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进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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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迪亚来说，厮杀和痛苦都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两件事情必须同时存在，而且持续整整三天的时间的话，就算一直自诩皮糙肉厚的迪亚也觉得撑不住。
上次从修罗场出来之后，迪亚挑了个自我感觉还不错的时间去见了区域负责人，从而得知在楼层的某个角落里有个公告牌，每天负责人都会抽出十个人的名字随机组合对战——迪亚在安稳了一天之后幸运地被抽中。
据说第三区域的人数长期稳定在一千人以上，迪亚掰着手指计算了一下被抽中几率之后淡定地觉得没自己什么事情了。
而事实是，连着三天他都发现自己的名字被抽中，而且对手一天比一天难搞定。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迪亚就察觉到从一开始就存在于他记忆中的那些违和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变得无法忽视起来。
罗德从一开始就问过他杀了多少人，当时迪亚只是一晃神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问题的答案，并且不负责任地以为是因为之前那场原因不明的暴走才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然而在为数不多可以进行缜密思考的时间内，迪亚得出了结论：他并非是精神状况不够稳定，而是从身体结构上就出了问题。
偶尔虚弱偶尔极度亢奋的身体加上消耗大量体力和脑力的高强度战斗让迪亚暂时无法思考应该如何从这个地下竞技场离开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又被什么人给打晕带来的。
……算了，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去想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迪亚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垂下眼睛去看他的指尖——还是那样，尽管他能隐隐察觉到从皮肤底下传来的刺痛，但他所担心的黑色纹路在这几天的厮杀中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第三区域的负责人曾经当着迪亚的面承认过和他对战的人无一幸存——迪亚打心底里对于“幸存”这个词表示耿耿于怀，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杀人的人，对于杀人这一点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也从来不会手软，但是在可以不这么做的情况下，迪亚还是乐于尊重生命的。
算算看，这么几天的时间也足够罗德跑到不死岛和海因斯干一架再回来了。迪亚躺在床上用手臂压住眼睛，模模糊糊地想。
——等一等，他的脑子好像又变得不清醒起来了。
罗德确实已经从不死岛回程，但是没有像迪亚的初衷里那样和海因斯拼得两败俱伤——不如说，他和离开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两样。在青年再次踏入第三区域的时候，得到风声在门口守着他的那些积怨已久准备暗地出手的人几乎都以为得到的消息出了什么纰漏。
在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几个不死心的挑衅者之后，罗德就直接朝着迪亚房间的方向去了。几天不见，他有必要好好确认一下迪亚的状况才行。
敲了三次门没有得到回应，另一方面又确定迪亚的确就在房间里的罗德犹豫了半秒钟不到的时间就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的金发青年盘着一条腿背对门口坐在床边，听见响动的第一反应不是去伸手摸剑，而是笑吟吟地把脑袋向后仰去，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来对上罗德，然后危险地半眯起来：“我刚才还想，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进来就砍了他——原来是你啊。”
罗德有些敏感地觉得对方最后的那一句话里面有些遗憾的意味。他顿了顿，突然用询问的语气叫了对方的名字：“迪亚？”
青年侧了下头，罗德看见他的嘴角不怀好意地向上一扯，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来：“怎么，出去了几天就不认识我了吗？”
那双一向湛蓝的眸子正中，隐隐约约地渗出了点亮眼的橙色来。
“那个眼神可不是我所知道的迪亚。”
“哦？我以为你才认识我没有几天。”青年嬉笑着用一只手撑住床板，“别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迪亚一样。”
“从你的话来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承认你不是迪亚了？”罗德轻轻地一挑眉毛，反手把门关上避免有什么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仅仅是眼神，连眼睛的颜色都发生了变化，你再坚持你是迪亚我也不会相信你。”
青年的喉咙里溢出了低低的笑声：“别开玩笑了，难道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变化吗？你应该表现得开心一点才对吧。”
罗德的眉毛皱了起来：“迪亚被带来这里之前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我大概也能猜出那个人的目的——可我不觉得你应该知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迪亚，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对着你强调第三遍。”青年朝着罗德抬起一只手，手掌朝着他，五指自然地张开，“我和迪亚本来就是一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就好像你一样。”
罗德却没有和他对上目光，因而没有发现青年话里有话。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被青年的手所吸引——从他的食指指尖冒出了一个黑色圆点，随即拉长并且横向扩散向指根延伸，迅速越过手掌和手腕，最后堪堪停在小臂中段。
