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你》青歌

2、第 2 章

　　唐棣走了很久，也走得很辛苦，因为他一直在山林里挑又窄又陡的小路走。黎欢跟着他，总觉得这不是下山的路。
　　是迷路了吗？却又不大象，每次走到岔路时唐棣并没有停下来张望一番才走，他在岩石和泥泞间跳跃的动作很灵巧也很敏捷，显然是很熟悉路况。
　　这时，唐棣突然停下来了。
　　他朝对面一棵大树上招了招手，上面居然跳下个人来。
　　那是个看上去有点憨实的少年，好象和唐棣很熟的样子，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又是你这小鬼，有什么要帮忙的？”
　　唐棣头一偏，躲开了他的魔掌，嘲讽道：“你以为我那么没用吗？次次都要来求你们帮忙。告诉你，我这次可是来还你们一个人情的。”
　　少年打量打量他，“哦”了一声，显得不置可否。
　　唐棣冷笑道：“小石头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你自己上去看看，我后面是不是还有个人？”
　　小石头疑惑地抓抓后脑勺，还是听他的话跃起上树去。
　　苍绿的树林间黎欢宝蓝色的长衫颜色显得极醒目，他虽然也看见了小石头，但自己是为了唐棣而来，其他的人倒也没放在心上。
　　小石头跳下来问唐棣：“他是谁？”
　　唐棣笑笑：“他叫黎欢。”
　　“黎欢？”
　　“对！京城第一名捕黎欢的那个黎欢！”
　　小石头一瞪眼睛：“你带了个官差来？你吃里扒外，不讲义气！”
　　唐棣送他个大白眼：“说你是石头你还真是石头，一点窍都不开。他若是我带来的，我何必告诉你知道？我本来是要去山下镇子上给我娘买点药的，半路上看见他朝你们寨子来，我才特意抄小道赶在他前面告诉你们一声，好让你们有个准备。你倒说我吃里扒外，我吃你们家什么了？哼，狗撵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石头虽然比他年纪大几岁，却远没他口齿伶俐，被他这么抢白了一番，也呐呐地分辩不得。
　　唐棣皱皱眉：“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给寨子里报个信？我看他肯定是来灭你们的。”
　　小石头把食指支进口里打了个唿哨，远处树上又冒出个头来，小石头掏出一面红色的布旗摇了三下，那头一闪，便不见了。

　　黎欢走到树下，没看见唐棣，只看见一个憨憨的少年拄着根哨棒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
　　黎欢很客气地揖了揖手，问道：“小兄弟，请问……”
　　小石头嗡声嗡气地打断他：“你是官差，我什么都不会回答你的。”
　　黎欢一怔，然后笑了：“我的确是当差的，可是我不是来……”
　　“好哇！”小石头抡起哨棒当头一闷棍打过来，喝道：“我打你个官狗子！”
　　黎欢脚跟一旋，侧身避过他的哨棒，一只手贴在他背后轻轻一送，小石头收不住力，踉踉跄跄地朝前冲了十几步才勉强停下来。
　　黎欢道：“小兄弟，你听我说……”
　　小石头一棒贴地扫过来：“我不听！”
　　黎欢叹口气，左脚迎着棍影踢出去，脚尖点在哨棒的前端。小石头只觉一股大力从棒身上传过来，震得双手发麻，几乎要握不住哨棒。黎欢脚背一沉，左脚顺势踩下，哨棒就象一条被踩住了七寸的毒蛇，乖乖趴在他脚下。
　　小石头倒也勇猛，哨棒离手便握了两个拳头，“呼”地冲黎欢面门打来。
　　黎欢身体向后微仰，一只手在旁边树枝上一抚，那根树枝自下而上，柔韧度极好地弹在小石头的肘部，打得他双臂双酸又麻，使不上力来。
　　黎欢看这少年身手虽不怎么样，但是有点死心眼儿，如果不把他打趴下，恐怕是不会认输的。
　　黎欢心里有了计较，在他再冲过来时便瞅着他的空档一掌打过去，在离他胸口差一点儿的地方停下来，微笑着道：“小兄弟，你输啦！”

