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修罗》y********o

5、第五章

　　正午的阳光下，脸色苍白的少年在八岁的红玉姬面前揭开面罩，向今后唯一效忠的主人展露容颜确认身份。
　　红玉姬问阎生刃罗：“为什么选择做‘鸱护’而不是‘黾侍’呢？”
　　虽然同样是红玉姬身边的护从，同样是离红玉姬最近的人，但与专职护卫的“鸱护”比起来，“黾侍”因为与律从有直接接触的机会而有更多影响力，也更受人尊敬。
　　过去的阎生刃罗——现在的“鸱”低头恭敬的回答道：“大人，我只想守护自己重要的人，也只会做这些。”
　　红玉姬问：“我是‘鸱’心中重要的人吗？”
　　“鸱”沉默的看着红玉姬，很长时间不出声。红玉姬静了片刻宽容的笑笑，道：“‘鸱’需要一段时间学习、适应新身份啊。‘鸱’，请努力适应做个合格的‘鸱护’吧。”
　　阎生秀罗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衍众的聚居地，杏子正用饱含喜悦、欣慰和担心、忧虑的眼神看着阎生秀罗。
　　阎生秀罗张开嘴，喉咙渴的像有火在燃烧。顾不上喝水，阎生秀罗用沙哑的声音问：“杏子，你没事？我们……刃罗，他成功了吗？”
　　杏子点点头，眼中含泪的回道：“我很好、我没事。刃罗……你们成功了，新的‘鸱护’已经产生。刃罗……他……”
　　阎生秀罗听了焦急的问：“刃罗怎么了？杏子，你快说啊，刃罗发生什么事了？”
　　杏子摇摇头道：“刃罗没事，他很好。但是……秀罗，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刃罗’了，只有‘鸱护’、‘鸱’大人，你们再也不能在一起，再也不是最亲密的两兄弟。‘炽焰修罗’只剩下一个人，秀罗，今后只有你孤单一个人了。对不起，秀罗，我知道这样你会很难过……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如果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不要因此伤害自己。”
　　阎生秀罗松开手，裹伤的布条上透出血迹。刚才阎生秀罗心情激动难过，无意识抓紧了手臂上的伤处，将包好的伤口再次弄裂。
　　阎生秀罗勉强露出笑容道：“杏子，不要担心，我很好。刃罗没有消失，刃罗……他会一直留在我们心中。杏子，这是你的心愿吧。完成你的心愿我很开心，刃罗一定也和我想的一样。”
　　杏子抱紧了阎生秀罗说不出话来，阎生秀罗也抱紧了杏子，现在只剩阎生秀罗和杏子两人互相陪伴了。
　　阎生秀罗身上的伤慢慢好起来，能够起床活动。阎生秀罗一个人到“狮原”深处的断崖看日落，以前总是阎生刃罗陪阎生秀罗一起在这里观赏风景，现在只剩下阎生秀罗一个人。
　　十月的冷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吹到脸上隐隐有种凛冽肃杀的气息，仿佛细小的刀刃从身前划过。“狮原”四季各有特色而且区别明显，深秋季节，各种植物仿佛要倾尽生命力一般用最鲜艳、深重的颜色装点自己，最繁茂、妖娆的景色只是一切归于寂灭前的辉煌。
　　阎生秀罗深深呼吸着干爽的空气，长久压抑在心中的窒闷、惆怅似乎也随风而去。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色，阎生秀罗的思绪飘回和阎生刃罗在一起时的时光，那些默默无言的相伴和不需语言的默契想起来总让人感觉无比温暖、安心。
　　阎生秀罗回忆过去时有人走上断崖，阎生秀罗能感觉到来的人不是阎生刃罗，安静的看着远方的景色没有回头。
　　对方走到阎生秀罗附近，先出声招呼道：“您经常到这里赏景吗？能在这里碰到您，真是让人既惊讶又开心呢？”
　　阎生秀罗闻声回头，看到来人时表情比对方还惊讶，来的人是柏木积家。阎生秀罗从来不知道柏木积家能够说出这么谦恭有礼而圆滑世故的话，习惯了柏木积家冷淡蔑视的表情，看到此刻态度热络的柏木积家让阎生秀罗有片刻怔愣。
　　无视阎生秀罗吃惊的表情，柏木积家走上前继续道：“昨天看到您在这里出现时，就很想和您打招呼了，因为考虑到您的身份而没有贸然上前打扰您，今天再次看到您在此，终于忍不住上前来和您说话，希望您不要责怪我莽撞。”
　　昨天阎生秀罗在屋中养伤没有出来，柏木积家看到的应该是阎生刃罗。想到阎生刃罗昨天来过这里，而且可能和自己一样因为记挂亲人、怀念过去来这里，阎生秀罗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满足。