“这就是……”他停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把目光向上移去，和自称迪亚的青年对视，“迪亚一直在掩藏的东西？”
“因为我讨厌我自己啊。”青年咧开嘴角一笑，五指缓缓地收成拳头，“所以自己拒绝自己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他挑着眼角看向罗德，像是问他能不能感同身受一样。
“自己讨厌自己吗……”罗德干脆就不去理会对方话里他无法理解的部分，反复咀嚼了几遍另外半句话，“所以说，同一具身体里有两个性格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迪亚？”
“不，不对。”青年嗤笑了一声，“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就是迪亚。只不过我知道得比他更多，接受的也更多而已——你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吗？有时候理智占了上风，有时候是冲动，有时候理智完全不见，但是因为相当不喜欢某一种状态下的自己，所以就会努力避免进入那种状态……不是吗？”
罗德忽略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没有做出回答。
“我就是我自己所不喜欢的那一部分，因为没有‘人’的味道。”青年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嘴角嘲讽似地一弯，“其实我也能理解自己的感觉，但如果没有这一部分，怎么可能活得到现在。”
说到这里，青年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清了清喉咙停了下来。
“我要见之前的那个迪亚。”
“那恐怕不行，现在的我暂时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呢——反正在你面前的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青年歪了歪头，“就算你对着原来的那个我说了什么，我也是全部都知道的。”
罗德稍微踌躇了一下，决定暂时妥协：“海因斯有话让我转告你。”
“哦？让你去那里果然是有用的——他说了什么？”青年露出些微感兴趣的表情转过了身来。
罗德下意识地把目光又聚焦到了青年的手上——黑色纹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安静诡异得连就站在这里的他都没有发现。“现在没有办法来接你，逃走也好继续待下去也好由你自己决定，等到佣兵工会的事情解决完我会来找你的。”
“还真像是他会说的话。”青年不屑地啧了一声，“就不怕我万一死在这里怎么办。”
“他还说了一句话，虽然并没有让我转告你——自然会有人保护好你不让你死。”
青年的表情突然变成一片空白，冷淡地回答：“不需要。保护什么的不需要，那也算不上是什么保护，只不过是为了留住这具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而已。”
“你听起来似乎知道不少。”
“不是似乎，而是我确实知道不少。”青年弹了弹自己的手指，“就像现在的我已经能自由地控制这股力量并且运用自如一样。”
“之前的迪亚看起来知道得可没有这么多。”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了？”青年嗤笑一声，“有些事情我只是不想多去思考，并不是真的不知道。”
罗德朝着他抖了下眉毛，嘴唇扯成一条直线，没说话。
青年顿了顿，有些诡谲地笑了起来：“觉得难以置信的话，去问问伊沃怎么样？”
罗德几乎就要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一转念又把话给压了回去。
几乎没有人知道，中转站地下竞技场有一个被称为“医生”的人，据说他本身并没有任何驭能力，但是一颗脑袋却聪明到能让人害怕的地步——事实上，也有很多人对这一点表示了不解。拥有驭能力的人归根究底就是在某一方面的能力超出平常人的水平，从而以更形象的方式所显现出来的一种“能力”而已。既然能够拥有那么发达的头脑，很难想象他居然不是驭能力者。关于这一点的争论至今都没有停下过，要问原因的话，就是另外一件更加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这位“医生”曾经说过，只要心脏和大脑没有被绞碎，他就能把人完完全全地复活过来——而他确实也从来没有失手过。至于这直接导致地下竞技场的大部分人都养成绞碎对手心脏的习惯，连他本人也没有想到。
但是“医生”从来不待在地下竞技场，因此重伤的人必须能留住那一口气直到见到这位“医生”，最好还是他有心情和有空的时候。
除了是个什么都能治好的医者之外，竞技场里所有人都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万一得罪了这个十分记仇的医生的话，他能让你生不如死。他讨厌的事情中排行第一的就是：被人当面称为医生。
所以当迪亚刚醒来时对着来人说出医生两个字的时候，房内的人都以为他的末日就要来了。
然而就算在整个E星的范围内，知道医生真实身份的人数，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
——伊沃·布兰特，现任S级赏金猎人韦佩尔·布兰特的父亲，对外宣称依附于博德曼家族，现在的职务是博德曼家族秘密地下基地的第一负责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考，迪亚都不应该认出特地把自己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伊沃·布兰特。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就是伊沃？”青年把罗德短暂的愣神收入眼底，龇牙一笑，“因为你们无法分辨每个人的气味——不是像感知型那样去记住驭能力的气息，而是连非驭能力者也能分辨。对我来说，那就跟本能没什么两样。”虽然也只有现在才能用就是了——这一句话迪亚并没有说出来。
罗德很快发现了对方话里的一个漏洞：“我刚刚进门的时候你说了‘原来是你啊’这样的话吧。”
“是啊……原来是你不是他啊。”青年舔了舔嘴唇笑起来，并没有解释逻辑冲突的地方，“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罗德。”
罗德从善如流地继续忽略对方意味不明的话语：“解释下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迪亚。”
“因为……终于要进化了啊。”青年捏了捏拳头，轻描淡写地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进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