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蔷薇》lyvian·璃

34、第三十三章、影子的反噬

　　灰衣男子指着蔷薇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见了回纥族长为何不行跪礼！”
　　面对灰衣男子的呵斥，蔷薇微微一勾嘴角：“我徐蔷薇，上只跪天上神明，下只跪天朝可汗与家中高堂，哪里要跪什么回纥族长。何况，你算哪根葱，回纥族长都没有说半句，你凭什么在这后殿之中大声喧哗！”
　　蔷薇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卑不亢。灰衣男子值得指着蔷薇的鼻子，气的全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惹得托乎提挑眉，回纥王莞尔。
　　“你！你！”
　　回纥王制止了气到跳脚灰衣男子：“萨迪克（维语意：忠诚的，忠实的）够了，不跪就不跪吧。她再怎么说也是天朝丞相的女儿，天可汗派去泽国联姻的孝亲公主。她没有要我们下跪就不错咯。”回纥王看似自嘲地说出蔷薇的身份。。
　　“是，我的王。”萨迪克谦卑地低头，立即收敛所有的脾气。
　　蔷薇可以感觉到，无心去多想为何回纥王会知道她的身世。她强烈的感觉到，苍老的回纥王正用锐利的眼神牢牢地锁住她，此时若她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恐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父王，如你所见，我把人带回来了。”
　　“嗯，看见了。”回纥王淡淡督了托乎提一眼，便又将视线拉回了蔷薇身上，“那你弟弟呢？”
　　“父王，我想你记错了，世上有这个容貌的，只有我托乎提一人。”托乎提冷冷的回应，“那个白痴，应该遭蛊毒反噬，七孔流血而死了吧。”
　　“托乎提，我警告过你，人命不是随意玩弄的，何况他还是你弟弟。”回纥王有些严厉地训斥着托乎提，话语中听不出一丝丧子带来的悲伤，连惋惜都有些惺惺作态。
　　“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个弟弟。”
　　“算了算了，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回纥王揉着额角，刻意显示出老态，“吾王觉得累了，你带她下去吧。”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托乎提离开，托乎提也不多说什么，起身告退之后，拉着蔷薇离开了后殿。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一族之长，又是一对怎样的父子，蔷薇不禁心中疑问。
　　儿子不听父亲的话，还亲手像消灭蝼蚁一般消灭了自己的弟弟。而父亲对儿子的死竟一点也不悲伤。
　　还有那个站在回纥王身边的灰衣男子，明明摆了一副忠诚不已的模样，却又散发出随时弑君的危险气息。
　　比起这两个奇怪的父子，那个男人才是最为需要提防的人吧。
　　而，托乎提带她来此的目的，以及现在要带她去哪，才是最迫在眉睫，也是最巨大的疑问。
　　“你别瞎猜了，这个奇怪的回纥部族，连我都看不透呢。”托乎提一改在后殿中的森冷气息，语调又变得慵懒起来，“而且，我也懒得看透啊。”
　　托乎提带着蔷薇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之上有不少热情打招呼的回纥族人。但他们看见托乎提，口中喊得却是“夏哈甫大人”。
　　而托乎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微笑点头，慢悠悠地穿过热闹的街道。
　　“奇怪吗？”人群渐渐稀疏，托乎提才忽然开口。
　　“奇怪什么？”
　　“别瞒我了，你在好奇为什么人人都叫我那个白痴的名字。”
　　“你们是孪生兄弟啊，分不清，应该也是正常吧。”
　　“那为何十几个人，都叫我夏哈甫，而没有半个人上前来问我，我是夏哈甫还是托乎提呢？”
　　是啊，人们都自然而然地叫着夏哈甫的名字啊。
　　“因为人们就只知道夏哈甫啊。”托乎提自嘲地笑了笑，“而我，就是他的影子，一个有自己名字的影子，却是除了父母与亲信，就完全不存在于任何人心中的人啊。”
　　“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对于这个完全摸不着头绪的王子，其实蔷薇一点也不想了解，她只想逃离这该死的地方而已。无奈，不知是被下了毒还是点了穴，她没有任何逃脱的力气。
　　“别一副兴趣缺缺地模样嘛，这样让我很心痛啊。”托乎提说的十分惋惜，可是一脸戏谑，“再怎么说，你也是第一个不用我提醒，就分辨出我不是那个白痴的人啊。”
　　“那又如何。”
　　“我的美人，不用那么冷淡。我可是掏心掏肺的在跟你说我内心的伤痛呢。”
　　什么掏心掏肺，根本就是一脸我是开玩笑的表情。
　　“我的表情有像是开玩笑么？”
　　“不要窥探我的内心！”蔷薇怒瞪托乎提，如若她此刻有力气，定会将他脸上的戏谑撕烂。
　　“哎哎，美人，不必生气，你要撕烂我的脸，只需一句话，我会自己动手的。”托乎提一脸的讨饶只换来蔷薇几个白眼。
　　“好了美人，要知道因为我的能力，父王和母后都把我当怪物看呢。从小我就被放逐，被隐藏在黑暗之中。就如只能生存与黑暗之中的影子一般，而且是我最看不起的，那个人的影子。”
　　“所以，你才除掉了你的弟弟，然后代替他？”
　　“我比他优秀太多。没道理那个不学无术又贪恋美色的白痴能生活在阳光下，而我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可是，他是你的亲弟弟。即使他非死不可，你也不必用下蛊的方式，让他死的如此悲惨啊。”
　　“他向我借力量，我当然不会吝啬了，只是我没告诉他得到力量的代价罢了。”一闪即逝的怨毒出现在托乎提脸上，随即又恢复戏谑，“贪图力量，又不想努力的人，只会被力量反噬，这是他自找的。”
　　“……”蔷薇沉默，她不能认同托乎提的残忍做法，但也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理由。为了得到力量，满足自己的贪欲，人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我那年老的父王，还有那个野心勃勃的萨迪克。总有一天他们会被力量反噬，死的那个白痴还要悲惨无数倍。”
　　蔷薇皱眉：“而你却愿意做他们夺取力量的走狗。我想，把我带来这，也是他们追求力量的一步棋吧。”
　　“不得不说，夏哈甫有时还是有些眼光的。我不得不说，你是个聪明的美丽女人”这是托乎提第一次在蔷薇面前说出夏哈甫这个名字，“而比他优秀无数倍的我，竟会和他看上同一个女人。也许孪生兄弟的灵魂还是联系在一起的吧。”
　　托乎提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让蔷薇无法理解的悲伤。他在悲伤什么？是因为不齿自己和夏哈甫看上同一个女人，还是别有原因呢？
　　蔷薇回过神，却见托乎提盯着她笑容轻浮“我的美人，可不可以不要再猜测我的心思了呢？”
　　“那你可不可以不窥探我的内心？”
　　“抱歉，我忍不住。”
　　毫不客气的，托乎提又吃了一记白眼。