　　心中突然涌出的感动、满足让阎生秀罗忽略了很多柏木积家没有说明的细节，柏木积家热络亲切的态度又让阎生秀罗感觉到被认可的喜悦和心愿得偿的幸福，一瞬间没想到要分辨什么，阎生秀罗直觉的答道：“哪里哪里，平日并不是很经常到这里来。能在这里见到您，我也感觉很开心呢！”
　　听到阎生秀罗的话，柏木积家露出错愕的表情，看样子像是太过惊喜以至于不太敢相信。
　　阎生秀罗不知道柏木积家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但还是接着道：“并没有因为您的到来而感觉不适或不自在，请不要多礼。我只是在这里赏景，如果能有志同道合的人陪伴、聊天，那也是很令人愉悦的事，所以请您随意就好。”
　　阎生秀罗说完后继续回头欣赏眼前的景物不再说话。柏木积家闻言不语，脸色沉静下来恢复成平时冷淡漠然的表情，眼中却有难以描述的愉悦感和欣喜感。
　　柏木积家走近阎生秀罗与他站到一起，看着眼前的景色不出声。两人的气息相闻，能感觉到对方的生息却不出声交谈，紧张、疏离的感觉过去后，忐忑、疑虑的心情逐渐被平静、宁和的气氛取代，原本持有的警惕性和防御感也降到最低。柏木积家不由自主放缓呼吸配合旁边阎生秀罗的频率，眼前的景物也因为心绪宁静变得变化多姿起来。等柏木积家回神时惊奇的发现他竟然盯着同一片静止的景物很长时间而没有感觉厌烦，身边沉默的少年似乎有种让人心情平和的神奇力量——与少年强大的武力截然不同的力量。
　　柏木积家开口打破平静，用难得的轻松语气感慨道：“啊，真是很美妙的景色呢！也是抛开一切的自在时光呢！”
　　听出柏木积家语气中有淡淡的疲倦和毫不掩饰的愉快，阎生秀罗“嗯”的答应一声，嘴角露出笑容。
　　似乎一成不变的植物、远山和草原，渐渐隐入山后的落日夕阳……直到夕阳的光线全部被“狮原”尽头的山峦遮住，阎生秀罗才再次开口道：“柏木御长，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交谈呢。”
　　柏木积家认可的点点头，阎生秀罗接着道：“之前我们见过很多次……虽然算不上正式的见面，但我见过柏木御长很多次了，心中一直对柏木御长心怀钦佩和敬仰之情。”
　　柏木积家闻言慌忙答道：“这太让人惊讶了，能够得到您的赏识是我的荣幸，您对我的称赞实在让人惶恐万分……您太过奖了。”
　　阎生秀罗道：“请您和我随意交谈就好，不要多礼，否则会让我很困扰的。”
　　柏木积家点头答应，阎生秀罗又道：“很高兴在这里遇到您，其实之前……一直因为一些事情感觉沮丧难过，因为您陪伴在身边，我的心情变好了很多。真是非常感谢，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与您见面。”
　　柏木积家转头看向阎生秀罗道：“能为您分忧，真是太好了。”
　　阎生秀罗向柏木积家笑笑道：“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吧，柏木御长。”
　　柏木积家欣然道：“应该还会见面的。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想到以前常常和阎生刃罗一起来这里，阎生秀罗露出感伤的表情，阎生秀罗对柏木积家道：“称呼我‘炽焰修罗’吧，现在已经变成……我一个人的名字了。”
　　柏木积家露出了然的神情，点头道：“好的，‘炽焰修罗’，以后我就用‘炽焰修罗’的名号称呼您。”
　　阎生秀罗向柏木积家告别，柏木积家恭敬的目送阎生秀罗离开，视线里有不易察觉的尊敬和仰慕，直到阎生秀罗的背影消失不见柏木积家才收回视线。
　　之后阎生秀罗又在断崖遇到柏木积家几次。阎生秀罗习惯每月的“四夜祭”、“十四夜祭”、“二十四夜祭”前到断崖上看日落，平时偶尔也会去，但似乎只要阎生秀罗到断崖就能碰到柏木积家，对于这样的“偶遇”，再迟钝的人时间久了也能发现对方的心意。
　　再次在断崖遇到柏木积家的时候，阎生秀罗终于忍不住问道：“柏木御长，您不是偶然到这里来与我遇上的吧，您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您想要做什么？”
　　柏木积家并没有因为被阎生秀罗说破本意而尴尬难堪，恭敬的向阎生秀罗行礼道：“我只是想与您这样的强者待在一起，对您的尊敬、仰慕让我很想接近您、留在您身边。虽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卑微的心意，仍希望您能明白我的心情。”
