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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白金早上六点不到就睁开眼睛。

      之前何思衡每周六都会早早地在门口等她,把她折磨醒。现在何思衡不来了,自己却突然醒那么早。她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发下床,脚落地就碰到了拖鞋。

      白金趿着拖鞋跑去浴室刷牙洗脸,洗漱完走到厨房,挽起头发拿起一根筷子固定,费劲弄了半天,头发全散了,下意识就想喊四狗过来。她放下筷子,披着头发打开冰箱,里面有几个鸡蛋,还有四狗买的红糖月月舒。

      白金照着何思衡教的方法,给自己弄了个红糖鸡蛋做早饭。

      吃完洗完,看看时间,给老爹打了个电话。她以前恨过怨过,觉得父母皆祸害,中国家庭的人伦观就是变态。而几年未破冰的父女系,却很轻易地因为一场疾病,悄然冰释前嫌。彼此哪怕发誓永不联系,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念着,出了事了第一时间想到对方,好像这世间爱经不起考验,恨也经不起考验。说到底,不过口是心非这四个字。

      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的过。

      老白喊她今天别去,休息一天。他躺在床上有阿三照顾,还没有到风瘫的地步。

      白金挂了电话,打开橱门准备换衣下楼。衣橱里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特别是自己那一堆胸罩短裤,一个个码得跟军训站方阵似的。

      “他妈逼又乱动我内衣裤!”

      白金抓起手机准备把那人痛骂一通,点开通讯录之后想起自己已经把他号码删了。

      她放下手机,套上运动衫裤下楼去公园晨跑。公园里早起的老大爷正在遛鸟,她看到了丙丙的女朋友,停下脚步。那是一只俊俏小画眉,大眼睛,自带眼线,白金逗了她两下,兴致缺缺地回了家。她倦倦地踢掉跑鞋,径直走去阳台看何思衡送她的画具。
      那个鸳鸯火锅雕花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傻逼。”

      她呆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挺傻逼的,赶紧把画具用布遮上,拿起放阳台的小米罐子喂鸟。有只野斑鸠经常会到她家空调机上睡觉,没事咕咕咕地叫。有次周洋问她:对这个世界有依恋么?她说“我每天会撒米喂斑鸠,因此对世界的爱还是有的”,非常理直气壮。

      忙了一圈下来,看看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白金站在阳台上有点不知所措,这休息天突然就不会过了。认识何四狗之前都是怎么消磨时间的?忘了。

      满脑子都是何四狗。

      白妹被自己贱得心烦,赶紧点开收音机听相声解闷。收音机幽幽传来相声新闻:马志明[1]今天下午在天津名流茶馆开专场。马志明是她偶像,帮她走出抑郁,顺便提高生活品质。她看看时间,七点,上海到天津高铁五个小时,一来一回晚上到家还能吃个夜宵,第二天睡懒觉。她有了个疯狂的想法:要去给马志明送玫瑰花!离何思衡越远越好!

      大长腿套上外套直奔火车站。

      “缩有移男的癌,晚生和剁了,马路丧癌,拦册,一拦癌,警册,要要零!”[2]

      白妹上了高铁,旁边俩天津人在聊天,聊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没把她耳朵给炸了。

      “警嚓下来了:‘泥赶骂?泥知道我介四麻册嘛?你印字儿吗?’警嚓指着册丧‘110’标志给他看。”

      白妹捂着耳朵酝酿怒意。这个笑话她大学寝室里一天津哥们说了不下八百回,就说一醉鬼在马路上打车打了个警车,警察下来问认字么,知道这110什么意思么?醉鬼说认识,一公里一块一。有什么好笑的?!旁边人依旧聊得哈哈的:

      “印四吗?” ?
      “印四。” ?
      “至道介四麻意思吗?” ?
      “至道……”

      白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意共里仪块义!”

      整个车厢安静了。

      她回头继续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有六年多没回那儿了。大学四年,她卖画得了钱就跟着师哥一起玩耍京津冀,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离开北京。离开北京六年,她又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不料因为一个高中生,她被逼地生生逃开上海,呆在火车上发癫。逃来逃去的,好像自己这窝囊性子根本就没变。

      “狗逼何思衡!”

      老妹儿气得又是一阵骂。这种人,别看年龄小,心眼多着呢!如果他一上来就表白,自己是怎么都不会跟他接触的。这何四狗偏偏表现得乖巧伶俐,卧冰求鲤孝感动天,她这位母爱汹涌的中年妇女被一盒红糖月月舒轻易拿下之后,狗逼开始向她表白。
      这简直就是个圈套!

