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鉴赏笔记》游匕

2、破锣人鱼

　　“你昨儿没当班，太液池里头居然有人鱼！”侍卫甲道。
　　“不是水鬼啊？那我就放心了。”侍卫乙长舒一口气。

　　次日一早，太液池有人鱼的消息就传遍宫中。宫里的娘娘公主都纷纷来看，就连宫人们路过时也悄悄停留，往湖里扔一两块鱼食，希望能够得见。唯一人往东宫去，吃闭门羹，翻墙赔礼请求见面未果，这才往太液池来。

　　闻逸寻了个僻静地，往树荫下一趟，手摸着草丛，往湖内扔小石子儿。

　　“啪——”
　　“嘶——”
　　“？？！”
　　没想到第二次见面，是如此开场。

　　“你就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伏吟顶着个包，愤愤道。

　　“你活着的时候，没人教过你这样叫人不礼貌？”闻逸道。

　　“我活着的时候？”人鱼沉思，尾巴在水下拨弄，水面上一圈圈涟漪，“我是最近才活着的，虽然我确实有多年来的记忆。”

　　最近才活着？闻逸思考着话中的意思，心想这个角色确实同往日路边碰见的莺莺燕燕不同。

　　“我要进你的鱼塘，至少要三百亩大。”他大手一指，高高在上地道。

　　“太液池才二百四十亩，我家只有浴缸。”闻逸面无表情。

　　“浴缸？浴缸是什么？多大？”

　　“六尺。”

　　噗通一声，人鱼又回了水里。

　　月底，系统正忙着写月报，没跟闻逸过去。见闻逸回来，它百忙之中从屏幕上分了一眼，开口问道：“谈妥了？”

　　闻逸点头，“嗯，谈妥了。”

　　系统一双手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敲得响，又打下两个字，远远望向门外，确实干净，“那人呢？”

　　闻逸淡淡，“哦。他明天过来。”

　　虽然觉察出一丝诡异，但因月底各种报告实在催得紧，系统也并未过问，只忙着去将这个世界的发展前景，以及这段时间男女主的工作进展，以及下个月对未来的规划和阶段性目标都整理了一番，汇总递交。

　　次日凌晨，系统刚按下发送键，长舒一口气的时候。门外听呤哐啷，似乎有人在吵闹。什么人敢来将军府闹事？系统将柜门打开，推窗跳出一望：它的男主被捕了！

　　伏吟被裹在渔网当中，两个士兵一人一角，居然就这么将他抬着向府中搬来！

　　“就放这。记得浇点水，别让他死了。”闻逸吩咐完毕，转身进了里间。

　　系统在目瞪口呆中看着闻逸向自己靠近，她说：“浴缸有么？”系统摇头。她又说：“兑。”

　　系统刚被工作摧残的心，彻底死了。这个月的积分还没到账，但它已经欠了花呗三千。而三千积分，是它三个月的工资啊！

　　闻逸将浴缸抬进厨房，左手边是锅炉，右手边是水缸水瓢，墙角堆着木柴火石，她居高临下地望伏吟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连热水都不给我烧？”伏吟彻底狂躁。这个女人，居然在深夜引诱自己！说寂寞啊喜欢啊难耐啊想要啊，结果同时又布下伏兵用渔网抓捕！而现在对待他这个珍惜的人鱼，居然连热水都不安排人烧。

　　“烧热水？我只会烧鱼汤。”闻逸摊手。想要比太液池还大的鱼塘？太液池动用征夫数十万挖掘五年，花费白银百万不止。他这种吃白饭的，只适合自己烧水自己加，没让他柴都自己砍，已经不错了。

　　“你这是囚禁人鱼！我要回太液池！”伏吟叫嚣着。然而当第一瓢热水浇上，他又有些动摇，当闻逸递来的沐浴露搓出泡沫，他渐渐展开笑颜，当香氛蜡烛摇曳星火，他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咔擦一声，闻逸在远处拍照。美人沐浴图。她将照片提交，果然在男色鉴赏系统的图册中点亮一小块。嗯，接下来只要继续收集照片，然后获得信物，就能进入奖励关卡！

　　系统幽怨补充，“还要猜出喜好才行，否则你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关于信物的线索。”

　　“信物不是他随便给我什么就行么？”闻逸问道。

　　“是要他本人自愿给予，但具体是什么物品，得你根据线索自己去猜。侧影全部搜集完毕有一个，正确回答他癖好后又有一个，最后一个线索随即触发，但一般不影响关键信息。”系统将自愿给予这四个字咬得极重，虽然可能根本不管用就是了。

　　果然，闻逸在鉴赏系统关于伏吟的界面上看到了癖好一栏。她上手填道：水。嘟嘟——错误。又填：热水。嘟嘟——错误。

　　“你疯了！只有三次机会！”系统颤抖着整个狗都扑了上来，闻逸只好将它推开，“你别这样，咬了我还得兑换狂犬疫苗。”

　　系统泪奔，以后它再选择宿主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做背调，果然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占小便宜只会被更大的麻烦绑架！

　　“现在只有一次机会了，如果你最后还不能答对，那就彻底失去奖励了。”设定这样一个人物要花费比正常运行超过十倍的能量，如果这些能量最终不能转变为世界情绪回收的话，那可是上千万的亏损！

　　闻逸闯入正沐浴的某男子屋内，问：“你喜欢什么？”

　　伏吟歪头思考，捧起一把，道：“泡泡？”

