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衣》悦晓

9、第九章 回忆

　　又是一日。

　　“先生睡得可好？”亦舒姿态高雅，娉婷有礼。
　　“多谢姑娘关心，小人惶恐。”总觉得这亦舒姑娘的高贵之中多了几分疏离，倒不如旁边活泼的青儿那般亲近。
　　“先生睡得才不好呢，黑眼圈都出来了。”青儿开朗的大笑，两旁酒窝若隐若现。

　　我也绽开一抹微笑，这般纯真的人，让人生不起气。
　　她突然双眼一阵恍惚，喃喃道：“先生真美……”我脸一红，立刻别过身去，就要上车，“青儿姑娘说笑了。”
　　身后仍传来她抱着亦舒撒娇的声音：“先生笑起来真美啊，对吧，小姐？”
　　“是啊，先生很美呢……”她声音温柔似水，却多了几分犀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亦舒双眼骤然清明，看着我的背影，若有所思。

　　众人又行了半日，本想快马加鞭直向仙踪山而去，人还行，马却是受不了了，一个个没精打采，晃着扫帚似的长尾巴，呲牙咧嘴。也罢，剩下的路程已不多，只消半日便可抵达，也就在树林中歇息下来。

　　众人围着篝火，烤着野味，好不惬意。连身子虚弱挺着肚子的亦舒都坐了下来，青儿更是在一旁高兴得不行，拿着刚烤好的野鸡眉飞色舞，逗得一众人都忍俊不禁。
　　这样温馨的一幕让我有些眼眶湿润，抬眼看着被火光映的容貌妖艳如鬼魅般的原肆梦，心中的怒气竟也少了许多，若不是他，怕是我的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吧，真不知该痛扁他还是该感谢他。

　　他似乎察觉了我的目光，眸光直射，挑起一抹放肆的笑容：“今日难得放松，不如都说说自己的意中人可好？逐云逐日也莫放不开脸面，逐风那大嘴巴不在，若是真说得出来，本王回去便给你提亲，还有青儿，都说说。”说的惬意洒脱，目光却是盯着我，我顿时筋骨生寒，低下了头。

　　两个黑衣青年刚硬棱角的面上也带了一丝羞怯，不过这可关乎终身大事，这王爷好不容易发一回慈悲，怎能不赶紧利用。二人相视一眼，竟双双柔情蜜的看向正笑着的青儿，先是一惊，而后二人眼中又一阵火光四射，光天化日之下争风吃醋起来，可怜榆木脑袋青儿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一点也不知为何两个人怎么就用眼神厮杀起来。

　　我不禁扑哧笑出声来，这群人看起来严肃冷面不食人间烟火，不料也是性情中人，有趣得很。
　　青儿却指着我大叫：“先生又笑了先生又笑了！先生笑起来比王爷还美呢！”众人均抬头，我苦笑不得的咽下一口羊肉，瞪了一眼还在兴奋的青儿。

　　原肆梦却不依不饶，笑道：“既然青儿说到了先生，那就先生就说说吧，可莫说没有，本王可不信！”他豪饮一口，眼眸似笑非笑。
　　我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众人，不禁冷汗顿下，都是有八卦潜力的人啊，尤其是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青儿，别往前挤了别往前挤了，再挤就成烤青儿了。

　　“不如王爷先说，小人对王爷和亦舒姑娘的事可是好奇得很呢！”我又撕下一口羊肉，不再闪躲，目光对上那魔魅的双眸。
　　“哦~这主意可是好极，青儿早就说了不下百遍，王府中的人早就滚瓜烂熟了，也就是先生还感兴趣。”他看了一眼青儿，众人也是果真如此的样子。

　　“咳咳，听烦了也要再听，王爷和小姐的千古佳话青儿说上一万遍也不烦。”我心中暗叫不好，本以为以他的性子断然会拒绝，不曾想经这么轻松。

　　而那边惊天地泣鬼神的相遇相恋相知却已经说了起来。

　　“还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蒙蒙的黄昏，天都望江楼内却是热闹非凡，青儿我扮作小小书童随于王爷身后，台上争夺的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玉琉璃，众人各展文采，争夺头名，就为那一盏玉琉璃。”

