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未过》姬昀滟

8、惊艳

　　“凇主事，别来无恙啊。”姐姐笑语盈盈地上前见了个礼，转头又对旁边的两位公子一点头，“大公子，三公子。”我也随着姐姐一并见礼。三个人见了我都微微有些发愣，我心想自己的确是够惊艳了，但是这三个人马上就回过神来，分别对我和姐姐抱拳见礼。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泰山崩于前而不乱，气度城府都没的说。这三人都气度不凡，只是各有不同。凌主事眉眼温和，却深不可测，大公子水凌潮，眼如鹰隼，目光阴鸷，一看之下令人不寒而栗，只想躲得远一点，三公子水冷潮，真的是对得起他的名字，一脸冷淡，面无表情，比那个怪人燕蔚萧还冷淡，其实长相上来说三人都可称得上是美男子了，身为兄弟眉眼之间自然有些相似，但气质却又大相径庭。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燕蔚萧，虽然他也经常面无表情，但是比他们几个看起来是舒服多了，估计是因为认识的时间较他们长一些吧，我这样说服自己。
　　我跟着他们走在后花园的石子路上，竟是又一番洞天，一眼望去尽是高低错落的奇木掩映着不失风雅的亭台，加上怪石点缀，更具风味。一条碧蓝的溪流潺潺穿过庭院，水底铺着各色晶莹的石头，反射着阳光，每隔几米就有一处跌宕，令溪水发出清脆的流淌声，与这景色交相呼应。我不禁有点沉醉，微微地闭上眼睛，闻着花草树木之香，听着溪水流响，好像自己已经是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木，或者是那溪底静静躺着的石子。
　　我沉浸在自己的享受之中，突然一惊，感觉撞上了什么人，随后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我暗自一提气，想站住，但是重心已经偏的太多，来不及了，算了，摔就摔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瞬之间，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一只手扶住我的腰，我得以站起身来。刚想道谢，发现那只抓住我胳膊的手和扶住我腰的手不是一个人的！
　　水冷潮抓着我胳膊的手已经放下，水凌潮的手却还放在我的腰间，我一低头，闪身回到姐姐身后，“我说堇儿啊，走路都不看着点，”姐姐嘴上责怪，语气却没有是温温柔柔的，没有怪我的意思，“还不快给凇主事道歉，给二位公子道谢？”
　　我一晕，原来我撞得是水凇潮，还被另外两个人给救了，这三兄弟可算是让我给惹全了。我心里偷偷地叹了口气，但脸上娇媚地上前对着水凇潮一揖：“时才堇儿看到着后花园景色雅致，不禁陶醉了，神游之时冒犯了，还请凇主事见谅。”水凇潮连忙扶我起来，打趣道：“哪里的话，被堇儿撞一下也是荣幸不是？”
　　“那堇儿以后就时常神游一下可好？”我迎上笑脸。水凇潮哈哈一笑，“堇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趣了。”我不知如何回答，幸好姐姐上来圆道：“这丫头啊，最近转了性儿，越发招人疼爱了，像是长大了，会捡好听的说了。”水凇潮含笑点点头，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意外。我没有继续看他，走到另外两人面前：“两位公子出手相救，让堇儿不至于出了大丑，实在感激不尽。”随后便鞠了一躬。水凌潮连忙上前来，扶起我，“哪至于受堇儿这么大的礼。”
　　“哪不至于，堇儿莽撞，要是以后有何难处还望两位哥哥出手相助呢。”我满嘴抹蜜，提前打上预防针，偷偷给了姐姐一个眼色，姐姐微微一笑，继续同水凇潮一同往前走。水冷潮倒是一动没动，话也没说一句，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往前走。我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便有点闷闷不乐。走在我身边的水凌潮见我不乐，便悄悄说道：“三弟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别放在心上。”我听了之后，想起水冷潮这个名字，还真是够冷。突然之间觉得这个长相最不亲近的反而让我心里最温暖，那个凇潮可能是当家主事的关系，表面上和颜悦色的，实际上却像是刻意保持着一些距离。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不是他没过门的媳妇么？他怎么这么生分？
　　溪石亭，简单但是与周遭很搭调的名字，我们在亭子里面坐定，下人们开始摆酒摆菜。我刚开始跪坐在自己桌前还好，时间长了腿脚就有点微微发麻，但是看另外几位毫无异样，我也不好乱动，总不能失了凤府小姐的仪态，但是还是不让人察觉地慢慢揉着腿。
