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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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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荆奋力往后仰,拉开两人之距,“你们王侯死了,弄些个金玉呀、美女呀、宝马呀,你弄我这个不相干的平民做什么?”
秦墨白站直身子,微微一笑,带着两分得意之色:“粗使丫环。”
陈荆:“!”
雷风行和凤允来在门前,轻敲门边,“公子,疗伤时辰到了。”
秦墨白回身挡住四道看向陈荆小腿的目光,这江湖女虽与己无关,但被数名男丁看去肢体到底不雅。
陈荆扯下裤脚,从秦墨白身后走出来,“凤允先生,我还想找你有事请教呢。”
凤允捻着胡子,微笑道:“陈姑娘或稍等一个时辰,老夫帮公子施针后就过来。”
“我想跟先生商量的就是你们公子的伤,先生博闻强识,可知‘冰焰掌’心诀可医得公子的伤?”
“隐派心诀一直是不传秘笈,伤公子的伤势日益严重,正是由隐韫留在体内的难缠真气造成,如能化解这股真气,公子的伤就能自愈。因此,我等才不辞代价地寻找隐韫。恕老夫直言,姑娘与隐韫颇有交情,可借得这‘冰焰掌’心诀一看?老夫愿为姑娘肝脑涂地!”
凤允深深俯首低拜,雷风行见状也匆忙跪下,“雷风行愿为姑娘肝脑涂地!”
秦墨白喝道:“凤允先生、雷风行你们这是做何!我堂堂男儿,沙场扬鞭,死何哀之?岂有为了性命向一女儿家跪拜的道理?”
陈荆扶起凤允和雷风行,分别向两人还了大礼,对秦墨白冷笑说:“说得爽快,将士战死杀场,马革裹尸是荣耀,但如今大洛领军将王却为了男女之间争风吃醋甘愿命丧黄泉,真是对得起与他一起殊死战斗的同袍,对得大洛省吃俭用贡献税银的百姓!”
秦墨白怒不可遏,扬起手挥向陈荆,陈荆捉住他手腕,“怎么,被说中就恼羞成怒动手打我一妇道人家?别说你没受伤之前是不是我对手还说不定,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看十岁小孩子都能推得倒你。凤允先生,你看到了,不是我见死不救,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硬嘴死鸭!”
轻蔑一笑,摔掉他的手转身离开,不理会秦墨白脸色青白,摇摇欲倒。
秦墨白慢慢睁开眼睛,耳旁雷风行关切轻语:“公子,好一点没有?”
他转头看房里掌了灯,“什么时辰?”声音虚弱。
“丑时有多了。”雷风行停了停,又说:“公子莫与陈氏计较太多,她一个粗人,讲话没轻没重……”
凤允交待过,不能让公子心绪太过高低不想居然被陈荆激怒如斯。
男女对骂,斯文扫地。
“不要守着我,我没事,你也累了,先下去吧。”
秦墨白看雷风行退出去,凝视头顶床幔,陈荆午间的话像锤子一句句砸上他心上,虽未言中事实,但为不相干的人争口气便自弃,实乃愚蠢可笑至极。
秦墨白左思右想,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披衣走向北院,还没进院门,陈荆已经落在他眼前,高束黑发,额际微微有汗,看来是在练功。
陈荆仰头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长发在胸前轻扬,脸色依旧苍白如雪。
“早上湿气重,公子这么早出来怕对身子不好。”陈荆若无其事地说。
“方便进屋吗?”轻缓的声音柔软如羽毛。
陈荆让开身子。
屋里,陈荆给秦墨白倒了杯粗茶放在他手边,握住杯子低头看水汽氤氲,对方咳咳两声,终于开腔,“姑娘这么早起来练功?”
“唔,笨鸟先飞。”
这会儿低头答话,乌黑的眉称着浓密卷长的眼睫,乖觉起来才叫人愿意承认她也是美貌的,秦墨白微微一笑。
陈荆抬头看他笑起来惊艳绝伦,突然问:”公子,你还是童子之身吗?”
秦墨白一呆,侧过头,陈荆等了半天,没见他答腔,急起来,“你不说话就是啦?”
秦墨白脸红过耳,恼怒瞪着眼。
“我才没功夫打听你的风流韵事呢,你也知道练那‘冰焰掌’要童子身,你若不是了,你我就即刻省功夫分道扬镳,我确实爱莫能助。”
秦墨白口气生硬地说:“你莫再要胡言乱语玷污风小姐的名声。”
“我何时玷污风小姐的名声了?我是问你是不是……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你的贞节是为风小姐保留的,哈哈哈,真是冰清玉洁,你说你干嘛要这么含蓄呢。”
听她口没遮挡,秦墨白怒火渐生,想拂袖走人,却见她笑得胸无城府,不好较真,一时去留两难,尴尬万分。
陈荆乐够了,正色说,“你的伤,凤允先生跟我说了些。按琼冰遗物所指,隐韫将‘冰焰掌’心诀留在迟理,此去迟理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你的伤等不得,公子若有心要治病,少不得要跟我去一趟。”
秦墨白垂下眼睫,轻声道:“这伤——怕撑不过两个月——”
陈荆恳切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总不能坐以待毙,是吧?”
