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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短篇 ...

  •   “你看看人家乔伯伯家的儿子,妈不是说你,中考都……”柳小西不以为然地推开了饭碗,离开了灯光下还冒着热气的餐桌,以这种强硬的态度结束母亲的唠叨。
      摸了摸明明还是瘪瘪的肚子,但还是选择如此坚定地转身进书房。关门间隙,父亲轻声对母亲的责备无法掩上自己心中的愤懑,或者……是某种自己不承认的嫉妒。
      ——今天妈妈领我去乔伯伯家玩,伯伯家有好多好多玩具啊!
      ——乔柯伊今天英语又默了五个五角星,为什么我的都是黑黑的三角形。
      ——运动会我摔了一跤,被乔柯伊嘲笑到了家门口。我最讨厌乔柯伊这种人了!
      ——太棒了!初中终于不是和乔柯伊一个班了!
      ——期末考如期而至,不免忐忑。我最看不惯他那种自大狂妄的眼神。
      ……
      柳小西合上如今已叠至两本字典高度的日记本,曾经是母亲的要求,每日一记,当初百般不愿,却不自觉地从幼儿园写到了初三,从方块字写到了行楷,从拼音写到了修辞。现在依旧的每日一记,果然,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
      就像自己当初年幼无知,老跑去乔柯伊家玩当时流行的插卡游戏,而让两家人茶余饭后总是开始说起双方的孩子,若有似无的比较就成为了无法停止的习惯。一个风云人物,一个默默无闻;一个星光熠熠,一个灰蒙蒙地发亮;暗淡的,总是柳小西一个人——如同明亮的他身后,一斜阴影。
      翻开新的日记本,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又在脑海里冒出来,柳小西提笔,重重地在封面写上:果然,我还是最讨厌他!

      只有柳小西知道母亲在亲戚朋友致电询问中考成绩时的满目笑意来自何处,来自自己一年的压抑努力,她得到全市第二的骄人成绩。只是,第一属于了乔柯伊。

      时光如不疾不徐的海浪,一遍一遍耐心地冲刷岸边的沙石,一浪一浪地漫上来,又退下去,终于形成了岁月的更迭。
      入学第一天,柳小西在上学路上大声质问慢悠悠走在身旁的乔柯伊:“你干嘛不去市里最好的学校!”
      乔柯伊不介意地耸了耸肩:“那里竞争太大,这里蛮好。”
      他说的“这里”是市里属于第二档的学校,也是柳小西的高中。千方百计想避开的人,又出现在眼前,柳小西咬咬牙,尽量让自己保持愉快的心情。自小便存在的二者比较,让柳小西厌烦了那个永远都是佼佼者、什么时候都受人欢迎的住在自家对面一栋的乔柯伊,尤其是……永远能把自己比下去的乔柯伊。
      住校的一个星期,乔柯伊就已成为班长、新生代表,还有同届和学姐们眼中的猎物。其实这本该习惯,但是当一个你最讨厌的人在你面前炫耀地扬起张张情书,而你从来没有时,这种习惯就让人抓狂。
      柳小西蹬上自行车,紧紧地贴着马路右边骑,乔柯伊骑车在她左边,自私地只给柳小西留下一点点空间。所以无论她骑得多靠右,还总是会蹭到乔柯伊的脚。“巧克力!你过去点不行啊,骑个自行车都那么挤。”
      然后,乔柯伊略微往外骑开,到了下个路口,柳小西又绊倒他的脚.柳小西又一次在这个已经在她日记本里饱受摧残的人物头上扣上了“自私”。

      高一的住宿让柳小西很不习惯,失眠。被子太厚、枕头太高、床太小……但想想乔柯伊又和自己不同班,心里舒畅不少,入睡也容易起来。
      学校里唯一和乔柯伊有机会撞面的时候就是一星期里的一次体育课,若远远地望见他打篮球也罢,但别班的女生竟会围围坐拢,他的一个进球就一次震天下的喝彩声,这让柳小西受不了。
      只有一次乔柯伊体育课早退,柳小西琢磨着他又要以好学生的面孔谋得多休息的时间。下课铃打响,柳小西拖拖拉拉地向教学楼走去,准备下一节的课程。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自己奔来,怀里抱了个近视所无法辨别的物体,直到他把东西放到柳小西手里,柳小西才发现那是一个低低的软软的记忆枕,素雅的灰白枕套上留有淡淡的肥皂香味。额角沁出汗珠的乔柯伊看了柳小西一眼:“瞧你那熊猫样。你妈把枕头送来,叫我带给你。”
      没有言谢,淡淡一句“哦。”
      然后,乔柯伊睡了一星期的衣服叠成的枕头。柳小西睡得很安稳。

      高二时,柳小西的母亲总是瞧见自家闺女埋头写着什么,时针指向了12,柔声提醒:“小西啊,读书不要太拼命了。”
      “哦,我快好了。”然后合上了自己写的武侠小说。窗外已是扯不开的黑,柳小西伫立窗前,对面楼里闪亮着一豆灯火。乔柯伊家换窗帘了。这么想着,柳小西熄了灯。不多久,对面楼里唯一的灯光也霎时消散。