　　“上次一见已经是数月之前，堇儿妙舞生辉，在下实是难忘，能否请堇儿再舞一曲，以解在下相思？”话说得暧昧，但是总感觉水凇潮无论说什么都是在走过场，并不是真心，真不知要是嫁给他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同床异梦，各怀心事么？
　　等等！跳舞！瑜伽拉丁倒是会一些，但是总不能在这一帮古代人面前跳拉丁吧？我又不会什么乐器……但是这副身体让我对琴棋书画，唱歌跳舞都没有什么排斥感，既然这样的话，就冒个险吧。
　　我朗声说道：“堇儿腿伤初愈，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不如献歌一曲，凇潮哥哥意下如何？”
　　水凇潮听我叫他“凇潮哥哥”很高兴，便说：“堇儿嘴越来越甜了，就依堇儿所言。”然后对随侍一摆手，“摆琴！”
　　我终于能起来活动一下，款款走到琴前，手指一触琴，便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凤岚堇千百遍。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一曲蔡琴的《如梦令》，我唱的婉转却又洒脱，潇洒而又多情，这凤岚堇的嗓音也配合的极好，低音深沉但清晰，高音明亮又不失浑厚，千回百转，余音悠长，配合着琴弦之间发出的丝丝乐鸣，我自己都沉醉其中，仿佛自己站于一叶扁舟之上，周围尽是荷叶荡漾，微醉的自己，天大地大，却不知应该去向何方。
　　唱毕，我起身回礼，在众人沉醉不已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心里也在暗自惊诧，这凤岚堇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没开发出来的，对这副身体的爱惜之情越来越浓，我也真的越来越不想早早毒发身亡，离她而去了。
　　其他人不说，就连让人觉得寒冷彻骨的水冷潮都把眼睛一直放在我身上，挪移不开，目光中满是沉醉。这个对他这个石头人来说应该是破天荒了吧。
　　岚梧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惊讶，最先开口道：“堇儿何时学的此曲，连姐姐都不知道。”我只能应道：“最近新作的，还未与姐姐交代，便拿出来献丑了。”
　　“怪不得。堇儿，你真是越来越可人了。”姐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环视着周围的几位，其他人也刚刚从歌里出来，不住地交口夸赞。
　　天色将晚，更有一番景致，我见姐姐和凇主事相谈甚欢，便起身告假，说是仰慕后花园景致，想四处转转，便只身一人顺着溪水散散步，逃离开了宴席。
　　我一直以为古代已到了晚上便漆黑一片了，可这有钱人家就是不同，各处灯火通明，溪水也一改白天的纯净无暇，映着灯光，变得妖娆魅惑起来。这灯火阑珊处，会有属于我的那人么？我不禁嘲笑自己，命不久矣，却在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越不愿想，却越控制不住的想，脑海当中的灯光后面，燕蔚萧的影子蓝袍一身，孑然而立，对我微微一笑。既然止不住的想，那就不要控制自己的思绪了。我躺在溪边的一块平躺的石头上，枕着手，闭眼想象着燕蔚萧和自己并肩走在溪边的样子，回忆着他伏案读书的样子，他在山洞为我疗伤的样子，他在我睡梦中偷偷看我的样子，他听我倾诉与我打趣的样子……我喜欢上他了，一个他知道我的全部，而我对他知之甚少的人。我是一个很缺少安全感的人，这样的情形对我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当它实实在在的发生，我却无法抗拒。就这样吧，就算是真的喜欢上，真的爱上，又怎么样呢。不由得，眼眶里有点湿润，眼泪顺着太阳穴，却没有流进头发里。而是被一个手帕轻轻的擦去。我没有睁开眼，刚才就知道有人来了，不管是谁，我都不想理睬。
　　“怎么？还不睁开眼睛？我等着你给我洗衣服呢。”燕蔚萧的声音。
　　我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却没有维持住平衡，差点掉进水里，多亏他一伸手才把我拉了回来。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大声问道。
　　“我我我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笑笑。
　　“你出入自由？”
　　“倒也不是。”话还没有说完，一干人影出现在石子路上。

　　“炎主事好兴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