秦墨白望着她,“你为我四处奔波,我没有何可回报你。这是我秦家的信物,日后姑娘或者姑娘的后人如有困难之处,尽可凭此信物可于靖安府提重金。”
陈荆看一眼从他腰上取下的白色勾玉,虽然不知是什么来历,但秦墨白随身而带便可知其重要,她笑着接过,淡淡说:“那就多谢公子了。”
秦墨白见她将玉佩纳入怀中,转眼门外竹影疏摇。
两人的行程安排在两日后,凤允留下处理文书,雷风行和鹰九随行。
陈荆连接两日去敲隔壁的门,大门紧锁,心里失落。想起杜宁丰曾说过在杜家任西席,就前往杜府。
在大门外左右等得心焦,才见有小厮从杜府中走出,她迎上前,往小厮手中塞入半吊钱,“请问小哥,你家大人府上可有位西席,想托你给他带句话,可好?”
小厮忙把钱推还给她,“姑娘让带话给章先生,简单的事,不要这么客气,你想跟他说什么呀?”
陈荆好奇,“贵府上有几位先生,我找到是你们杜大人远方亲戚,杜宁丰先生。”
“府里只有一位章先生,有位杜先生去年就告病归乡了,是以请了现在的章先生,再说杜先生不叫杜宁丰,叫杜子渝,姑娘是不是弄错了?”
“我要找的是瘦高个儿,面白无须,常穿一身蓝衫,廿八年纪,府中没有这样的人吗?”
小厮想了半天,摇摇头,“三位小姐都没出阁,府中做事的不会有太年轻的男子,你说的那样的人确是没没有。”
陈荆勉强笑着道了谢。来到杜家门前,一遍遍地敲门,站了许久没有人回应。
左右看看没人,翻入墙里,用手轻轻摸一下桌面,已落下薄薄的灰尘,转入卧房,仰望那幅女子坐在树上的冥思图,又取下小厅的鱼莲图,抱着两幅画奔向城西最大的字画行。
老鉴画师贴着两幅画眼观鼻嗅了半天,“姑娘这两幅画出价几何?”
“先生给个价吧。”
“这幅池鱼图白银二十两,人物图白银图五十两。”
“看来先生不知这两幅画出自何人之人,才给出这个价钱?”陈荆不露声色道。
鉴画师给激得有些动怒,“一反勾勒法而用‘没骨法’,爱用熟纸、熟绢加上撞水撞粉以求其真,加上用墨是风家专用的‘梅香墨’,两幅画都出当今画坛名手风临公子,老夫适才出价确有失公道,姑娘请说个价。”
“我还没想好,想好再过来。”陈荆不理会鉴画师怒目炯炯,卷上画就走。
回到杜家,陈荆将画一一挂好,凝视着画上的狗尾巴草,想起在风家见到那英俊的男子。
杜宁丰,宁丰,风临,宁丰,风临,她反复念道,心中凄苦。
从桌上抓过宣纸,沾了风家专门“梅香墨”歪歪扭扭写上几个大字“假到真时,真亦假”。
罗帐里春光绮丽,女声娇吟伴着男子低喘渐渐拔高,又突然歇止。
女子面如桃花,眼带媚丝,抬手轻抚上男子如刀裁般的侧面,男子轻吻她的手心,柔声说,“你先休息一会,我叫小荷进来服侍你。”说罢披上外袍走出去。
风临将头靠在浴池边上,一直能从闺房中找到乐趣和满足感,但这些日子来却心不在焉。经营风雨楼,平素行事极为谨慎,未出差池,未欠人情。但那女镖师,冒性命之虞也要救他,这情也想续下去。
陈荆一行人出门,许久没下雨的昆城居然下密密的小雨,石板街上行人寥寥,青布马车从崔家驶出,陈荆看一眼隔壁杜家大门,翻身上车。
秦墨白低声问:“你已知晓了。”
陈荆看向窗外,语气无奈,“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被骗多了,不也差这一次。”
秦墨白又问:“可恨?”
“俱往矣——当下,女侠我带你们走江湖去!”陈荆突然兴高采烈地击掌道。
秦墨白微微一笑,细究她脸上真假难辨,垂下眼睑看书,陈荆也不再主动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