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违和感》绯芽木见

5、第四章

　　直到星期一，给冈部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发过去慰问的邮件也没有任何回复。

　　四之宫从家里走出来，慢慢地走向车站。那天以来，冈部微驼的背影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脆弱。回家的他会哭吗？会有人安慰他吗？

　　远远看到站台上站了一个人，靠在柱子边，手上拎着领带。四之宫很意外居然能在这个时间看到有人跟他一样在等车。他家住的是富人区，又是养老区，很少有人会做公共的交通工具，也很少有人会在站台上等车。

　　走近以后才发现，那个人手上拿着的领带和自己学校的校服领带是一个花纹。

　　似乎是听到了四之宫的脚步声，那个人转过头来。

　　“冈……冈部？”四之宫愣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冈部看到来人是四之宫以后，偏过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地鞠躬说：“前两天让你来看比赛，还看到我这么不像话的样子，真的很对不起！”

　　“什么啊？”四之宫上前将冈部拉起来，“干嘛对我道歉！”

　　“明明是我让四之宫来看我比赛，我还表现得那么差劲；而且之前还是四之宫帮我训练的，我却给你丢了脸……”冈部不肯抬头。

　　“你都在想什么啊？”四之宫将手搭上冈部的肩膀，“你很棒，只是对手太强了而已。没有必要对我道歉的，输掉比赛，最难过的不是你吗？”

　　冈部低着头，没有说话。

　　“还有明年。”四之宫伸手抹掉冈部已经流到下巴上的眼泪，“明年才是最后的机会，再加油吧。”

　　冈部点了点头。

　　四之宫拍拍冈部的肩说：“领带，快系上吧。”

　　“啊，都忘记了。”冈部一只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将领带挂在脖子上。因为抹眼泪的手都是眼泪鼻涕，弄得很脏了所以不能去系领带，冈部纠结了一下就开始用一只手奋斗。

　　四之宫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帮冈部打领带。

　　“不好意思啊，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太急了，抓了领带就忘记系了。”冈部小声说。

　　“没事啦，这种小事。”四之宫在冈部的胸前打着领带，打着打着觉得不太对劲，“来，你背对我，那样我不会打。”

　　“哦。”冈部转过身。

　　四之宫从后面环住冈部的脖子，将下巴放在冈部的肩上。绕圈，塞进去，拉好。

　　“嗯，这样就可以了。”四之宫系好领带赶紧离开了冈部的脖子。

　　冈部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几乎要让他就这样亲吻下去。

　　“唔。”冈部含糊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之后电车来了，两个人便上车去学校。到学校以后，碰到石泽，石泽很愧疚地以为是因为他们下午没有为冈部加油所以冈部才输掉，便拼命向冈部道歉。

　　冈部显得很感动，四之宫站在冈部的身边，感受着冈部的感动。

　　明明既倔强又坚强，偏偏是个非常容易感动的人。多么值得人去爱的人啊。

　　四之宫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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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志愿表上填下“T大”以后，四之宫便厌恶地将表格随手扔给了过来收表格的班委。

　　就算是和冈部同一所大学，依然无法挥去那种被掌控的感觉。

　　以前还没有什么感觉，认识了冈部以后，开始被冈部那种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去努力的姿态吸引，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成为那种闪闪发光的人就好了。因此，四之宫渐渐地对父母的要求感到反感，虽然还没有到违抗的程度。

　　所谓的青春期吧？向往着自由自在的世界，讨厌被控制自己要走的道路。

　　从小的时候就这样，所有的路都已经被铺好，不会受到挫折，不会独自碰壁，只要普普通通地努力学习，就可以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只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脑海里迅速划过一个影子，却看不清那是什么。

　　“四之宫，这题要怎么解？”冈部突然将笔记本递过来，上面有一题被红笔圈了起来。

　　“嗯……”四之宫拿起笔，“把式子两边同时平方，然后再试试看？”

　　冈部点点头，然后迅速算了起来：“啊，原来是这样啊，解出来了。”