　　小石头并不是笨蛋，见对方内劲稍吐便能要了自己的命，也知道不认输不行。他脾气爽直，很痛快地回答：“你武功很好，我打不过你。可是你要从我这里问寨子里的事，我死也不会回答你。”
　　黎欢往他后面的山上望去，见草木掩映中袅袅地生着几道白烟，顿时明白这里只怕是些绿林好汉们的所在。可是此处官府既未向他求助剿匪，他也没听过这里有发生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然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当下摇摇头：“小兄弟，我不是冲你们寨子来的，我是来找……”
　　他的身体忽然向后飞去，去势之急就象有根线拴在他衣领上然后被人拖过去的。小石头还没来及惊讶，一支飞羽“夺”地一声钉在他的面前，倘若黎欢没有后退的话，这支箭就该是钉在他的天灵盖上了。
　　“三寨主！”
　　小石头发出一声欢呼。随着他这声喊，从树背后走出来一名右手执弓，背上负箭的青年，看他射出来这支箭的气势，武功也不算低了。
　　“这位朋友是来拜山的还是来挑堂子的？为什么为难我这守山的小兄弟？”
　　青年下颔微扬，显着几分傲气。
　　“三寨主，他是官狗子！”
　　黎欢还没说话，小石头已经抢着报告了。他瞧这青年的模样，已经知道多半不好说话，果然就见他凤眼一眯，傲气登时化做杀气：
　　“原来如此，小石头你退下去，看我拿了他今晚给你炖汤吃！”

　　他左手一挥，指间挟了三支铁羽，右手张弓如满月，一声清叱：“去！”
　　黎欢掂量这架式，要是被他缠住斗上，顷刻之间可赢不下来，到时候唐棣还不知跑到哪去了。他不欲多做纠缠，迎着破空而来的飞羽踏前一步，右手带起一道细碎的银光。银光一闪即没，黎欢衣袂飘飘地站在那里，两手空空，三支羽箭却已断成六段落在他脚下。
　　“大梦平生只一剑！”青年一惊：“你是黎欢？”
　　“正是。”
　　青年脸上微微变色：“想不到我们这小小山寨竟劳动到京师第一名捕大驾，只不知我等犯了哪条弥天之罪？需官家如此费神？”
　　黎欢苦笑：“三寨主，在下此来是向刑部告了一个月的假的，非是为了公务，而是来见我一位故人。可惜我这位故人沉疴难返，刚刚已经过世了，临终之时托付幼子与我，我要找的就是这孩子。”
　　青年盯着他，并不完全相信：“你要找你朋友的孩子，该问他的家人才是，怎么会找到这儿来？我们天水寨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可还不屑为拍花的营生！”
　　“不瞒三寨主，我这故人之子与我有些心结难解，因此他躲着我一个人走了。我怕他有意外，一路跟上来，结果和这位小兄弟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还惊动了三寨主。”
　　青年朝小石头看了一眼：“小石头，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黎欢道：“小兄弟，是不是唐棣告诉你我是官差的？”
　　小石头点点头：“是啊，他说在半路上看见你朝这边来，特意跑来通知我们的。”
　　黎欢微微一笑：“这就是了。我并未着官服，亦未挂腰牌，孤身一人入这山林，唐棣若不是认识我，又怎么知道我是官差？我如果真是冲着天水寨而来，又怎么会不带本地差役？纵不为多个帮手，也该有个引路的才对。唐棣只怕是想藉着你们拖住我，才故意制造出这些误会的。”

　　青年听他说出唐棣的名字，已经信了大半，松开手中弓弦，他咧嘴一笑，露出又白又整齐的牙齿，对黎欢道：“原来你追的是唐棣这个小鬼，那就难怪了。他可是头小狐狸，我们寨子里的人上他的当都上成习惯了。”
　　这青年三寨主长得很好看，一双凤眼睨人时英傲逼人，一笑起来却显得十分天真明朗。
　　“我叫干怀羽，他们都喜欢叫我凤尾。”
　　黎欢指了指地上的断箭：“我已经认出你的凤尾箭了。我去年从南湖过的时候，厉家老爷子还向我夸你箭法惊人，是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他深知象干怀羽这样的年青人，骨子里都是喜欢别人夸奖的，再加上他本来就很欣赏这爽直英俊的青年，因此就更不吝啬好话了。
　　果然干怀羽凤眼已经弯得象他手里的弓了，他摇头道：“黎神捕太抬举我了，我凤尾箭虽厉害，可比不过你的一剑。”
　　他丝毫不以败在黎欢手下为耻，毕竟能见识到这神话般的大梦平生剑，就是输也输得了无遗憾了。
　　黎欢微笑着道：“江湖中的朋友就是爱开玩笑，什么黎神捕，我可不敢当。凤尾若不嫌我托大，就叫我一声黎大哥吧。”
　　“好，既然黎大哥不嫌我这当强盗的兄弟，我也就不客气了。”干怀羽高兴地说：“我大哥、二哥还在寨子里等我回去，黎大哥也随我一起上去，喝杯薄酒吧？”
　　黎欢苦笑道：“凤尾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放心不下唐棣这孩子，得赶紧找他去。”
　　干怀羽爽快地说：“那好吧，下次黎大哥若再路过此地，一定要让小弟尽地主之谊。”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但是黎大哥，我敢肯定你已经追不上那个小鬼了。就这功夫，他怕都到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