬重的人的隐瞒。委屈，愤怒，不解……无数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
不对劲，很不对劲。
情绪在心里疯长，齐瑞的大脑却格外冷静。
怎么回事？
他爬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向书柜，却在路过桌子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哗啦。茶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嘶……”齐瑞跌坐在地上，手刚好按在茶壶碎片上。他抬起手，掌心被割出了几道口子，血从伤口里涌出来。
鬼使神差的，齐瑞看着殷红的血液，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怎么了？”门被推开，封时寒跑进来，就看见齐瑞坐在陶瓷碎片和茶水里，举着满是鲜血的手掌出神。
他踏过碎片，一把把齐瑞拉起来，皱着眉看着他的手：“没事吧？疼不疼？”
“啊？”齐瑞怔了怔，晃过神来，“没…没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封时寒带着责备的语气道。
“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齐瑞小声道。
“你傻啊！”语气不善，手却小心的捧着齐瑞受伤的手，生怕动一下就会牵动掌心的伤口。
“你才傻！”齐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顶了回去。
听到屋里的动静，已经有小厮跑了进来。
“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还有，把药房里特制的金创药拿来。”封时寒吩咐道。
小厮拿来金创药，收拾完碎片，退了出去。
封时寒一只手托着齐瑞受伤的手，一只手仔细地用毛巾洗去渗出的血液。他的动作很轻，齐瑞只感觉有轻微的按压感，没有丝毫疼痛。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认真处理伤口的男人。
“有点疼，忍着点啊。”封时寒打开塞子，把白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
“嘶……”齐瑞抽了一口冷气，面孔有些扭曲。
封时寒眼里一慌，忙问：“真有那么疼？”他想了想，道：“要不你咬着我的手，应该会好受一些。”
看着他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的纠结模样，齐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啦，就这点痛我还是能忍的。”
封时寒手上一使劲。
“唉唉唉，真疼了！”齐瑞疼得哇哇叫，“封时寒你个幼稚的人，居然计较这种事。”
封时寒冷哼一声：“这种无聊的事你都干，幼稚！”嘴上这么说，手却还是放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大笑起来。
“记得伤口别沾水。”上好药，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封时寒摸摸齐瑞的头，道，“以后小心点，别冒冒失失的。”
“你看着不就行了。”齐瑞举起裹得像包子一样的手，恶作剧的一拳头打向封时寒的脸，却在快接触时一个急刹车停下来，嘴里还配着音：“嘭~”
封时寒被弄得哭笑不得。
“好了，我得走了，你还在禁闭中，乖乖听齐叔的话抄书。”
齐瑞举起包子手。
“……好吧，我会跟齐叔说让他免你抄书的。”
齐瑞满意地往床上舒舒服服一靠，摆摆手：“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滚吧。”
封时寒笑着摇摇头，走出房门。
木门关上，就像一堵墙，将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里。门内，沉默不语，嘴角还有残存的笑意：门外，驻足不行，眼底还有剩余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