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美丽的火中飞行》寂寂如生

5、第五章

　　手机响起的时候正是老黄的课，偌大的教室静悄悄的，只听见一个角落里快活的唱：“叮叮铛叮叮铛，铃儿响叮当……”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像巨大的探照灯，让卓萌无处遁逃，汗流浃背。看也不看就挂断，可是那个人并不死心，马上又打了来。卓萌面红耳赤的抠下了电池。
　　老□□定自若的讲课，恍若未闻，但小瑜却对她作了一个口型：“你惨了！”不用她说也知道！卓萌在心里哀叹，哪个不怕死的家伙！看回头怎么收拾他！
　　手机上的号码很面熟，杨哲。卓萌犹豫了一下，便合上了手机，奔赴下一堂课的教室。
　　她把手机调成了振动，课上又响了好几次，卓萌岿然不动，任它震得天翻地覆，卓萌不知怎的想起杨哲着急的神色。可是杨哲有过这个这种表情吗？她很怀疑自己的记忆。后来手机终于不动了，卓萌沉默的听课，那些知识在空中飘啊飘啊，她却没有心思去捕捉。
　　中午吃饭的时候翻开手机，上面有两条短信，都是杨哲。一条是“萌萌，回我电话。”一条是“我要去学校找你了。”卓萌曾经见过杨哲发短信，那种速度让人恨不得抢过来替他发，这几个字，还不知道折腾了多久？
　　午饭和小瑜一起吃了一个砂锅，满嘴流油，完了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宣称要午睡。其他人一边吵吵着这样会胖的，一边也爬到了床上。楼道已经一阵喧闹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即使有说话的声音，也低沉至几不可闻。阳台上的窗帘已经拉上，但仍然有阳光潜进来，射在屋内地上，斑斑驳驳的光影，慢慢地抖动。
　　对面的男生楼尚且不肯安稳，有男生扯着嗓子唱着歌，隐约着飘来一两句“我从遥远的老家出发，为了知道何处是天涯，我走过漫漫无边的人群，只为梦里曾说的一句话……”
　　梦里，谁曾在她的梦里出现呢？

　　晚上本来和小瑜约好上自习，但是于冰野半路杀出将小瑜抢走了。恋爱的人最大，卓萌自动让路。在二号楼占了个位置，学到一半心里烦躁，便跑到图书馆借了本小说。回到二号楼的时候发现楼下聚着一群人，嗡嗡嗡的议论。卓萌的好奇心并不旺盛，目不斜视的走过，回到教室才发现人都走光了，而每个朝向楼后的窗口都趴满了人。人群聚了一会就散了，卓萌终于好奇的跑了过去。

　　如果当时倾身一跃，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被人指点着围观，议论，有几个是真心？多数的，不过就是看个热闹、多些谈资罢了。
　　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又呜呜地叫着走了。楼前的灯大睁着眼，瞪着地上擦抹不去的血迹。
　　杨哲没有来找她，也没有打电话。
　　第二天的阳光很好。卓萌拎着书包去教室上课，路上的有人谈着那个跳楼的女孩，说她太傻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自杀，听说还是某系的系花呢。卓萌抬头看看天，突然一阵难过袭来。昨天的那个女孩子，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天空，再也不能在太阳下肆意的奔跑了。
　　很多的东西都丢下了，不管后悔与否，再不能重来。

　　又过了几天。杨哲打来了电话，卓萌听着铃声响了十几下，兀自不肯停歇，终于接了起来。杨哲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萌萌，你好吗？
　　卓萌听着有些陌生的温柔的问候话语，鼻子竟然一酸。她没有回答，手机仍然放在耳边，杨哲的呼吸细细的也能听到。
　　最近有很多案子我都没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杨哲的声音有了一丝的犹疑，萌萌，你在听吗？
　　嗯。
　　那就好。
　　今天的杨哲并不像他，他是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自以为是，自顾自的下决定，可是现在，他竟然如同一个刚刚恋爱的小男生，声音中透露出来的，都是不自信。
　　他说，我想见你。很想。
　　那两个字说的无比的认真无比的确定，仿佛他就站在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让人不能不相信他的诚意。
　　她没有吭声。
　　那天去你们学校的时候，我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你，可是还是很害怕……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但却仿佛是吹响了春天到来的号角，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卓萌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的阳光肆意的洒进来，整个人突然觉得好像蛰伏在地底多年的蝉，终于爬到了树顶，对着思慕许久的太阳，展开了自己透明的翅膀，那种从心底泛起的喜悦。