      又是一个星期的开始,柳小西提着大包小包和只背着一个包的乔柯伊一起上学,问:“巧克力,你最近在玩什么游戏,那么晚睡。”
      乔柯伊轻蔑地扫了柳小西一眼。“我是你这种每天写yy的人么?”收到了身边愤怒的目光,乔柯伊继续说道,“学校有歌唱比赛,我没参加过,想试试。”
      比赛那天,柳小西坐在第二排,观看整场比赛。报幕员点到了乔柯伊的名字时,她可以感到坐在周边的人惊诧的心理,因为这种心理形成了一种气氛,她正处于其中。
      乔柯伊唱的是陈奕迅的《K歌之王》,仿佛触摸的到的嗓音揉进柔和的灯光里,低沉的声线传出麦克风,清冷而舒服。坐着的柳小西就那么注视着台上的乔柯伊,挺拔的身形藏在素净的白衣白裤里,白皙的面孔有了少年清晰的轮廓。
      一切柔和。突然,台上的人注意到台下的某个不起眼的点,在某句“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词下,柳小西下意识地躲开已经对视了17年的眼,波光闪动的乔柯伊的狭长的眼。
      然后无法抑制地伸手捂住胸口,可以感到,扑通——扑通——第一次如此跳动的心脏。

      这是种异样的感觉,柳小西不习惯,本能地排斥起来。而这种无法逃离的不习惯,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开始若即若离地疏远乔柯伊。
      高二那年的生日,面对母亲一连串的“诶?怎么小伊不来?他没空么?你没请么?”,柳小西淡定地答:“他来蹭顿饭你开心什么。”
      后来在父母的威胁恐吓下,柳小西撅着个嘴捧着一块上面既有樱桃又有草莓的蛋糕敲响了乔柯伊家的门。
      开门的是乔柯伊,冷清的偌大的屋子里回荡他一个人的空荡荡的脚步声。看见柳小西手里的小块蛋糕眼里闪出一丝光亮,一阵狼吞虎咽。还站在门口的柳小西木讷地看着在校受人崇拜的乔柯伊,此刻孩子气的吃相,心里一阵犹豫的不忍。
      解决干净的乔柯伊冲着柳小西爽朗一笑:“哈哈,这次蛋糕比以前的好吃。哦,对了。生日快乐。”然后翻箱倒柜地掏出一只牙杯、一只牙刷——乔柯伊的仓促的礼物。
      这样的礼物也好意思拿出手送给女生。柳小西又转念一想,这是朵奇葩,反人类的生物。安慰自己:这比去年送的他小学手工课上的笔筒要好得多。
      这份礼物,其实一直放在他的床头,大半年。

      高三时候,柳小西不断地努力,成绩总是第二。第一是乔柯伊的。课业愈发繁重起来,饭后的一个半小时是唯一的休息活动时间。柳小西却被流感整得心神不宁,流鼻涕、咳嗽、发烧、腹泻,接踵而来,面色难看的像霜打的茄子。
      “你吃这个。”乔柯伊不由分说地将柳小西面前大鱼大肉的晚饭挪到自己面前,强硬地将一碗不见色彩的白粥放在柳小西已经空空如也的餐桌上。
      柳小西不可置信地看看白粥,看看乔柯伊。乔柯伊一屁股坐到柳小西对面:“拉肚子还吃那么油的,你要脱水致死么。”
      嗓子疼得发不出音,柳小西愤愤地喝着如水的白粥。只是那晚喉咙不是那么的干疼,胃里也舒服了许多。
      临近高考,大家反而空闲下来,晚自习却上的越来越晚。柳小西经常神游窗外,夜幕下的校园寂静得显得有些孤单,她习惯坐在靠窗的外置,有凉风、有晚霞,有乔柯伊奔跑而过的身影。乔柯伊可以跑得很快,可以篮球打得很好,可以唱歌很好听,可以每晚在教室窗口放一碗小夜宵,可以买到自己在书店找不到的书,可以把自己觉得坏了的电脑修好,可以……
      这是怎么了。柳小西倏地顿了顿,晃了晃脑袋。她的心底有隐隐的不安,却终被欣喜盖过。

      高考前的大礼堂,人群散去,稀疏人影。最后,只剩下柳小西和似乎有什么事总能在左手边找到的乔柯伊。
      难得的沉寂。乔柯伊问:“你进哪里?”
      “就在市里吧,太远了我不习惯。”
      乔柯伊目光沉沉,半晌,开口:“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里?”
      没有犹豫,没有逃避,柳小西仰头眼角一弯:“当然你能考最好就进最好的喽!反正我一直在你老窝的对面。”

      后来,柳小西进了乔柯伊的大学,那所最好的大学。
      他第一,她第二。

      许多许多年后,乔柯伊躺在自己妻子身边,幸福地想:小西,你骑车总是歪歪扭扭——就像你开车一样,得天天骑在你左边;小西,你睡觉老认床,枕头的味道都很讲究,我竟然也用惯了你的肥皂;小西,你写东西起来总是很痴迷,都不知道要几点睡……
      小西,你知不知道很多年前的那只牙杯底部有一排小字——我很喜欢你。

      许多许多年后,柳小西躺在自己丈夫身边,幸福地想:巧克力,你总是那么优秀,优秀到让我自卑;巧克力,你总是最后一个给我生日礼物,这么多年来的礼物都是牙刷、手表、笔筒、鼠标这些琐碎到无处不在的东西;巧克力,你总是在我难受的时候出现,给我夜宵、给我胃药、给我围巾,给我力量……
      巧克力,你总是第一,我总是第二,你不必担心别人会超越你——因为我已经把他们统统拦在身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这是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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