　　“我与王爷乐得清闲，便坐于一旁，此时百余名才子只留五人，不过一时间便吸引了我青儿的，便是一唇红齿白的英俊小生，此人气度非凡，虽身材瘦小羸弱，气势却不输他人，一柄玉扇，一袭青衫，亭亭而立，把其他几个一下子便比了下去。青儿我一看，便知这人有戏。”

　　“果不其然，最终这青衣小生最终在赛诗中以一首《青衣》赢得满堂彩，轻松夺得玉琉璃，连王爷都当场叫好。不过就在拿下玉琉璃之时，却有一小人心存恶意，将那青衣人推下台来，幸而王爷武功高强，一把搂住那青衣小生，四目相对，火花四射，那人一头青丝倾泻而下，玉容倾城，竟是女子！”

　　我也终于明白了几分，那青衣人必定就是男扮女装的亦舒，心中有股羡慕，童话般的相遇，童话般的结局，他们的生命如此多姿多彩，即便是那原肆梦无情无心，怕是对她也有三分爱怜，千万万人中，原肆梦遇到了她，她亦爱上了原肆梦。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听不清了，眼中只有那对碧人，她凸起的小腹，幸福的微笑。眼中热泪竟止不住就要夺眶而出，我与阿九，为何如此坎坷，难道连上天也不容两个男子相恋，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恍惚间，青儿已经讲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兴奋道：“先生先生，轮到你了，不许耍赖！”
　　我微微一笑，不再戒备，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未必是好，或许说出来心中便能好受几分。

　　“那各位可不要见笑，只是一些琐碎小事，怕各位不愿听。”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讲起。
　　亦舒柔柔一笑，似水眸光微转：“先生只管道来，解解闷儿也好。”
　　青儿也不甘寂寞：“先生说吧！”他们都静静坐着，似乎等了许久。我不再拘束，篝火摇曳，一如他灿烂却冰冷的红眸，往事在脑中徘徊，倾泻而出，再收不回。

　　“我有一个很爱的人，他长得很美，就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明艳的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光彩，他是，我见过的人中长得最漂亮的人。他的眸子很特别，但是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喜欢吻他的眼睛，我喜欢赖在他的身上数他的睫毛，揪他的头发。”

　　“他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性子很冷，我与他说不上几句话，可是我仍旧觉得他别扭的可爱，我生气的时候他从不会道歉，也不会安慰，但是他会跑到屋后的菜田中采一束油菜花，放在我的床头，有时是花骨朵，有时是还未开花的小苗，有时是灿烂的小黄花，不管是什么，我都很高兴，心中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再大的火气也会消失。“

　　”吃饭的时候他会冷着脸把我不爱吃的统统吃光，我总是偷偷笑他，他的脸会红起来，很可爱。他比我小五岁，可是却像个小大人，会偷偷帮我洗衣服，会每天清晨去打水，我总是很懒，等到他叫我才会起床。“我渐渐陷入回忆，我想我这时的幸福可以将所有湮灭。

　　“呜呜呜，好感人……”青儿竟流出了一粒粒小金豆，摇着旁边逐云，把眼泪全擦在人家的袖子上，逐云笑得脸上开花，不顾旁边黑着一张脸的逐日。

　　“那先生说的那个人一定还在家等着先生吧，怎么办，王爷可是把先生骗来的，都没有通知先生家里呢！”青儿擦干眼泪，嘟着嘴巴。
　　我有些释然的一笑：“不碍事，家里没有人。”

　　“诶~怎么会，那先生说的哪个人去哪里了，难道先生还没有和她成亲吗？”

　　我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六年前他就不见了，但是我相信他会回来找我，所以我一直在等，或许将来的哪一天，他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
　　“怎么会！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她不见了你当然要去找她啊！万一她嫁人了怎么办？”青儿愤愤而起，咬牙切齿道。

　　我笑着摇头，“那我就等一辈子好了。”
　　“呜呜呜，小姐我不要听了，先生真傻，那个女人肯定是抛弃了先生，可怜先生竟然还在等他。”
　　亦舒也似有感叹，轻声道：“两个人的事，外人永远都插不上手。”她眼中似有悲哀，望了一眼原肆梦，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听得我的声音悲凉：

　　“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相守一生有多难，我想我愿意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