      白妹当即掏出手机发状态:“白妈妈跟儿子吵架了、被儿子踢了10几脚、还左右开弓抽了4个大耳光!妈妈要军事化管理自己、生猪养殖自己、打死儿子白斯衡、收回所有母爱。”

      想到阳台上放的一堆红木画具,她又是一阵心绞痛:都是钱。

      何思衡被白金解除了网络好友,于是换了个小号偷偷关注她。一看到这条消息,他乐坏了:老宝贝儿果然满脑子想的都是本王子。于是赶紧回复:妈,儿子永远等你爱我。

      白妈一看,吓着了:这人怎么这么像何思衡?

      何四狗真是阴魂不散!

      白金跑到古文化街,买了捧大玫瑰花巴巴跑去名流茶馆检票口等进场。

      “妹妹,干嘛呢?”一流里流气的检票口小哥朝她挤眉弄眼,“还给我送花呀?”妹妹没理他,检了票径直跑进去听相声。

      马少爷今天说的卖布头,在台上站得稳当,老包袱依然甩得响。

      “哎,吆喝着卖,哎呦吧,吆喝着卖我也不打价了吧……”

      台底下人被这经典老段子调动起了情绪,兴高采烈地听着,白金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这开头这一声“哎”,怎么这么像何思衡犯贱时候喊她的吆喝?

      “它怎么这么白,怎么这么白。它气死头场雪,还不让二路霜……”

      何思衡有一回边在厨房炒菜边发骚:“宝贝儿,你怎么叫白金呐?我看啊,你长得这么白,就得叫白白,连英文名都省的起了:鼓捣白。哎呀,有点淫……”白妹反应了过来,瞬间冲出去把他耳朵一通拧。

      “那气死赵子龙啊,也不让小罗成,谁见过薛白袍他压过小马超哇……”

      有次她跟何思衡上网看视频,这狗脑袋突然抽住了,说了句:“治妇科疾病哪家强?美髯少女关云长。”说完扯了扯她长头发,把它放到白金嘴上。白金撅着嘴夹住头发问他:“三国你最喜欢谁?”小王子想了半天:“赵子龙吧。”“为什么?”“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多猛啊,长坂坡应该都受不了了,那么多次会疼的吧……”长坂坡疼不疼白金不知道,但何思衡这耳朵肯定是疼了。

      “那位先生说,说您要不知道啊,就遇见一个俏啊,你够奔电车道了,你上了摩电车了,你打张电车票……”

      上上个礼拜六,她跟何思衡出去吃黑暗料理,特地跑去弯弯绕的小马路里找惊艳大排档,吃完抹嘴两人找不回去了,竟然开始迷路。白金看到了辆无轨电车,建议不管去哪儿,上了再说。何思衡开始跟她吵,方向不对,咱们打东边来,这电车往西边开,不能坐。争了半天,何思衡突然灵感来了,当即诗兴大发念了两句:“爱走东的不走西,爱p眼的不日b。”白金二话不说在最后一秒迈上了电车。

      都躲到天津看相声了,这何思衡怎么还跟着自己呢?!

      白金头大如斗,连马志明都连带着有点不喜欢!她相声听到一半,就颓丧地走出茶楼,这玫瑰花也不想送了。

      周末的古文化街热闹得很,杨柳青年画、泥人张、风筝魏、四宝堂……各专卖店铺开了一溜,街边还有许多私人的小名人书画铺子,中国味儿十足。但失意白妹此刻没什么心情欣赏,只顾低头走路。

      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说是来给偶像送花的,因为个何四狗,气得中场跑了出来,这算是什么意思?一大早坐那么久的高铁跑来这儿又有什么意义?白金叹了口气,攥着花又折了回去。

      她边走边酝酿情绪:

      “是马少爷吗?请问您就是马志明先生么?!”

      “哎呀,平时老在收音机里听您,您看,这见到您这真人吧,我这内心……”

      她练到一半,感觉被人拍了拍肩膀。白金觉得是小偷,掖了掖包往路边人多的地方靠,继续练:“我这内心……”不料肩膀又被拍了两下。白金回头一看,傻了。

      “请问……请问您是白金么?”

      “……是你?”她央美的大学同学!

      “真的是白金?天啊我快认不出你了……他们都说你变性了,还挺漂亮的,没想到……”

      没等那同学说完,白金条件反射地害怕,转身撒腿就跑,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天津站开去。

      [1]马三立长子
      [2]网络摘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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