　　阎生秀罗看着柏木积家不语，对被柏木积家视为强者的事感觉犹疑，虽然阎生秀罗一直渴望打败柏木积家，让柏木积家认可自己、对自己折服，但没有经过激烈的决斗就被柏木积家视为强者，这种感觉让阎生秀罗毫无实在感甚至不明所以。
　　柏木积家又道：“虽然之前与您对战时曾经败给过您，但还是不自量力的恳请您再次与我决斗，请您满足我的心愿。”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阎生秀罗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身后的夕阳隐入山后便是衍众又一个“二十四夜祭”开始的时候。阎生秀罗看着跪倒地上发出诚挚恳求的男人，突然很理解他渴望亲近强者、渴望被敬仰的人认可的心情——如同阎生秀罗少年时对柏木积家的心情。
　　如果这次的“二十四夜祭”是和一直渴望亲近的强者在一起，用彼此间的生死决斗开启“二十四夜祭”血腥的序幕，如果那样的话似乎也很不错。
　　在心中作出决定后，阎生秀罗对柏木积家道：“我接受你的挑战。我们——我和你就在这里真正的决斗一次，彼此分出胜负吧。”
　　柏木积家感激万分的答应下来。
　　“狮原”的落日渐渐隐入山后，混乱杀戮的气息包围整个“狮原”的同时阎生秀罗和柏木积家之间决定谁是真正强者的决斗也正式开始了。
　　阎生秀罗的“千夫斩”刀法凌厉、迅猛、霸道，柏木积家使出暗部绝学“七夜杀”对敌。“七夜杀”的刀势迅捷而诡异，克制住“千夫斩”攻击的同时总是从不同角度回击敌人。“千夫斩”的变化不如“七夜杀”多，但凌厉、狠猛的攻击同样起到很好的压制作用，将“七夜杀”诡异的攻击牵制在有限的范围内。
　　天色很快暗下来，阎生秀罗和柏木积家之间的决斗没有分出胜负，两人激烈的缠斗在一起，利刃的寒光和兵刃磕碰在一起的声响时隐时现。
　　空中的月牙儿只露出隐隐的一线，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两人剧烈喘息着看向对方，微弱的光线中只能看到对手隐约的身形。
　　柏木积家的眼睛在夜色中发亮充满不可思议的神采，对阎生秀罗道：“这场决斗拖的时间太久了，该是时候分出胜负了。”
　　阎生秀罗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用严密戒备的动作对柏木积家的挑战作出回应。
　　柏木积家握紧兵刃，侧身与阎生秀罗斜对，向前踏步的同时手中的武士刀斜着向阎生秀罗胸前劈下，阎生秀罗侧身急闪，避过柏木积家“七夜杀”攻击的同时，手中刀刃向柏木积家肩头直落。柏木积家后撤半步，避过“千夫斩”重击的锋芒，任凭锋利的刀尖划破肩头刺进肩胛骨，与此同时手中的武士刀由后向前切向阎生秀罗腰腹。
　　一切发生的快如闪电，等两人再次静止时一切已经结束。柏木积家不停喘息，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刃，跌落的武士刀发出清晰的响声，惊醒发呆的阎生秀罗。阎生秀罗的身体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险险避过贴身划过的刀刃躲开柏木积家的攻击，身侧的衣服已经被刀划破但没有伤到皮肉。阎生秀罗刺入柏木积家肩头的武士刀仍留在他体内，难耐的痛苦让柏木积家轻呼出声，再也支持不住软倒下来。
　　阎生秀罗惊醒过来忙拔出武士刀接住柏木积家无力的身体，将他小心放到地上，撕开自己的衣服为柏木积家包扎伤口。
　　柏木积家看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阎生秀罗不语，停了片刻问道：“您用什么方法躲开我最后的攻击？您早就猜到我会用这个方法了吗？”
　　阎生秀罗边为柏木积家包扎边道：“那是一种名叫‘柔术’的中国武术，‘八神师’曾经教过我。”
　　柏木积家闻言常常吐出一口气道：“果然——您果然不会被轻易打败啊，您是真正的强者。也许这样的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阎生秀罗为柏木积家包扎好伤口后扶他到一旁的树下躺好，阎生秀罗坐在一旁。
　　柏木积家安静看着天空的星子，过了很久才道：“今天是衍众‘二十四夜祭’的日子吗？”
　　阎生秀罗轻轻点头说“是”，柏木积家转头看向旁边的阎生秀罗道：“抱住我……可以请您为我取暖吗，请您抱住我，这里好冷，受了伤的身体尤其感觉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