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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铃 ...

  •   时候正是初秋。启国雪朝的秋天十分宜人,那股子凉爽沁入肌肤,让人从骨子里褪下了夏日的燥热,若是摆张藤椅在院中,吹着晚风,手边还能有一壶酒,就再是惬意不过了。

      燕昭然本也是很惬意的,虽然手边没有酒——府里的某个人看到他上次醉酒的丑态后把所有酒都藏了起来——但头上有星,身旁有桂,他倚在藤椅中闻着花香,看看星星,也是一种不失诗情画意的好享受。

      但,这种惬意早就被那个藏了他的酒的人打破了。

      周小典板着一张清秀的脸,站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将军!下人告诉我,你今日上朝又束了发,我不是千百次地讲过要你散着发的吗!散着发多方便啊,早上起身时只要梳一梳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它可以遮掩你耳朵上的,那个丑陋的、吵闹的、不合时宜的铃铛!”

      燕昭然懒懒地倚在藤椅里,无辜地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挂着的东西。那是一个非常精致,造型也很秀美的镂空黄金铃铛。只要他的头轻轻一动,这个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不大却很悦耳,总之对于他自己来说,这声音是相当好听的。他很不解,为什么这么完美的一个铃铛,却总是得不到别人的欢心,今日竟然还被说是丑陋、吵闹?!

      但是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在铃铛本身和周小典辩驳,而要把重点放在别的东西上。所以他笑了笑,道:“可是小典,散着发很无礼,昨日皇上还特别训斥我,身为武将不可以如此随意。”

      皇上真的训斥他了?才怪!不过周小典很吃这一套,这不,一听到他把皇上都搬出来了,立刻就没了言语,站在他的藤椅边上沉默了。

      燕昭然道:“小典,站着累不累,我让人抬张椅子来给你坐……”

      周小典没好气道:“不用了!你要是真的关心我,趁早把你耳朵上那个铃铛取了。你一个大将军像个姑娘似的,耳朵上戴着个铃铛,为这事我每回出门都被人笑,说我是那个娘们将军的小舅子!”

      燕昭然睁大了眼睛:“我从没听你说过。”

      “当然了!”周小典气恼地别开脸,夜色中看起来脸上竟有几分薄红,“我又不想……又不想给你添麻烦。”

      燕昭然伸出手拽了拽周小典的袖子,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生气,告诉我是谁在说你的坏话,我等会就出门揍他一顿!但是……这铃铛,小典,我可不可以不要摘啊?”

      周小典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会摘的,大将军!以往我跟你提过多少次了你都没摘,这次当然也不可能了,我只是气不过要说说而已。”他烦恼地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妥协道:“罢了,反正全天下都知道你戴着个铃铛了,我再想法子遮掩也没用了,随你吧!”

      燕昭然放心了,漫不经心地伸手拨弄着铃铛,道:“早点想开不就好了?看你成天气的。”

      周小典听到铃铛声响,只恨不得扑上去把那罪魁祸首打一顿,然而想想燕昭然那一身功夫,只得悻悻地转身走开。

      “你去哪儿,小典?”

      “不是你说想喝酒的?我去拿还不成吗!”

      就知道周小典只是嘴巴厉害,其实还是挺心软的。燕昭然想着自家小舅子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不由得笑了笑,然而转念一想今日段绯缃告诉他的那个消息,又有些笑不出了。

      那个人,十年未见,终于要来雪朝谋职。而这一来,就避免不了相见了。

      身侧某个官员在说话,声音朦朦胧胧的。燕昭然昨夜喝了酒,不知怎地竟然睡不着,一个人坐着直饮到了三更。今日上朝来,自然困得不行,规规矩矩地站在一群大臣之中垂着头,看似仔细聆听其实却是在半睡半醒。

      那官员所奏之事终于说完,皇帝却没先答理他,而是叫了一声燕昭然的名字:“燕卿。”

      这声音虽然轻柔,却是天子所发,燕昭然哪里还敢再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恭敬道:“臣在。”

      皇帝陆居临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位置遥远,却语带亲近道:“燕卿今日似乎十分疲惫,莫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一瞬间,燕昭然就感觉到了四方悄悄看过来的目光。他轻轻一动,耳上铃铛在殿堂上响了起来:“回皇上,臣昨夜只是有些贪杯,致使今日精神不佳。劳烦皇上关心,臣不胜感激。”

      皇帝笑了笑,道:“无妨,朕只是怕昨夜天冷,让燕卿受了风寒,既然无事,朕也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朝堂上无人应声,燕昭然只觉周身目光有的冷漠有的刺人,只好在心内苦笑,装作没有察觉地垂下了头。

      好在皇帝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关注之前大臣所奏之事。燕昭然这才松了口气,又半眯着眼打起盹来,浑浑噩噩熬到下朝。

      恭送走皇上后,大臣们很快各自三三两两地聚拢一同出宫。燕昭然虽然人缘并不太好,但好歹也为将四年,还是有那么几个是能说得上话的。兵部尚书任云舟很快凑了过来,调侃道:“燕将军好大的胆子,朝堂之上竟然也敢打瞌睡,若不是得蒙圣宠甚深,只怕此刻早被削了官抹了脖子!”