　　多日来，蔷薇一直住在托乎提的别院之中，没有人前来盘问她，也没有人带走她。
　　托乎提每日都会与她闲聊，多是些无聊的话，丝毫不提带她来此所为何事。她就如同一个被遗忘地俘虏，成了托乎提打发无聊时间的聊天对象。
　　托乎提什么都说，小到今天在食物中吃到异物，大到回纥族长在大殿上发怒等等。蔷薇只是听着，不做任何回答，没有任何想法。
　　她也不会偷偷盘算着逃离的事。一则她的身体依旧使不出力气，二则只要脑中有一丝逃跑的念头都会被托乎提看出，然后被他讪笑一番。
　　不用想也不用猜的生活，真是闲适无比。
　　蔷薇坐在别院的花园之中晒着太阳，冬日的阳光暖得她昏昏欲睡。
　　“蔷薇姑娘，今天真是好兴致啊。”
　　蔷薇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的是以为面容清秀的回纥女子。
　　“是你啊，沙依。”
　　沙依是托乎提别院的婢女，似乎不知道蔷薇的身份，只以为她是暂住在这里的客人。
　　“蔷薇姑娘，中午想吃点什么呢？”沙依好听的声音让蔷薇心情愉快。
　　“沙依做的东西那么好吃，什么都行啦。”
　　“谢谢蔷薇姑娘夸奖。不知姑娘肩上的伤还好么？”
　　“嗯，只是旧伤，没什么大碍。不过，沙依，你忙么？”蔷薇叫住正欲离开的沙依。
　　沙依微笑着摇摇头：“不是很忙，请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蔷薇懒懒地拍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和我一起晒晒太阳吧。这就是我的吩咐。”
　　“那好吧。”
　　温暖的阳光，贴心的婢女，悠闲的生活，蔷薇有种回到了家中的错觉。在长安的时候，到了冬天，她和菱儿也常常将躺椅帮到院子里，悠闲地晒一下午的太阳。
　　“沙依，是不是很舒服呢。”
　　“嗯，很温暖。”
　　“这里真是个很好的地方呢。”
　　“那姑娘就留下来吧，托乎提大人很喜欢姑娘您呢。”
　　蔷薇轻笑：“是这样么？”
　　“当然了，蔷薇姑娘来了之后，托乎提大人变得开朗不少呢。”沙依忽闪着宝石般的蓝眼睛，要是以前，蔷薇绝不忍拒绝她。
　　“沙依，其实你才是第一个认出他的人对吗？”蔷薇忽然发问。
　　“嗯？”沙依蓝宝石般的眼睛透露出不解。
　　蔷薇摇头，单手抚在胸口，那块血丝白玉所在的位置：“算了，只是现在我更想回到他身边啊。”

　　时值深夜，沙依早已进入了梦想，蔷薇也在卧房中休息。
　　“喀嚓”房顶瓦片轻微的移动声却让她立刻惊醒，看来今晚有人并不想让她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