　　杨哲说，我手头的这个案子马上就结束了，周六下午五点半我们在玫瑰谷见面。
　　她喜欢那个地方，空气中都飘满了蛋糕的甜香。杨哲对甜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因为她喜欢，他们便常常到这里来。
　　周四晚上11点多，卓萌刚刚睡下，杨哲就打来了电话，问他什么事？却换来傻呵呵的一句没事，想你了呗。
　　杨哲就是有这种面不改色说肉麻话的本事。
　　卓萌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女孩有着光洁的脸庞，眉梢都流动着喜悦的光晕。大姐打趣说，唉，被爱情滋润的女人，真是肆无忌惮的发光啊。
　　卓萌的脸像火烧了一样，想反驳，又说不出什么。
　　小瑜噘着嘴，萌萌，你可一定要幸福啊，不然秦征会伤心死的。
　　卓萌的心咯噔一下，小瑜拍拍她，别多想。秦征是属猫的，坚强得很，复原能力强好的不得了。
　　世上总是有很多事，我们想要做些什么，却只是无能为力的看着。或许还有一些美好但无用的祝福，来宽慰我们自己的心。

　　这是玫瑰谷在本市最大的店，人一直川流不息。卓萌坐在靠窗对门的位置。她来的时候是五点二十，她并没有学会让男人等这个女人的特权。5点半过去了，杨哲并没有出现，打他的手机，只有一个机械的声音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卓萌焦躁起来，好几次走到门口去张望。门外是拱辰广场，秋天的风，呼啦啦的吹过去。很多的人扬着笑脸从她的身边走过，但是，没有她等的人。
　　六点的时候，她要了一杯奶茶，慢慢地喝着，眼睛盯着门口。
　　七点的时候，她要了一碟水果蛋糕，上面点缀着鲜艳的樱桃，红润欲滴，像谁带笑的眼。一小勺一小勺的吃，这辈子从来没有品尝的这么仔细。手机仍然关机。
　　八点的时候，卓萌周围的人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拨。她跑到外面的报刊亭买了一堆杂志，店里灯光明亮，只要无视店员奇怪的目光，实在是个阅读的好地方。然后她找了个背对门的位置坐下来。记得有个女孩子说过，对着门便要接受一次次的失望，所以她转过身去。卓萌觉得她说得很对。她不知道如何联络杨哲，只好等着。
　　杂志一本本的看完了，每一本都有不一样的图片，她把它们凑到鼻前，分辨每本不同的纸香，仔细的阅读每一篇文字，每个字都认识，但似乎不大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今天的脑子有点不好使。
　　九点的时候店里的人已经稀稀落落，一个蛋糕妹妹跑过来说您还需要点什么？卓萌有些懵懂的抬起头，愣愣地问，他来了？
　　没有。
　　九点半的时候，玫瑰谷要关门了。卓萌站在门口看着玫瑰谷这三个字上的小灯一盏盏的灭了。怔怔的转过身来。风似乎越来越大，冷的连心都缩在了一起。她抖抖索索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摁下那一连串熟悉的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该死的声音！
　　卓萌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回避的事实正在脱离控制的浮出水面。警察的职业，总是和危险形影不离。她张开嘴，像失水的鱼一样拼命的呼吸，想要平复什么。可是心跳越来越快，恐惧如同夜色，任由她挣扎，却仍然铺天盖地而来。
　　跌跌撞撞的朝学校的方向走着，一向平坦的路高低不平，卓萌好几次绊在马路牙子上。有出租车停下来，司机探出头问，小姐去哪里？
　　她目光恍惚的摇摇头。
　　学校附近人声鼎沸，卓萌渐渐地觉得自己似乎把问题想得太糟糕了，说不定明天一早杨哲就会跑来笑着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然后自己要好好的刁难他一番再原谅他。卓萌振奋了一下，像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信心，便买了两串臭豆腐。又臭又香的刺激，麻木的神经缓和松动，终于有了些人的气味。

　　卓萌再也没有见过杨哲，甚至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她不甘心的跑到刑警大队，每个人都告诉她副队调走了，可是每个人都说不出来他调去了哪里。她见到了队长，那个眉峰挺拔的中年男子。他抱歉甚至带着惭愧的表情看着她，却也始终没有说出他去了哪里。
　　每个人都说对不起，可是她最想听到的那个人却不曾说过。
　　她在食堂门口堵住了齐焕，齐焕警惕的挡在那个秀丽的女孩子前面。卓萌连一眼都没有看那个女孩，直直的盯着齐焕，杨哲到哪里去了？
　　齐焕有些发愣，卓萌的眼睛里燃烧着狂热的不管不顾的火焰，惊艳的美，但已经不是为他。
　　卓萌并没有从齐焕那里得到什么消息，甚至连杨哲的父母，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去了哪里。上面有人告诉他们，没事的。再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