　　闻逸正要开填。系统飞奔而来，大声咆哮：“癖好也并非他说什么就真的是什么啊！就像我说我最喜欢积分，难道我的内心深处就真的只有积分吗？！”

　　闻逸也歪头，问：“不是吗？”

　　系统呆滞，重新检索了一番自身数据后，发现，好像并非……

　　伏吟非常感动，他没想到闻逸冰冷的外表下居然潜藏着这么炙热的一颗心脏，她不但给自己安排了世界最先进的洗浴技术，还关心自己，询问自己的喜好！

　　伏吟报之以李，骄傲地拍拍胸膛：“你放心吧，我很会赚钱的，这个浴缸和后续的开支，还有住在你们将军府的房租，我都一定还上。”

　　闻逸来了兴趣，“你怎么赚钱？掉小珍珠？”

　　“呃……”说道这个，伏吟略有尴尬。人鱼落泪确实能变成珍珠，他作为质子死后变成人鱼，见过的人鱼们也确实都可以。但……“我还有其它更厉害的能力，你就不想了解吗？”

　　听完伏吟的提议，闻逸看着系统界面上，那个还未点亮的，名为「璀璨时刻」的侧影。如果她当时不是只顾着笑，忘了鉴赏系统这回事的话，恐怕拍他从水中的盛大出场，就可以点亮了。但如果这个侧影并非只能有一个场景，那么是否答应伏吟的要求，然后顺势拍下照片，也仍旧能点亮，集齐侧影呢？

　　南风馆外，人声喧阗。听说今日有人鱼歌唱表演。

　　安排好现场所有道具后，系统突然想起，问闻逸道：“伏吟之前有排练过么？”闻逸想了想，“没。”想到聿行本人唱歌并不好听，系统不禁有些怀疑，“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闻逸皱眉，“他可是人鱼，唱歌还能不会？”

　　南风馆是盛京最有特色的戏楼，能在这种地方，在午后最热闹的时间演出，还是这般稀有的种族，底下的观众何止是座无虚席，那简直是挤得连一个人缝儿都没有。尽管如此已经如此，后面赶来的听众还是不甘地在门外围着，或是在对面酒楼里开了窗高高望着，里三层外七层地将南风馆围住，只等着那人鱼一展歌喉。

　　“Aeloria, undel mar,
　　Miralis, thoral brennar.
　　Silsil brilos, na elis far,
　　Loriel wavir, ional star.”

　　歌声漾开之时，场内霎时寂静。无人敢放肆呼吸，无人敢私自动作，甚至连注视仿佛都成了亵渎，然而却没有一人能舍得移开眼眸。来自异乡的古老语调醇厚而又飘渺，因听不明白，反而在每一个人心中，都绘造了片绮丽神秘的海洋。歌声扬起时，人心恍如跟着海豚跳跃，歌声深沉时，一切又沁入水汽，成了在水雾深海里，朦胧梦幻的模样。

　　音韵简单的一曲结束，坐在席上的人却都还愣怔着，数息之后才拖长着脚步，拉撒着起身远去。

　　而闻逸，捂着耳朵看着这令人癫狂的世界。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们会认为那是神乐啊！在闻逸听来，那明明就是：
　　“a——wu——o——o
　　yi——ya——zha——wa！
　　Aaaaaa——
　　pia——ca——Wohujka！
　　Aaaaaa——
　　Wuldhuencaidilnfkjah!”
　　那哪里是精灵歌唱，那分明就是猴子狂叫！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系统，只见它一边流泪一边解析，大脑不相信自己听见的声声猿啼，但经过一番细密的分析后，又分明看见另一个世界。最终它得出结论：“人鱼歌声具有魅惑性，也就是说，不论伏吟唱什么，听众都会自动想象成仙乐。”

　　“那我呢？他魅惑的时候把我当猴子了？”闻逸听见这场震撼人心的演出，身心还处在一个惊吓而又惶恐的地步。

　　“你应该是基础数值太过强大，所以自动免疫了群体魅惑。”系统在自己的面板上一番操作，“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了！这场演出之后，有超过一半的人出现耳鸣，有20%的人出现幻听，还有10%的人出现外耳道出血甚至是鼓膜穿孔！我们会赔死的啊！”

　　闻逸哭了。她第一次自省，暴力终究迎来报应。她不知道现在求菩萨关公灶王爷还来不来得及，她只知道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按在地上，狠狠践踏。

　　璀璨时刻也没有拍，这分明就是摧残时刻！

　　然而，此时却有个女孩忍着耳朵的幻痛朝她走来：“小女子唐突，请问阁下，可是替这位郎君包揽外务的先生？”

　　闻逸脚底下还踩着她口中的人鱼郎君，脑内思考了半晌赔多少钱合适。伏吟却已从她脚下钻了出来，整整衣襟（虽然他没有衣襟，整的是鱼尾），“想要签名还是合照？”

　　“啊——”如此近距离看见人鱼，她娇吟一声，险些晕了过去。但因先前的听觉炸弹，她根本听不清伏吟在说什么，耳边只无限重复魔音，铮铮作响。

　　“够了！我心疼她！”闻逸抢步上前，一把将伏吟推开。她从系统里将人鱼先前几张侧影打印出来，一把塞进她手里，双目含泪：“这是赔礼，不够还有。”

　　人鱼歌手的第一位粉丝幸福地晕了过去，数以万计的粉丝又层层叠叠围了上来。当日，闻逸本可赚得万金，但她分毫未取。这钱，赚得连她都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