　　冈部转头过来看四之宫，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四之宫果然很厉害呢！”

　　四之宫苦笑说：“没有啦。”

　　“真的呢。大家都说我们成绩好，可是我的脑袋其实很笨，要看好多遍书才会理解老师上课说的内容，四之宫只要上课的时候听一遍就明白了吧。”冈部说。

　　“哈哈。”四之宫笑了一下，“我也有在看书的哦。”仅限无聊的时候。

　　“我去拿点东西喝，你要什么？”四之宫站了起来。

　　冈部一边翻书一边说：“有果汁吗？”

　　“你知道我家只有蔓越莓口味的那种，我只喝那种。”四之宫说。

　　“那我也要那种的。”冈部说。

　　四之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的门，冷气一下子扑了出来。

　　父母在外留宿的事情还算蛮常见的，今天也是。所以四之宫就邀请冈部到家里一起写作业。之前也邀请过冈部几次，刚开始冈部还会被四之宫家气派的房子吓到，但次数一多，也习惯了起来。反正也不会在别的房间乱转，基本上都在四之宫本人的房间里。

　　把冈部带到家里，四之宫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并不是觉得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就会进一步——不如说，原本他就没有期待两个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像现在这样成为好朋友，无话不谈，去哪里都在一起，这样很好。

　　只要能一直待在冈部身边就好了。

　　拿着果汁回到房间，冈部还在纠结练习题。四之宫一边将自己正在看的书翻过一页，一边看着冈部用功的侧脸。

　　四之宫一直觉得，冈部认真做事时候的表情，是最吸引人的。那种旁若无人的视线，让人忍不住想成为他视线中的东西，被他的视线所囚禁。

　　“四之宫，这题要怎么解？”冈部想了半天没有办法，来向四之宫求救。

　　四之宫瞄了一眼题目说：“把这一项移到这边，然后设一个y再试试。”

　　四之宫只提供解题的灵感，但是不能将所有步骤都列出来，这是冈部要求的。这样才会对他有帮助。

　　冈部得到解题的小提示以后，回去继续纠结，四之宫就这么继续看着他。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冈部还是没有办法解出这道题。

　　“那换一种方法好了，在这边加一条辅助线看看。”四之宫提示。

　　冈部还是不明白。

　　两个人纠结着，冈部怎么都想不明白题目为什么要这样解，四之宫就想着列出全部步骤来。

　　“算了吧，先看别的题吧。”四之宫看着想破头也想不出头绪的冈部。

　　冈部说：“这怎么可以，一定要解出来。”

　　“有必要吗？还有很多别的比这个更难的题目，你要每一道都这样想上一天吗？”四之宫不禁有点痛恨起冈部的倔强了。这是什么倔强，根本就是顽固，钻牛角尖！

　　“有必要，要是连这样的题都解不出来，我要怎么样才能考上T大！”冈部暴躁地抱着自己的头。

　　四之宫劝：“不是一定要上T大的啊，还有别的很好的大学嘛。”

　　冈部猛地抬起头：“T大是我的梦想，我一定要去上！”

　　四之宫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四之宫难道不是这样想着，所以想去上T大的吗？”冈部问。

　　“我……只是家里人要求的而已。”四之宫想起了父母要求自己时的模样，撇过头。

　　冈部突然站起来：“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一直朝着T大在努力，以为你只是因为头脑聪明所以才能轻松地不用看书温习……原来你根本不是想去T大。”

　　“冈部，我……”四之宫急急地跟着冈部站起来。

　　冈部将桌上的学习用品和笔记本扫进包里，说：“是我看走眼了。今天打扰你了，非常感谢你带我来做客。”

　　“冈部，不是的，我……”四之宫试图解释什么去挽留冈部，可是伸向冈部的手却无法找到去抓住他的理由。

　　冈部离开后，他冰冷的语调和失望的背影在四之宫脑海里盘旋着。

　　为什么想要去辩解呢？明明冈部说的话都是对的。

　　四之宫将头埋进膝盖里。

　　啊，两个人的轨道，还不曾重合就要分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