      燕昭然斜睨他一眼:“上次被我揍了一顿还没得到教训?你那嘴巴还是闭上的好。”

      任云舟正值而立之年,生的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然而性子却是大相径庭,私底下没个正经,花言巧语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子芳心,府中还收着五个小妾。他一走出正殿宫门,就大剌剌伸臂搭上了燕昭然的肩:“嘿嘿,若是没有我在你旁边聒噪,你这人生可就少了许多乐趣!我以为你平日除了上朝和去军中做事,就是回你那破烂将军府睡觉,没想到原来你都是回府自个喝酒了。啧啧,看你这神色憔悴的,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咱们今日去喝花酒才够味!”

      燕昭然被他揽着,颇为不自在地动了动,才道:“你平时不是和陈大人,梅大人同去青楼的么,找我做什么。”

      “又没说他们不去!”任云舟哼哼两声,招手把正说着话的陈、梅两位大人叫了过来:“来来来,听说风烟霜月楼昨日新来了个美人儿,才十四岁。我看燕将军妻子亡故之后也没近什么女色,成天窝在府里没个男人样,你看我们今日带他去见见世面如何?”

      陈大人是朝中出名的笑脸人,自然诸事奉和:“这主意不错。燕将军,你妻子也亡故四年了,是该新娶了。就是不娶,也该找个顺心的说说话消消火,我看你今日就跟我们去罢!”

      梅将军有些生疏地看了眼燕昭然,似乎并不那么愿意和他同去,但任云舟和陈大人都劝了,只好道:“燕将军,别急着摇头。风烟霜月楼的名气你也知道,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说不定你这一去,就不想回府了!”

      三人大笑,任云舟箍紧了燕昭然不让他挣脱,后者无奈地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想,这回可真要被小典骂个狗血淋头了。

      启国,雪朝,花朝街。

      风烟霜月楼是启国第一大青楼,地位之尊贵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它这儿架子大的连皇亲国戚都轻易不敢放肆,但来这里千金一掷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足可见风烟霜月楼的美人是有多美。

      任云舟三人是花朝街的常客,这儿的倚绿楼,闲池阁等早被他们逛了个遍。只有风烟霜月楼的美人们自恃身份,不轻易卖身,他们也就有时去过过眼福,不曾真的在那里过夜。

      陈大人边走边问:“燕将军可曾来过花朝街?”

      燕昭然轻咳一声:“年少轻狂时,自然是来过的,但这风烟霜月楼是一次也没去过。”

      梅大人了然地笑笑:“风烟霜月楼门槛太高,燕将军年少未成名,进不去也是常事。”说着,四人已走到了风烟霜月楼的院门口。

      此处却不似别处一座孤楼杵在街旁,而是圈了一片地出来,隐隐可见院里亭台楼阁,最近的那座七层高楼古朴大气,仿佛一栋藏书阁,若不是早知这是何处,只怕要以为这是哪位王爷的府邸。

      院门口有两个小姑娘迎客,俱是如雪做一般玲珑娇俏。四人跟着其中一个走进院子,当先便是有名的繁花锦池。这时是秋天,林中种的多是盛放的海棠,偶尔一棵桂花,那香气便直入了人心底。而道旁林中还有流水淙淙,横亘过来时,便有精致的石桥搭在上面,那花、水和桥的画面当真是美到了极致。

      燕昭然暗叹这林中小道做的漂亮,四周竟都只见花木望不到林外世界。不过这小道其实极短,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抬眼一望,就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座七层高楼,门上牌匾写了两个字:“主楼”!

      任云舟看见他赞叹的表情,拍了拍他,得意道:“看你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如何,此番出来可见了世面吧?”

      燕昭然只有点头,跟着带路的姑娘进了主楼。绕过绘有四时八景图的屏风,一番富丽大气的景象立刻呈现在眼前——大厅内五座高台分东南西北中立着,中间那座最高,想来是表演用,高台下是用花石盆栽巧妙划分出区域的客座,错落有致。二楼栏杆后是雅间,水红色的纱帘垂在雅间门栏处,仔细看去,每一幅花纹都不同。

      带路的姑娘道:“四位大人来的早了些,不如先在雅间用饭,让姑娘们陪四位大人说说话。傍晚时就有表演了,昨日才进来的美人也会来挑她的第一个客人。”

      燕昭然觉得来这么早只听曲说话有些无聊,但若是不等到晚上,来这一趟也就没了意思。因此只好和那三个只要有姑娘陪就万事大吉的人上了二楼,挑了一间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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